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鳳坊的張瞬府中,太醫令收拾好診治道具,「諸位大人放心,張閣老只是氣火攻心,下官開出幾幅藥,只要老大人服用之後靜心調養,幾日後便能康復」,開完藥方後便拱了拱手離開了。
老頭出了張府,上了小轎居然還哼起了戲曲,剛才那些藥他故意開的藥道輕了一些,這些老不死的整天趾高氣揚的,現在活該你們倒霉!
想到這不禁掀開轎簾,「何貴啊,快點讓他們把老夫送到育新茶樓,金殿上的最後一段老夫還想多聽幾遍。」
服了藥之後的張瞬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精神卻好了許多,看著圍在自己床前的同僚,歎了一口氣,「各位賢弟,老哥我有望眾托,居然被……」
說道這張瞬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旁的劉德祝趕緊上前,輕撫著他的後背婉言勸道,「張閣老,你已經盡力,要怪只能怪那小小子太牙尖嘴利,還有上面那位的暗中偏袒。」
這句話讓張瞬有點平靜下來,今天金殿若是沒有老皇帝的暗中偏袒,憑著閣臣與身後的眾位大臣,就算劉風他們沒罪也可以讓他血濺午門!
見張瞬開始默不作聲的思索著,劉德祝臉上出現了一些焦急,看了一眼其他人,終於忍不住了。
「張閣老,我們幾位同僚對瀾親王今日所為有些不明白,若他能讓手中的武將也支持咱們。那今天庭議之時,就算上面的那位暗中相助那小子也必死無疑,為何王爺他毫無表示?」
輕輕的搖了搖頭,張瞬靠在了床頭枕頭之上,「劉閣老,說實話我一開始也很氣憤,但是剛才在床上我仔細想了一番,不是親王他不想,只是當時他不能這麼做啊!」
「若是親王今日在殿上公開支持我們,那只是提早暴露了朝中對他支持的大臣,一些搖擺兩端的人心中受驚,給我們背後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關鍵的是我們還有一個人物沒爭取到,沒有他這次行動成功與否還存在著未知數。」說道著張瞬指了指東面的方向。
當下眾人心中都明瞭開了,那是京師衛所,大將軍肖遠的住處便是在那裡,沒有他支持這次權力爭奪成敗與否真的不好說。
屋中恢復了沉寂,良久張瞬又歎了一口氣,「其實親王遲遲還不願出手還有著另一個原因,到現在他還顧忌這份兄弟情誼。這次行動雖說是為了大禹朝的未來,但最終還是他們兄弟倆的爭鬥,所以還得看親王自己的決定。」
「張閣老所言極是」,劉德祝等人點了點頭應和道,「二十年前親王就在猶豫,只希望這次他能果斷的快刀斬亂麻,大禹朝正需要他這樣的賢主來執掌。」
就在張瞬等人商議之時,瀾親王身著儒袍,接過一邊侍衛長程遠手中的密信,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是派往各地城池的侍衛帶回來的回音。大禹朝二十城之中有三座城池是瀾親王部下所鎮守,自然毫無保留的支持著他。
另外的十七中有五也含蓄中表示會出兵相助,剩下的十城只有七座沒有表示效忠也沒有指責瀾親王所為大逆不道,這是觀望的城頭草,可以無需理會。
讓瀾親王有些惱火的是派去莫寒、臨風以及姑蘇的使者帶回來的是三封慷慨激揚的怒罵。這幫糊塗蛋,自己以釋放劉風三人為條件居然還得不到認可,登基之後便讓你們徹底消失!
有些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瀾親王開始迅速的思考起來,看來得採取行動了。雖然自己現在有著優勢,但拖得越久就不利,到時候莫寒這三座城起兵來襲,以及那些牆頭草倒戈相向就會產生很大的麻煩。
燒燬了這些信件之後,瀾親王沉默了片刻,「程遠,瀾江鐵騎可都進城了?」
「回王爺,最後一批已經在半個時辰喬裝進了城,現在都整裝待發,聽候王爺調遣!」
「嗯,程遠你去告知朝中支持本王的大臣今夜丑時親王府一會」說道這瀾親王突然咳嗽了起來,一邊的程遠想上前提他安撫後背卻被後者揮手制止了。
讓程遠出去之後,瀾親王取出袖中的手絹捂著嘴,片刻之後才能平靜下來,今夜得與肖遠見一面了。
皇兄,當年我助你登基是想你可以振興大禹朝,可如今卻還是避免不了它的衰落,愚弟已經沒有時間了,就請你原諒我一次吧!
