這個春節,大家都過得不錯,這是有跡可查的;如果電話局有錄音,就能得到如下信息:
「玉東啊,新年愉快,沒什麼問題吧!……那就好。陳茜跟你在一塊兒吧……那就好。」
「照雲啊……回北京了……好就行!」
「許鵬嗎,是李琳!有你在,許鵬就沒事。春節愉快!」
……
據某個好事人在一邊統計,打了十幾個電話,總共用了不到20分鐘,這還包括等待的時間,還沒有他母親在電話裡說一段話的時間長。事後,好事人說起的時候,連一邊的老人都笑了起來,可是當事人卻是一臉無辜的樣子。
春節過後,胡星宇就一個人南下上班去了,父親還去住院,呆在他的家裡也感到不習慣。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張曉青和陳海麗是新找的工作,只是後者找工作比較困難一些,好在中國的經濟還在快速發展,就業形勢還算可以,而他們也沒有比較苛刻的要求,只是要求比較體面就行了。
胡星宇繼續去四方公司做他的副總經理,他現在對這個工作有些得心應手了,而且也似乎越來越喜愛這個工作了。雖然作為公司的副總而經常請假,但是畢竟比去年長進多了,差不多每星期都在上班,至少每週能上4天班,這已經很難得了,誰讓他是一個副總呢?像他這樣的副總,職高權輕,出了人事部什麼也管不了,這使他相當的輕閒。這段時間,公司又招聘了一些員工,而作為面試主要決定人員之一的他,輕而易舉的實現了對漢幫許下的諾言,將三個有潛力的小伙子引入了白道,這使得身兼黑白兩道的某人更放心了一些。
陳世傑並沒有絲毫為難他,好像完全不關心自己的女兒,也好像認定女兒與他沒有關係一樣;但是,某人也沒有掉以輕心,「你不問,我不說」,各得其樂,只是某人堅決不與陳世傑叔侄單獨相處。當然,出於謹慎的考慮,胡星宇把陳海麗的近況告訴了楊華,但也只是聯繫電話而已。其實他在廣州的生活還是老樣子,時不時與海生公司的老同學們聚一聚,畢竟,他也有點寂寞。
作為新的一年攻關計劃的一部分,胡星宇馬不停蹄的到春節前曾拜訪過的人家,專門送去大批精選的禮物,還說什麼「上次沒帶禮物來,擔心您一起之下把禮物給砸了,那樣豈不浪費」之類的話,並說他比較節儉,「這些都是你們用得著的」,等等諸如此類,讓人哭笑不得,又氣又喜歡。不過,大家心裡卻都接受了這個乾脆直爽的女婿,有人甚至心疼他花錢過多,卻被北京女兒來的電話阻止了,「您就讓他做吧,別擔心他」。往往情況是這樣的,他前腳剛剛踏進門,北京那邊就來了電話,配合得非常好,這也使得老人們喜歡不已。
西星公司開足馬力,一方面收購了石家莊和北京的那兩棟爛尾樓,另一方面全力組織施工建設,準備招商工作,整個公司機器開動起來。第一家開工的就是名為西星大廈的一棟爛尾樓,這棟樓的原主人以3億元的吐血賠本價緊急轉讓給他們,同時開工的還有它附近的一座小型樓房,這是按照協議徵用的土地,用作停車場等輔助設施。這棟大廈高18層,原本也不是「最好的」爛尾樓,但是幾個人包括專家們都認同這棟樓房,故而決定選它作為公司大樓。當天晚些時候,還有4棟爛尾樓開工,一時之間,各家報社紛紛報道,讚歎天津市終於要擺脫掉多年來的爛尾樓林立的奇觀,極力讚揚西星公司為天津市所做的貢獻。喜慶是喜慶,這倒忙壞了西星公司的領導層,各主要領導分別出席爛尾樓的「摘帽儀式」,焦頭爛額的,使得他們背過身就罵。然而某人卻渾不相知,正在怡然自得的過他的上班族生活,朝八晚五,只是一到星期五就請假。
海生公司經過春節的短暫休整,又重新上緊了發條,開足馬力,向前猛衝。公司的幾位核心人員一致決定,要創造一個業界奇跡,要以200%的年增長率高速發展,公司引進先進管理體制,聘請行業大師進行培訓,一副奮馬揚鞭,捨我其誰的架勢。一些人的命,是天生勞碌的,在忙碌中展現自己非凡的實力,陳海生就是這樣,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條,這讓某人不得不佩服,就憑這一點,他承認自己不如對方遠甚。胡星宇有自知之明,他不懂得管理,很少去安排工作,喜歡人人各得其事,誰也不礙著誰,比如人事部吧,他這個主管上級就是一個太上皇式的人物,沒有他,照樣運轉,當然有他的話也不錯;因為他比較隨和,要求不苛刻,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都讓下邊自己做主,自己簽字同意,甚至大家可以經常上班遲到,只要不影響工作就行!
