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樓摸著下巴耳朵裡響著嗚嗚的風聲今晚是個大風夜。
「沒有腳印……」這是王來順跟他說的話雖然王來說已經說他把整個沿海地帶都仔仔細細的跑了一遍但是安小樓還是有些不放心倒不是他不相信王來順而是有些時候人會不由自主的放過一些不顯眼的細節。
自從魯知秋離開高麗之後安小樓這兩天可以說是吃住都在這外城南門的城門樓沒事就去角樓看看。昔日在他剛剛奪得這釜山城的時候曾把城池加以擴建和修葺在這城牆四角各修了一座角樓角樓輔以重炮另外在內城四座城門樓正方他又修建了四座角樓可以說整個釜山城八座角樓將這城防禦的滴水不漏。
不過所謂的滴水不漏並不是說不能夠被攻破尤其是在敵人手裡也有火炮的情況下一次伊興信帶領的五萬軍隊不就將這外城城牆給轟塌了一丈多寬的缺口麼?
也正因那次安小樓決定短期內不再勞師動眾去修築什麼城牆他心裡頭模模糊糊有一個盤算了。
「小墩子呢?備馬!」安小樓原本都已經洗漱完畢睡到行軍床了可是在外面的風雨聲攪擾下他閉著眼睡不著睜著眼也睡不著最後一翻身坐起來喝令衛兵。
「安帥這麼晚了您要去哪裡?」這衛兵年紀十五六歲長得眉清目秀乾乾淨淨名叫做小墩子乃是莫顏親自挑選了給安小樓支使的其人機靈又手腳麻利身還有點小功夫必要的時候還能幫安小樓一把要緊的是這衛兵是聽兩家使喚的:表面聽安小樓的暗地裡還要聽莫顏的。
倒不是莫顏故意安插個眼線在安小樓身邊實在是男女有別他們二人如今又不是夫婦莫顏不能時刻都在安小樓身邊照顧著。有了這樣一個小傢伙凡事莫顏都會有個心理準備自從詐死事件之後莫顏才知道安小樓原來在自己心裡有多重要的地位你想啊一個未出閣的閨女以未亡人的身份為別人捧牌位這得是怎樣的情分呢?總而言之小墩子就是莫顏的眼睛。
如今小墩子剛伺候安小樓睡下他也才在外間躺了合眼剛做了個美夢的開頭又聽到安小樓在叫喚嚇得他一骨碌從床爬起來一邊披衣服一邊問道:「安帥要不要我陪您去?」
「你想去也使得不過可有危險哦。」安小樓穿好衣服登靴子把個腰帶紮緊提起通天戰戟就往下面走。
「想去也使得?這到底是想不想我去呢?」深更半夜的正是人身子最困乏的時候這小墩子是真心不願意再出去了他這會子眼皮子都睜不開了不過一陣冷風吹來他身抖個激靈心裡暗道:「不成無論安帥要不要我跟去我都得去萬一出個什麼閃失我兩邊都沒法交代!」想到這裡小墩子也整裝完畢提著自己的腰帶追了出去。
說實話對於這個新的小衛兵安小樓心裡是十分滿意的。小墩子人年紀小可是鬼機靈的很說話也逗趣經常會在不經意間講出個笑話來逗得安小樓哈哈大笑。
安小樓和小墩子兩個就騎了馬直奔七里外地那片海灘。
夜裡真叫一個靜啊除了偶爾傳來一陣陣蟲鳴聲啥聲兒都沒有就剩下兩匹馬『得得得』的馬蹄聲了。小墩子年紀還小騎在馬險些打起了瞌睡他捏了自己的臉蛋一把深呼吸一口開口說道:「安帥別老這麼悶啊咱會打瞌睡的。」
「哦嫌悶啦?那你就給本帥講個笑話吧。」安小樓說道。
安小樓是個屁王好像只要他樂意隨時都能擠出一個屁來這不他剛說完一句話便聽得『噗』的一聲綿長的響聲自他屁股下傳來。
小墩子侍奉安小樓也有些日子了自然對安帥這個習性瞭如指掌他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啥笑?男人總要放屁的嘛有屁不放憋著生病。」安小樓假怒道。
「是是是安帥既然如此那屬下就為您講個放屁的笑話吧。」小墩子清了清喉嚨便說道「這從前哪有兄弟倆跟咱可不一樣人家是書人。不過說實在的這些書人有點摳門一個比一個小氣比不得咱這些行伍中人大方。」
「那是咱們這些當兵的一個個粗枝大葉的哪有書人精明呢?」安小樓附和道他到這世界來雖然是以教書先生為職業但是從始至終他都不承認自己是書人。可不是麼?你見過哪一個書人不會背四書五經不會寫毛筆的呢?
