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什麼?」
當所有山匪開始向四面八方散開逃跑時,對面的官兵都有些摸不到頭腦,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對手有弓箭手的情況下,按常理來說是各自找隱蔽點才對,可他們許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就這麼跑出來,弓箭手們瞬間就興奮起來。
「來比賽!」
「活動靶子,練習挽弓射箭的好機會啊!」]
「箭頭高一點啊……」
「就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又不是突厥……」這些士兵也都是人,也都是大夏兒女,面對那些山匪,他們還是有些惻隱之心的。
王茂生帶出來的這幾十個弓箭手都是曾沙場經歷過生死的老兵,都是有著一定戰鬥經驗的射手,他要將來這裡的山匪數除去。王茂生心思之深,用心之險惡,從這一點足可以看出。他先是飛箭傳書,提出用安、劉二人的腦袋來換黑面羅剎的性命,然後又帶了人來企圖將前來交易的山匪數除去,到時候他無論是元帥面前還是莫顏面前都好有的說,是山匪們殺死了這二人,他已經力了,這便叫死無對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茂生就算機關算,卻獨獨落下了一點,他根本不曾想到就算是山匪也有自己的喜惡,他也不曾料到安小樓到了二郎山,居然會跟這些山匪交上了朋友。
「殺,全部殺死!」王茂生看著對面的身影,惡狠狠的命令道。
「大人,要不要做的這麼絕?」帶出來的這隊人,除了秋蝦皮等他自己的親信,還有一個戶,這戶聽到王茂生的話,禁不住開口問道。
「此乃張統兵的命令,誰敢不服?臨行前統兵大人可說了,違令者格殺勿論!」王茂生陰沉著臉說道。
戶噤聲,心卻犯了嘀咕:「難道這位大人都不怕這黑夜裡會傷了自己人麼?林子這麼大,人又分散……」
想歸想,有了王茂生那句話,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去考慮其他,只是不約而同的各自想著,準頭差一點,都是大夏族人。
嗖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射手們每一箭都故意大聲吆喝兩聲來警告那些四處『逃竄』的山匪們,免得有人做了箭下亡魂。
二郎山山谷兩頭尖肚子圓,整個二郎山就好像是一個被剖開成兩半的韭菜盒子一樣,窄的出口處甚至於只允許兩人兩馬並行前進。雖然燕家軍擠滿了整個沉香谷,但是如今出口被山匪用巨石樹幹給擋住了,成了一個進不去出不來的尷尬局面。莫顏觀察了地形,所以才做出了暫且按兵不動的決定。那白面書生正是帶了一隊人馬,從出口處繞到對面山頭,自那些官兵背後包攏而來。當安小樓帶著山匪們『抱頭鼠竄』的時候,白面書生他們已經越過了谷口,悄悄來到山下了。
「怎地,這麼久了,一個都沒殺死?」王茂生躲樹叢觀察著對面的動靜,久經沙場的他很快就看出了一些蹊蹺,怒道:「給我!」
王茂生劈手奪過身邊一個弓箭手手裡的武器,拉了個滿弓,瞄準了樹林子裡一個靈活的身影就射了出去。一箭射出去,正穿透了那人的太陽穴,自一邊入,另一邊出,腦漿子頓時就迸出來,飛濺到一旁的樹叢。
「他娘的,殺人了!」同伴的倒斃,讓山匪們惱怒不已,有那腦袋熱的操著刀就要往外衝,恰巧此人就安小樓跟前,被他一把給拽住了。
「出去送死麼?」安小樓疾聲道,「大部隊馬上到位了!」
那山匪彼時半個身子已經閃了出來,早已被王茂生瞄上了。安小樓拽這個人的時候,也是停住了腳步,這樣的環境裡,一旦停下腳步,就等於做了死的標靶,恰恰這個時候,一支流失飛射過來,眼看就要射到安小樓腰上而他還不自知。忽然有一條黑影從樹梢上縱身躍下,夾起安小樓三兩下就跳到樹上,其速之快,恍若流星。
安小樓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已經樹上了,他愣了愣神,這才尋思過來:「咦,我怎麼這裡……」再抬眼一看,身前有一尊黑影正蹲樹梢上探頭往下看呢。
「嗯……」安小樓鼻子空嗅了嗅,「雖下雨,有幾分土腥味,但是這體味很熟悉啊,是你玲瓏姐姐……」
「你便知道油嘴滑舌,卻不知剛剛若我慢了一步,你就見閻王去了……」玉玲瓏聽到安小樓的話,轉過身來盯著他,惱怒的說道,「你是傻的麼?這樣的時候還去管不相干的人做甚?」