四方公司人事部的員工,有喜歡這個太上皇的,也有不喜歡的。因為在一些人看來,這個人在這裡是多了一道擺設,多了一個盯著自己看的人,害怕他冷冰冰的目光,而據傳聞,這個人挺好色,而且色膽不小,竟然將總經理的千金拐跑且藏了起來。另一些人看來,這個人不管事,卻是一副好的擋箭牌,至少有他在,總經理辦公室的人也不好意思來挑毛病,這個人雖然實權不大,但虛權還是有的。胡星宇就是這樣在四方公司裡晃悠著,名義上的副總,公司的第二大股東,賦予他很多權限,只要他願意,他有權調閱公司的任何機密資料,瞭解公司的任何最新評估。當然,他只是對某些事情感興趣,時不時的去請問有關人員一些問題,然後留下詫異的對方離開。
胡星宇越來越對他直接負責的部門不滿意了,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對某些人做出了暗示,卻沒有得到對方的尊重,這讓他這個抱著玩玩心態的人非常生氣了。終於有一天,他把一份文件用標準正楷寫下三個字「不同意」,然後派秘書返還給對方。這可是在人事部,特別他主管以來的第一次,一時間整個的人事部辦公人員全都愣住了,猜測是什麼事情讓這個「不管經理」使用了他的管理權力。而那份文件被重新修改了兩次,還是沒有被通過,讓那個主辦人員,包括部長都感到「怒不可遏」,真想直接找總經理去。
「這個人我不同意,不管是個人資料還是工友評價都表明他不適合這個職務,有一個人更適合這個職務,你們好好研究一下再上報。」所有人這才明白這傢伙前一段時間並沒有在公司裡閒逛。
從此以後,人事部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雖然還有人矇混過關,但是已經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事陞遷不被通過,更有越來越多的人事部人員被作了調整,從別的部門調派過來,或者調到別的部門。通過這次洗牌,胡星宇把新帶進來的3個人中的2個安排進人事部,另一個安排進財務部,而李嵐經過不斷陞遷,已經成為一位主管級人物。所有的人事部人員都被他量才使用,他不管對方是誰的人,忠於他還是受用於哪個大人物,只要他有能力,對公司忠誠,聽從指揮,辦事比較公道,就讓他佔據重要職位,架空一些不聽指揮的,調離一些人浮於事的。這樣,走了5個,進來4個,陞遷4個,調動崗位6個,整個人事部被他清洗一遍,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他了。而所有的工作變動,包括人員的進進出出、陞遷都進行得很平靜,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上層壓力,好似都跟他妥協了一樣,這讓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感到他的不一般來。
葉國文首先表示了對他工作的支持,當然,這是在私下裡表示的,因為按職務,他還沒有這權力,有權力的是葉明文和陳世傑,連劉方司都有點夠不上。葉明文不管這些事,陳世傑說了句「一個人一個看法,只要對公司有利,該動就動」,而劉方司則說道「早該動一動這人事部了」,這讓胡星宇感到了霧裡看花,看不真切,甚至想像著,他要是把幾個崗位負責人都調換下來,他們會怎麼想?他當然沒有那麼做,他知道如果那麼做了,李嵐他們的工作肯定開展不下去。總之,大家承認了他的權利,接受了他對人事部的部分調整,有限度的支持了他的工作,這就是權力博奕吧!
春節剛過,股市重新開盤,胡星宇又出手了10億元,收購了江淮集團公司的部分股票,從年報上看來,該集團公司的盈利能力還是不錯的,雖然去年的人為炒作讓他成為大家的又一個傷心地,但是還是有發展前途的。另一個原因是經過一場暴風雨之後,該公司的股票才上升到3.87元,這仍是一個比較低的價位,應該有不小的升值空間,據他判斷,能夠升到10元錢。加上他春節前收購的部分,他已經擁有4.4億股了,這次的投入,他分作了兩部分,先是大筆投入,然後小額跟進,果不其然,股市很快就對他的收購做出了反應,當天下午,就漲到了4.3元,隨後又有人陸續買進,雖然數額不大,但是第二天開盤,效果就顯現出來了,漲停,上揚了20%,達到了5.0,這已經是四個月前的價位了,就是從這個價位,江淮集團的股價一路爬升,並最終猛漲,乃至暴跌。第三個交易日,股票上午上漲了5%,但是下午就停止上漲,並有小額的賣出;失去耐心,最主要的是心情不好,他以5.2元每股脫手了4億股,他這一逃離,人們紛紛如驚弓之鳥般飛散,經過一個跌停之後,以4.5元停止下跌,胡星宇也算全部脫了手。他已經沒興趣繼續玩了,經過兩場風雨之後,江淮集團公司再也不能創造股市的奇跡了,他又何必留戀呢,帶著盈利來的近8個億進軍下一個目標了。
「和風細雨吹,瀟瀟麗人行」,廣州總是溫潤怡人的,動感的,靜下心來參加工作的胡星宇心裡不再浮躁,他還是住在那家賓館,依然獨身一人。年輕的心也常常忍不住悸動,離開家中嬌妻的他時常半夜無眠,總是忍不住往家裡打電話,因為這一段時間,他沒有回去,原因是他怕死!