「這兩兄弟合夥兒奉養他們的老娘分班供給那老母親大哥家吃一段時間二哥家吃一段時間每次輪換的時候兩兄弟都會互相指責說娘親瘦了而後又互不承認每每因此吵得不可開交那老娘是不勝其煩。後來這大哥就想出個法子他說既然這樣咱們就每次輪換的時候都稱一稱娘的體重若是從我這裡過去了是八十斤從你這裡回來是七十九斤那我斷不饒你。」小墩子人好笑這笑話沒講完他自己就已經在馬背笑了個前仰後合。
安小樓勒著韁繩放慢腳步夜空雖然不算太美麗又有淒風細雨但是偶爾能從壓力山大中掙脫出來信馬游韁的漫步倒也是樁美事再加身邊有小墩子在逗樂搞笑他心裡也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結果這兩兄弟都不孝順每一次把母親接到家中一開始都是吃糠咽菜到後來快交接了便開始給母親狂吃狂塞生怕在稱掉了斤兩落人口實。這一日輪到母親去大哥家了在二哥家稱稱的時候母親不小心放了個屁。安帥就和您剛才一樣式兒的哈哈哈!」小墩子笑得不行「您猜怎麼著那二哥就生氣了他就責怪母親說道這秤的買賣豈能輕易將屁撒出去?娘你偏心大哥只好您將屁吃回去了!」
其實這笑話在安小樓來看是不怎麼逗樂的不過還算有趣他笑了笑說道:「原是個不孝子的故事啊。」
小墩子聽後怔了怔臉露出個黯然神色來嘴裡喃喃說道:「就是啊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爹疼有娘愛到爹娘老了他們反而不孝順……」
安小樓聽小墩子的話似乎有什麼心事。戰時緊急雖然他跟小墩子也相處這麼久了但是對他的出身家世都不怎麼瞭解今晚剛好聊聊也算是他體恤部下了。
「小墩子你當了幾年兵了?」安小樓問道「家裡可還有什麼人呢?」
「屬下已經當了兩年半的兵了家裡只有哥哥嫂嫂。」小墩子說道「嫂嫂兇惡原本該哥哥入伍她偏不捨得就指派我來了。」
「哦你也是軍籍人家……」安小樓點頭道。
「是啊爹爹早年戰死在漠北了。」小墩子道「我五歲多的時候娘也病死了一直就跟著哥哥度日原本兄弟兩個倒也相安可自從有了嫂嫂日子就難過了……」小墩子的聲音是越說越低沉。
安小樓聽到小墩子道出自己的身世心裡也可憐他的很再打量一眼這孩子也不過就是十五六歲的模樣要是在他那世界這樣大的孩子還在爹媽懷裡吃奶呢可小墩子已經當兵開始伺候人了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小墩子你要記住自己是男人男人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男兒當自強。」安小樓說道「你嫂嫂狗眼看人低哄你來入伍這對你來說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你若在沙場努力拚搏將來謀個一官半職也不是個難事以後少不得要衣錦還鄉回去給那些勢利眼看的。」
安小樓的一席話讓小墩子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他興奮的說道:「安帥說的是呢我一定要像您一樣做個元帥將軍什麼的。」
「呵呵有這個志氣就好俗話說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安小樓說完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喝道『駕』那馬兒便撒開蹄子往前跑去小墩子也連忙促馬跟。
安小樓與小墩子兩個一前一後來到了出現腳印的那片海灘。安小樓下馬把韁繩丟給小墩子自己就沿著那海灘一點一點的仔細搜尋著。
這件事在安小樓看來是很奇怪的因為這沙灘要是出現一個腳印那腳印深深很難在短時間內消失掉可是那些巡邏的士兵在帶了百戶來查驗的時候腳印居然就消失掉了。
安小樓皺著眉仔細的查看地。這沙灘從東到西有一排腳印他知道這是巡邏值守的士兵留下的但是從南到北卻又沒有。
「是否是敵人在迷惑我們使我們掉以輕心呢?」安小樓也曾用過這樣的計策在攻打蘇州的時候也正是這樣迷惑敵人的因此對於這神秘腳印失蹤的事他並不輕視。
沿著海灘走了一道安小樓站定腳步百思不得其解。
「安帥咋啦?」小墩子牽著兩匹馬跟在安小樓身後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模樣不由得問道。
「小墩子你說這腳印會自己憑空消失嗎?」安小樓問道。
「不會!」小墩子響亮的回答道。
「哦?你這麼有自信?」安小樓皺眉看著那孩子那孩子臉滿是青蔥稚氣朝氣蓬勃的很。
「那是!咱從小在山東海邊長大對海邊的事兒最瞭解了這沙灘的腳印若真的要消失只有一個法子。」小墩子一聽安小樓這麼說便很是自豪的挺起胸膛來說道「那就是一邊倒退一邊抹掉不然這海水啥時候才能把腳印沖刷乾淨呢?反正我小時候經常踩著哥哥的腳印玩。」
