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三好晚飯前就暗暗想著今日安大哥會不會回來吃飯,她特地做了個芹菜炒肉絲,這是安大哥愛吃的,一起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大略把那人的生活習性飲食喜好給搞清楚了。
「我們自吃,小樓今晚想必要那房裡忙活了,也為難他了……」童老爹招呼女兒吃飯。
「不,你先吃,我要等安大哥!」童三好倔強的說道,一邊坐堂屋門口,拿起針線筐,繼續縫製衣。
童老爹瞄了一眼那筐裡的布料,是青色的,不由得哼了聲:「你明知我不愛這顏色,幹嘛不弄個灰色?」
「誰說是給你做的來?年前不是已經給你做了兩件的了麼?這是給安大哥做的,他如今大小也是個掌櫃,一天到晚總穿你那破棉襖多沒體面?」童三好一口咬斷一根線,重穿針引線,順嘴說道「哼哼!你對他卻恁般好,自己老爹倒是不重要了!」童老爹嘴上這麼說著,心頭卻也喜滋滋的,女婿的本事大小如何他還不甚清楚,可是那年輕人卻一表人才,又有一副好口才,想來做生意也是塊料,肚子裡稀奇古怪的玩意也多,自己若是把閨女嫁了他,下半輩子不愁了,女兒是有了個好的終身依托,人活這一輩子圖的是個啥?不就是兒女安好麼。
「天都這麼晚了,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外頭弄些吃的……」三好縫了兩針,又呆呆望著大門外,自己一心掛念的人此刻卻是饑是飽?
「咳咳,別一天到晚總操心他,有時間就給自己做幾身衣裳,你娘去的早,我也不懂這些女人家的事兒,有些東西就要靠你自己去操辦了,多給自己做幾身,出嫁的時候也好穿的漂漂亮亮的……」童老爹喝了一口酒,話就多了起來。
「爹!」童三好的臉霎時升騰起一片紅暈,輕輕喚了一聲,心卻是甜滋滋的。
某街某巷,史家大院書院內。
安小樓陷阱裡瞇著眼,手裡卻緊緊攥著手機。
男童趴陷阱邊沿,身子使勁往裡探著,頭都已經快靠近安小樓的肩膀了。孩子終究是孩子,被打了恨上片刻,便又重把注意力投放到那手機上,此刻安小樓的手機裡正播放著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自己那世界上牛b的一曲子《神曲》,那女人正扯著喉嚨啊帶刀啊帶刀的唱著,起初男童很是受折磨的表情,後來竟是細細的研究起來——這樣一個小小的匣子裡,怎麼能裝的下一個女人?
「還看!」安小樓霍地睜開眼,瞪著他,「看到眼裡就拔不出來了!」
「哼!拔不出來才好……」男童氣哼哼道,拔不出來這匣子就歸我了,他氣憤的想。
「聰兒……」就安小樓正想言語上欺凌他時,就聽到一陣呼喚聲由遠及近傳來,「聰兒!」
「哎!」那男童忽地把身子扳正,一雙小手慌忙拍打著身上的泥土灰塵,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忽而惡狠狠的看著陷阱裡的安小樓,「我姐姐來了,不許說我壞話!前些個先生就是因為說來我的壞話,惹的姐姐生氣,才被我教訓!」
「喲呵,你個臭小子……」安小樓眉毛一挑,正要教訓他,就看到一個影子射了過來,月光下,那影子被拉的細長。
「聰兒,你卻是這裡,快隨我回去,你該睡了。」這女孩聲音極為好聽,安小樓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能自己腦海想像著,他知道救星來了,忙整理好衣冠,把手機塞回荷包裡裝好。
「姐姐……」那叫做聰兒的男童忙不迭的迎上去,撲進姐姐懷裡撒著嬌,「我這就回去,你快先走。」
那女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指點著他的額頭道:「你這鬼機靈,當我不知道你想些什麼?方才聽表哥說起今日裡聘了個先生來,此刻應該是書院了,緣何我不見他的人影?」
「那先生……」聰兒眼珠子烏溜溜的轉著,「那先生回家去了,他說不習慣睡我們家……」
「少來,你身後那兩隻桶卻是做什麼用的?」他姐姐推開他,逕自向門口走去,及至看到坑裡的安小樓時,不由得眉頭皺起,「聰兒,你卻這般不長進,這都第多少個先生了?」
聰兒剛才凶悍的很,這會子他姐姐面前卻像個聽話的小貓咪一樣,低下了頭不敢強嘴。
史家姐弟的幫助下,安小樓從那坑裡爬了出來,灰頭土臉一腳泥水,及至看到眼前這個女孩時,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他傍晚時見到的那史老爺,不過是個五大三粗的尋常年人罷了,卻不知他是如何生的出這般漂亮的女兒來。只見這個史家大小姐年歲約莫十七歲,與那童三好不相上下的年紀,可是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味道,三好身上一股子闖實勁,性子潑辣,溫柔的時候麼溫柔的要死,凶悍的時候麼又凶悍的要命。
而眼前這女娃兒,雖然據說是富家的千金,但是卻一點千金小姐的架子也沒有,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比那三好精緻多少,一襲碧綠羅裙,頭上一隻羅鳳釵,一綹如雲的秀隨風飄拂,彎月般的秀眉,一雙美目細長明媚,玲瓏的瓊鼻,桃腮含羞,如點絳的朱唇,不施脂粉的臉嬌羞含情,如玉脂般的肌膚嫩澤如柔蜜,身材修長,便像一簇幽蘭般寧靜自然,饒是這些日子見慣了美女的安小樓也不由得看的癡了。
「這位先生,這般年輕?」那史家大小姐一看清回到地面的安小樓,不由得吃了一驚,「真是抱歉,我這兄弟沒教養,卻讓先生你吃苦了……」
「咳咳……」安小樓乾咳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說沒關係麼?就他思時,身後一雙小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低頭看去時,卻迎上一雙惡狠狠的眼睛,靠,那小子竟然還威脅我,安小樓回瞪了他一眼,示意道:你給我老實點!!