臉上有些蒼白的瀾親王緩緩的閉上眼睛,靠在那椅背之上似乎陷入了沉睡,而書桌上那條雪白的手絹上的斑斑血跡是如此的醒目。
落水欽的歐陽則現在感覺腦袋很亂,早就知道這小爺有本事,卻沒想到這麼有能耐,居然把當朝閣老給氣的吐血。
最讓歐陽則忐忑的是這小爺怎麼又送到落水欽了,有些事情是自己這種沒有背景沒有靠山沒有聖眷的三無人士能沾邊的麼?
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歐陽則心中盤算著,這小爺昏迷的時候已經有許多武官前來探望,那些大老粗作為軍方的人來這無可厚非。
可是在他醒來不久這陛下的掌上明珠,紆香公主也來找他,看來這小子背景很深,既然自己得罪不起還是好生的伺候著。
送走孫紆香之後,歐陽則暗自鬆了一口氣,想著那小姑奶奶剛才的交代,略帶恭謙的走到劉風身前行禮問道,「劉公子不知還有什麼吩咐沒?」
劉風有些錯愕,不過隨即也能明白過來,對方如此態度的是因為孫紆香的原因,「歐陽大人千萬不能這樣,您是長輩,對劉風又是關愛有加,應該是小子給你行禮才是。」
說著劉風便要彎腰做禮,一邊的歐陽則自然是嚇得趕忙扶住了他,「劉公子無妨無妨,你有傷在身不必如此多禮,公子有什麼交代盡說無妨。」
一番之後虛禮之後,劉風想了片刻便拱手道,「大人,在下恰有一件事想大人幫忙,我有位兄弟叫做張邈便在這京城之中,還請大人將他找來,讓我們兄弟二人一聚。」
「這件小事公子只需交代便可」,歐陽則滿口答應起來,只是讓人探望劉風而已,這點事他還是做得了主的,「但不知道該如何聯繫公子所說之人?」
劉風笑了笑,「那傢伙是個假書生,常鬼混於茶肆之間,大人只需在京城之中隨意一家茶館中與那說書先生打聽便可。」
歐陽則走後,劉風開始思考如何面對現在的局勢,在金殿之上孤注一擲氣暈閣老,老皇帝沒有動怒,說明對他他還有一些偏袒。
但是瀾親王必定會有動作,越是謹慎的人越會謀定而後動,在最佳時機給上致命一擊。想來思去,劉風不禁心中一凜,最有利的時刻便是在這幾天,因為拖的時間越久對瀾親王越不利!
該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跳出這個局?劉風在心中想著這如今自己可以利用之處,沒有紙和筆,便用手蘸著杯中茶水在桌子上筆畫起來。
剛才送走孫紆香的時候,劉風隨意問起了她姑姑仙華公主的近況,後者卻像是突然有所悟的說要將在城外隱居的姑姑請回來。
這也算是歪打正著,有背後是醫家的仙華公主在或許能將這場動亂的影響壓制下來。
此外,劉風醒來的時候吳遙和薛易已經不見了,詢問歐陽則的時候對方雖然支支吾吾,但還是暗中透露了是被總管於公公給帶走了。
看來老皇帝是想用自己做餌誘住對方的注意力,讓吳遙和薛易這兩個頗有將才的人在背後行動。這表示老皇帝不會坐以待斃,在暗中也開始籌備了,只要他屁股下的椅子不被搶走劉風便死不了。
最後兵家之人不會放任自己不管的,這是一次權力的更迭,只要站對了方向必然會獲得巨大的收益,這對於兵家的勢力發展絕對是一個不容錯失的好機會。
眉頭緊皺,桌面上的字已經干了,劉風的右手下意識的敲著桌子。一邊是垂暮的老皇帝,一邊是謀劃已久的親王,瀾親王素來在朝中威望很高,若是再加上道家或許還有其它的宗派的幫助,劉風好不容易想到的三個理由似乎起不了多少作用。
既然從自己這找不出破解之法那便從對方身上去找,這辯證法劉風還是懂的,當年政治老師可沒少讓他默寫。
瀾親王謀劃這麼久還不出手到底為什麼?這些年論成就,整個大禹朝都知道瀾親王是一代賢王,在民間聲望已經大大超過了老皇帝;
論實力,以瀾親王的性格,現在既然打算動手那肯定已經佈置的很完善,完全可以將老皇帝鎮壓下去;
論朝臣支持,今天殿上便以看出瀾親王在朝臣中地位,文官都聽命於他,既然百官都擁護了怎麼還不下手?