小墩子的話刺激了安小樓他腦海中噌的閃出一個念頭來摸著下巴心裡暗道:「是了若真的是有情況而非那十個人都看花了眼那麼在靠近海水的地方一定也有腳印遺留的!」想到這裡安小樓便脫掉靴子挽起褲腿又把袍子下擺撩起掖在腰間而後往海水裡跑去。
「安帥您幹嘛?」小墩子見狀忙問道。
「沒事你看著東西我去去就回!」安小樓說道。
「不成啊這風大浪大萬一把您裹進去咋辦!」小墩子看著安小樓的背影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他忙把馬韁繩壓在一塊石頭下自己也跟著追了去。
安小樓就蹲在齊膝深的海水裡仔細的伸手摸索著在海水下面的海灘果然有一排腳印雖然沒有光線看不真切但是就算用手摸的他也能知道那是啥。
「***小鬼子好不奸詐!」安小樓再一次確認之後便站起來恨恨的罵道「人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之前那兩個傢伙都是廢柴所以幾萬人被我輕鬆啃掉。這一次這個人有些棘手了……」
小墩子見安小樓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又看他剛剛在海水裡摸索著便也好奇的彎腰去摸這一摸果然就摸到了腳印他吃驚道:「咦真的有腳印!」
「是吧?」安小樓一轉頭興奮的看著小墩子小墩子的話等於給安小樓的心裡多了一道保險這至少證明他沒有看錯摸錯。
「安帥那是不是說真的有東瀛人過岸呢?」小墩子是個機靈鬼。
「現在看來應該是如此了。」安小樓緩緩點頭道「走跟我沿著腳印一直往前走走看!」安小樓說完拔腳就向前走去小墩子急忙在後面跟。
安小樓和小墩子兩個竭力保持直線就從海水裡的那道腳印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他就發現了一個地方——三號炮樓。
「他娘的原來這些人的目的居然是炮樓……」安小樓凝望著數丈開外的炮樓在黑暗中思忖道。
「下面的人是誰!」就在這時候一道燈光劃過安小樓和小墩子隱身的地方又一個聲音厲聲問道。
原來安小樓為了讓炮樓視野更開闊特地為他們設計了羊皮燈那燈看起來似乎是普通的燈籠但實際比普通的燈樓要大許多里面的蠟燭也有八根還可以連著一根很長的竹竿被挑出去。夜間的時候炮塔的人就會用桿子挑著燈籠伸出去了望至少能看清楚這炮塔下方十來丈遠的地方。
「還行能發現我。」對於守炮樓的士兵的反應安小樓是比較滿意的能發現他也自然就能發現敵人了。
「大膽安帥到此你們居然不下來迎接!」那安小樓還沒說話呢小墩子就先自跳了出去用馬鞭子指著炮塔罵道。
「小墩子!」安小樓輕聲制止了小墩子耀武揚威狐假虎威他大步走前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守炮塔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兄弟們的辛苦我們得多多體諒。」小墩子吐了吐舌頭這是他犯錯後的一個習慣性動作。
無論如何小墩子的話是嚇到那士兵了當安小樓走近時發現百戶已經迎了下來而旁邊跪著個瑟瑟發抖的士兵看得出來他怕的要死想必就是剛剛那個沖安小樓吆喝的士兵了。
「安帥屬下該死驚了您了!」那百戶也跪伏在地誠惶誠恐的說道。
「安帥降罪!」那士兵也哆哆嗦嗦的說道。
「別這樣!」安小樓笑呵呵的攙扶起那百戶又對那士兵說道:「你做的很好為什麼要跪下罪呢?快起來!」安小樓一邊說一邊扶起那人。
「是是是!」百戶沒搞清楚狀況不過他看到安小樓似乎沒有生氣心裡也就放心了又連忙道:「安帥還是樓吧外面風雨大……」
「走吧。」安小樓也沒客氣徑直先往裡頭走去。
坐定之後安小樓看著那百戶說道:「對今天白天那腳印的事你怎麼看?」
百戶一聽又誠惶誠恐道:「屬下該死沒有教好部下害得安帥您夜間親自來看屬下該死!」
「呵呵你本不該死可若老說這話說不定就真的該死了。」安小樓笑吟吟的說道。
安小樓的話令周圍的人心裡頭都一震那百戶心裡有氣是犯嘀咕他不知道安小樓這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因此便噤聲不敢說話了那雙腿卻在戰慄發抖。
「別擔心你基本沒犯什麼錯我安小樓也不是喜歡胡亂辦人的那種人。」安小樓站起來走到了望口前停頓了片刻後說道:「我只是告訴你敵人很狡猾今天腳印確實不是士兵們的錯而是真有其事只是我想後來那腳印被人擦掉了。」
「什麼?」那百戶心裡頭一驚「不可能我們塔樓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守有人若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行動怎會不被發現呢?」
「這就是敵人的狡猾之處了總之你們要小心我想敵人的目標就是你們塔樓了!」安小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