「這位先生?」史家大小姐見狀不由得有些納悶。
「哦,這孩子是調皮了點,卻也是聰明的,教育方法得當的話,以後會成大器。」安小樓信口道,男孩子麼調皮點正常,不過像她兄弟這麼調皮的倒真是少見了。
這史家大小姐雖自知自家兄弟的德行,但是聽到安小樓這番話,心裡還是暗暗開心著的,看到他身上一身泥土,便連連道歉,掏出個帕子來遞給他:「讓你吃苦了,快些擦擦乾淨,我去讓小翠幫你燒洗澡水。」
「不用了,我今晚要回家去的,匆忙間被綁了來,還沒知會家人一聲……」安小樓笑著說道。
「我那表哥……」史家大小姐眉頭一皺。
安小樓笑著,用手帕擦乾淨衣服上的泥土灰塵,想要把帕子還給人家時,心裡又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把帕子塞進懷裡道:「我回去把帕子洗乾淨再還你!」
「不妨事!」史家大小姐臉上露出一抹嫣紅,幸好是晚上,不會有人看得見。
「姐姐我們回去!」那做弟弟的生怕先生再開口就是告狀,急急忙忙拉著姐姐就往外走。
「如此,我們姐弟便告辭了,先生若要是回家時,只需和那來福說一聲便是,若遇到表哥阻攔,只說是我應了你的,只是……」史家大小姐略遲疑著,「我知道我兄弟太過頑皮,今天惹怒了先生了,我替他賠個不是,孩子小,又沒娘,可憐的緊,還望先生多多擔待則個,能留下來……」
「咳咳,我會的,合約都簽過了,我雖不才,卻也是誠實守信的人。」安小樓拍著胸脯說道。
出了史家大門,一股冷風颼颼的吹了過來,他定定的站了許久,才分清東西南北,這條街上,這個鐘點已沒什麼人了,只剩下個打的聲音遠遠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安小樓略辯了一下方向,便找清楚了童家的方向,卻原來這史家距離童家不過隔了三條街而已,剛到盤門裡,遠遠地就看到了巷子口一條熟悉的身影,這童三好近日來每天都這裡等候自己回來,當真是風雨無阻,而安小樓心裡也漸漸有些不安愧疚起來,人家還是個未出閣的大閨女,老這樣站著等自己跟個望夫崖似的,往後還怎麼嫁人呢?
「安大哥!」那三好也是看到了安小樓的身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老遠就迎上去,手裡還拿著一件衣裳,「快披上,今天天氣有些冷的。」
「謝啦三好!」安小樓接過衣服又是一怔,這衣服是嶄的,莫不是這丫頭又給自己縫製衣服了?
「喵嗚!」三好腳邊,小花懶洋洋的拱起身子伸個懶腰,衝著安小樓叫了一聲,他心裡一樂,彎腰抱起小花來說道:「你也想我了啊,十分對不住了,我近些日子太忙……」一邊說著,一邊就往家裡走去。
三好不遠不近的跟他身後,望著那魁梧的身影暗暗笑道:「這人真是癡了,跟隻貓也說得上話。」心裡卻是甜絲絲的如糖似蜜。
回到家裡時,飯菜正熱騰騰的擺桌上,安小樓心頭一熱,三好這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回來,這飯菜想必不曉得已熱過幾回,想著想著,肚子便嘰裡咕嚕叫了起來,雖然傍晚時與那謝如煙一道吃了些酒菜,但是經過了史家那麼一折騰驚嚇,這肚裡的食兒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眼見桌上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不由得又犯饞了,當即放下小花,去胡亂洗了個手就要往桌邊坐。
「呀!」三好跟著進門來,一眼就看到安小樓裡面那件髒兮兮的衣裳,「方纔黑乎乎看不見,你這身上卻是怎麼了?」
「啊?」安小樓低頭一看才想起來,自己那坑裡被聰兒澆了幾遍,身上泥呼呼的,雖說用帕子擦過,始終還是不乾淨的。
「快換下來,我去洗洗。」
「不妨事……」安小樓有些尷尬,怎麼好一個女孩子面前換衣服呢。
「快啊!」三好催促道。
「你……轉過身去啊……」安小樓乾笑著說。
三好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心急,竟忘了這男女之嫌了,立時就紅了臉,轉過身去喏喏道:「我不看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