百官?突然間劉風腦中閃過一種可能,瀾親王並沒有收服全部武官,至少還有讓他顧忌的人沒和他達成約定,這個人會是誰?誰可以在皇城中調令三軍?
劉風腦中忽然閃過一張豪邁卻帶著一絲笑容的臉,大將軍肖遠!一定是肖遠還沒臣服於他,所以瀾親王有所顧忌遲遲沒逼宮!
劉風心中越來越肯定這種想法,必須得找人密切關注肖遠。要是自己能出去該多好,就不用覺得如此無計可施,劉風氣惱的拍了一下桌子。
「這牢做的可真是舒服,像度假似地,我說玉倌你閒著沒事拍桌子幹嘛,損壞了公物咋辦?用頭撞撞牆多好,既不擔心弄壞了之後的賠償還能鍛煉腦子。」
聽到背後傳來這聲音,劉風沒好氣的笑了,這麼無賴不是張邈那個混蛋還是誰?回首看去,便見張邈搖著薄扇看著自己,劉風剛忙笑著上去。
孫紆香已經將市井的事情和劉風說了,劉風當然知道這是誰的安排,看著張邈有些浮腫的眼睛,劉風不知道說什麼好,便一把抱住了他,「齊修,這幾天辛苦你了!」
「你幹什麼,玉倌是不是關久了想女人了?」張邈一驚一乍的叫道,對著臉上還掛著笑的劉風直翻白眼。
一邊的歐陽則聽到張邈如此調侃著劉風,想笑卻又不敢,只好憋著嘴先行告退了。劉風沒好氣的捶了張邈一下,坐到一邊的桌邊,拿出兩隻茶杯倒上,「你這張損嘴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這天下就太平了。」
收起薄扇,坐到桌邊取了那茶水飲了一口,「玉倌你這話我可不愛聽,我們這一派本來就靠嘴皮子吃飯,若是連話都不說那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得得得,說不過你」,劉風瞪了張邈一眼,「這次找你來是想讓你繼續幫忙,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身陷囹圄,有些事想做也做不了。」
「就知道你找我沒好事,說吧什麼事,我可事先說好了,要是太勞神費事可別找我,紆嬡還要聽我給她唱小曲呢。」張邈沒好氣的應道。
劉風笑著搖了搖頭,這傢伙就是豆腐嘴刀子心,將自己所想和他說道一番之後,張邈思索了片刻,「玉倌你的意思是讓我監視肖遠,再將這個消息傳給孫紆香與大禹朝的皇帝,讓他們對肖遠有所警惕?」
「恩」,劉風點了點,從懷中取出兵家的麒麟佩,「齊修,你去城西的莫邪武器行,找到那裡的掌櫃,去打探一下兵家在這京師軍旅中有何人。」
「還有,你出去之後替我飛鴿傳書,讓孫然帶著毒蠍前往這裡」,劉風有思索了片刻,感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沉默了片刻盯著張邈略帶深沉的繼續著,「齊修,這些做完之後你就出城出吧,去鹿鳴幫我照料著大家。」
聽到這,張邈臉上表情一凝,稍後又恢復了玩世不恭,薄扇搖開往外走去,「玉倌你這是要趕我走,呀,你小子過河就拆橋啊!小爺我偏就不走了,我媳婦紆嬡還在這邊呢,讓我走門都沒有!你好好在這蹲著吧,保重!」
看著張邈頭也不回的用扇子對自己揮了揮,劉風再次笑了起來,今生得此知己真是三生有幸。
希望一切還來的及,劉風開始在心中祈禱那曾率兵解鹿鳴之圍的肖遠會忠於老皇帝,這樣事態還能有所控制。
朝著窗外望去,不知不覺已經是晚霞染紅了天際,今夜便是風雲湧動之時,不知又有多少人會血染宮殿,一切真是難以預料,唉,想到這劉風不禁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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