說起來可笑,對於現代交通極為瞭解的他,竟然也像世上無知的人那樣對空中交通產生了恐懼,恐懼的原因是最近發生了一次空難。中國在早先時候,民用航空發展緩慢,空中飛行也屬於軍方控制,普通老百姓也沒有錢坐飛機,所以飛機成了有權有勢、有錢人的專有交通工具,人們對空難也不甚了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外出旅行開始使用這個快速的交通工具,空難也隨之增多。而由於現在不再對空難遮遮掩掩了,使得空難的殘酷性被一般人熟知,所以出現了恐懼坐飛機的現象,雖然統計數字說明空中交通的事故率位於當今三大交通工具的末尾;這時候,胡星宇一家人也步入了這與行列。幾天前,中國最重要航道的南北大航線上出現了一次空中交通事故,時間是週三的下午時間段。這次空難最終是有驚無險,只有部分人旅客受傷,沒有一個人死亡。雖然明明知道自己的丈夫並沒有在這趟班機上,家中的女人們還是第一時間打電話求證他的安全,再也不讓他「早五晚日」的來回飛了,寧肯忍著相思之苦也不願意再擔驚受怕了。在她們看來,相思之苦雖苦,卻比生離死別輕的多,並說什麼如果想她們,她們可以飛過去,一次去一兩個人,應該沒事的,這他當然不肯干了,最後雙方妥協,才安靜下來。所以,某個男人整天呆在賓館裡無事可做,有時候實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去打攪一下老同學們,再去瞧瞧他母親和姐姐等等。
胡星宇堅持了一個多月的苦行僧式的單身生活,終於忍不住了,只好找總經理請假。自從春節後回到四方公司,他還從來沒有主動約見過陳世傑,更是沒有與他單獨想處過,因此,陳世傑也對兩個月來突然來訪的副總經理感到疑慮重重,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也有點期待,想等他先開口,固有的矜持,特殊的冷戰,使得他期望對方來請求。
「陳總,我想請半月假,回北京看看家人。」胡星宇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他的請求,並隨手遞上了請假信。
「可以,不過……」陳世傑馬上回答道,卻沒有了下文。他原本以為對方有其他的事情,可誰知道人家根本就沒提,原有的打算一下子不管用了,有點措手不及。
「那我把工作交待一下,馬上就走。」胡星宇一聽對方答應了,也不管什麼「不過」了,馬上就把請假信一放,風一般的飄出了辦公室,這時候某人即使再說什麼,他也聽不到了。
「老陳,星宇怎麼了,一臉高興勁,還對我還擠眉弄眼的。剛想跟他打個招呼,轉眼就不見了,你跟他說了什麼?」陳世傑正在猶豫,就看到劉方司推門進來,來人也是一臉的愕然。他在路上遇到了胡星宇,只是來得及打個招呼而已。
「什麼都沒說,你看,這是他的請假信。」陳世傑苦笑著遞過某人的請假信。
「好傢伙,還以為他轉性了呢,這才剛正常工作了一個月,又來個半個月假,還什麼『延期』?」劉方司看了大吃一驚,「你答應了?」
「我剛說『可以』,他就不見影了,估計這會兒已經不在公司了吧!」陳世傑苦笑著說道。
「好像他也有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吧,」劉方司自我解脫,「年輕人呀……」
陳世傑估計的一點不錯,這時候胡星宇已經離開了四方公司,打的直奔賓館。他早就把工作安排妥當了,一切就緒,只等總經理一個疏忽了,他甚至早已經把房子都退了。由於他是熟客,賓館已經跟他非常熟悉了,辦什麼事都簡單,幾乎不費什麼事,所以,不多功夫,他就趕到了火車站,並趕上了廣州到北京的最近的特快列車,這一切都像事先預演過一樣,時間趕的恰到好處。
南方的春天來得早,來的快,農曆2月份的時候,已經春意盎然了,「山一程,水一程,山水又一程。霧一程,雨一程,天水兩相逢。」這該是江南的寫照吧!「江南好,風景舊曾諳」,可是「風景」有比這山水相連,青山綠水綿延不絕更吸引人麼!不見江花,不見名桂,只是這青山綠水已經使得某人心醉了,醉是醉了,卻又禁不住想那粗曠的北方平原,還有那寒風冷峭的北國山川。火車一過長江,尤其是過了河南信陽之後,萬里平原,一馬平川,遠遠望去,無邊無垠。豫東平原,豫北平原,冀東大平原,然後一直進入到北京的南部山區。如果說南方使人迷醉,那麼北方則使人心胸開闊,壯志澎湃,終於他又回到了魂牽夢繞的北京。
他回北京的時候,既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日,既沒有通知某人,也沒有預先打算,完全是興之所至。由於時間還早,他就先去了醫院,然後直奔景文的娘家。老丈人沒在,他就跟岳母聊起來,老人家心疼女兒,愛烏及烏,連帶也心疼他這個惹他們心疼的女婿來。當得知他是請假回來的時候,老人家不禁是又責備,又感到高興,「這孩子,簡直是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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