「嘿嘿,不由自主麼……你也知道我酷愛見義勇為的……」安小樓嘿嘿一笑,拿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一番奔跑,他滿腦門子都是汗水,渾身上下也被之前的雨水打的濕漉漉的。
「我找你兩天了……」玉玲瓏頓了頓,低聲說道,「伙食營的兄弟們都很擔心你……」
「我知道。」安小樓淡淡說道,「大家都還好麼?你快回去,讓他們少安毋躁,我遲明早就會返回營的。」
「回去?」玉玲瓏嗤道,「你現這般模樣,我能回到哪兒去?」
「嘿嘿,我這模樣不是挺好麼……」安小樓理了理衣冠,身上的粗布衣服短了半截子,這是下山來的時候胡亂找了一件來穿,根本就不合身。
「我呸!」玉玲瓏嗔道,「活像個猢猻一般……你還好呢,好到差點變刺蝟,我哪都不去了,就你身邊……」這話說的十分順嘴,當她說完的時候才意識到,似乎說了些讓人害羞的話,於是又補充道:「不然王爺那裡我沒法交代。」
安小樓心頭一熱,這天南海北的,玉玲瓏一個姑娘家家的就這麼一路跟過來了,軍營裡都是男人,她生活諸般不便也不曾有過任何怨言。這時一陣山風吹過來,將樹葉上殘留的雨滴吹到玉玲瓏的梢,安小樓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拂那水珠。玉玲瓏身子本能的一閃,可閃到半截又停住了,任由他去擦拭。
下面亂成一鍋粥,十幾個山匪已經有三四個招,還死了一個,而那邊弓箭手們也虛張聲勢的吶喊,亂七八糟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卻沒有穿透樹上那漸漸膠著的空氣。安小樓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都聽到了玉玲瓏的喘息聲。再一陣風吹過來,安小樓的腦子才猛的清醒了,他咳嗽一聲,心裡暗暗的警告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聞。」
「怎麼,著涼了麼?」玉玲瓏這短短的時間裡幾次聽到安小樓的咳嗽,她哪裡能知道安小樓那是掩飾自己尷尬的心情呢,還以為他是著了雨水著涼了。
「沒……我說,你放我下去,我還有好多事要辦呢。」安小樓臉上一紅,左顧右盼的說道。幸虧這時是夜晚,否則被玉玲瓏看到了,氣氛又會尷尬。
「下去作甚……」玉玲瓏搖搖頭,「你以為我能眼看你去送死麼?你這細皮嫩肉的,怎經得住這樣的折騰?還有,你老說有事有事,到底有什麼事?」
玉玲瓏與安小樓相處時日已久,再加上這段時間朝夕相處,早已對安小樓的脾性瞭若指掌,甚至於半夜裡安小樓翻個身她都會捂著鼻子,因為她知道臭屁要來了。現安小樓這般強調,再加上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樣,玉玲瓏是篤定他也許與山匪們有什麼交易。
「本來麼,我是不想拉你下水的,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就告訴你。」安小樓想了想說道。緊接著他就一五一十的把那飛箭傳書的事情告訴了玉玲瓏。
「什麼?竟有這樣的事?」玉玲瓏一聽便嚇一跳。雖然玉玲瓏是出道較早,也燕王座下聽差許久,但是她畢竟是江湖兒女,這江湖兒女講究的就是豪氣干雲,她哪裡經過這樣複雜的人和事,因此乍一聽到安小樓這麼說,心頭禁不住暗吃一驚。
「我險些就葬送了你的性命……」玉玲瓏喃喃說道,「不行,我得回去跟王爺稟明情況,絕不能讓你這裡繼續呆下去了。」
「別!」安小樓連忙擺手,「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跟那位王爺沒多大關係,這一次能出來當兵,其實我挺開心的,至少自由了。還有,這種事麼,素來講究的是你來我往,禮尚往來麼,既然他要害我,那我就要他好看,你就等著看好戲……」安小樓狡黠的眨眨眼。
玉玲瓏凝望著安小樓的眸子,恍惚間她似乎從那眼睛裡看到了明亮的星星。那人那副氣定神閒,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模樣是讓她無奈,也是讓她心醉。
「你這人……」玉玲瓏望著玩小樓說道,「總是這麼自信滿滿,卻不知你的自信打哪裡來?」
「打哪裡來?打娘胎裡來唄!」安小樓隨口道,「你快些離開,仔細被流矢射了……」
「不,我要這裡幫你!」玉玲瓏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