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藏於石柱中的鏡子,極為狹長,其上端與鐵索相連。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鏡面之上,每隔片刻便會閃過一絲銀光,從底部徐徐上升,抵達鐵索,而後沿路通往鐵索結,最終溶入三條金色光索之中。
「這銀光是……」石不語嘗試著以手接觸鏡面,還未觸及,便覺一股大力傳來,將他的手指反彈了回去,而指尖傳來的麻痺感覺,很明確的提醒了他,那鏡中的銀光,分明隱藏著頗為龐大的妖力。
毫無疑問,這銀鏡的功用,便在於為封印法陣提供妖力,助其不斷運轉,始終封印著叱吒。只是,這種萬年接連傳輸的妖力,又是從何得來?四人面面相覷,皆是有些迷惘,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忽的心中一動,將神念轉至洞穴外的籐蛇身上……
果不其然,在籐蛇的視野中,瀰漫在妖疆舊址附近的那片濃郁灰霧,雖然經歷著狂風的洗禮,卻並未隨風消散,而是徐徐下落,漸漸沉入地表……
「我明白了!」一念及此,石不語不禁輕呼一聲,拍了拍額頭。這霧氣的形成,正是因了昔日護衛妖疆的法陣,仍在不斷的汲取著星力,並將其逐漸轉化為妖力。而眼下想來,恐怕這護衛法陣的最大作用,還不是保護妖疆,而是將產生的妖力轉入地下,再由銀鏡從地表中汲取妖力,最終傳輸給封印之陣。
當然,這中間的道理雖不複雜,但仔細分析起來,卻不是那麼簡單的。旁的不說,單單那護衛法陣之中,就必然藏著某種玄機,否則,它又如何能支撐得萬年不滅?再者,護衛法陣也好,眼前的銀鏡之陣也好,想必都隱含著某種防禦力量,否則,當日逆尊脫身之時,大可將法陣與銀鏡之陣徹底摧毀,直接救出剩餘的兩魂……
然而,如果說這銀鏡之陣無法摧毀,那麼,當日的叱吒一魂,又是如何逃脫的?石不語恍然大悟到了一半,卻又再度陷入了愕然之中。他今日在此地死的腦細胞,怕是比往常一年還要多,單單是撓頭,便已撓了數百根頭髮下來,眼見便有向禿頭方向發展的趨勢……
好在此時,莫愁卻已想到其中的關鍵,忽的插口道:「荷兒,你辛苦些,將這些石柱盡數打開……」
清荷微微一怔,頓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當下沿著十二根石柱繞行一圈,將其依次打開,倒也費不了多少工夫。而隨著她開啟石柱的舉動,眾人面上的疑惑神情,亦在不斷的減弱,到得最後,終於聽得石不語輕輕一擊雙掌,低聲喝道:「明白了,居然是因為這個……」
原來,按照道理來說,十二方石柱中,便應當蘊藏著十二面銀鏡,只是此時在清荷開啟之後,四人卻愕然發覺,其中四根石柱中的銀鏡,竟已殘破不堪,只餘留下些須碎片。這便難怪封印之陣會失去一部分的效果,讓叱吒的一魂僥倖逃脫。
一念及此,石不語當即笑道:「莫愁,你幫個忙,到外面抓幾隻鼠黎回來,嗯,記得要是活的……」
莫愁微微一怔,卻還是聽了他的吩咐,逕直離去。石不語轉過身來,靠近那三條金索,貼近觀望了片刻,果見其中一條的光澤,似乎暗淡一些,其上的能量,也極為微弱。看起來,彷彿正是受到了銀鏡毀壞的影響,而逆尊的一魂,想必也正是從這下面逃脫出去的……
「荷兒,若是我猜得沒錯,要擊敗逆尊,便要重新發動這銀鏡之陣。」確定了這一點,石不語便抱臂沉吟道,「我記得妖皇臨去之前,曾經言道,這封印之陣的原理,是以你十二水鏡術為基礎……」
清荷點了點頭,同樣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石柱,遲疑道:「爹爹,我從方才起也覺得有些熟悉。這些銀鏡,似乎與我的水鏡極像,同樣也是汲取四面的妖力,而後集中於一點……」
石不語微微頜首,忽的心中一動,提醒道:「荷兒,不若你喚出幾面水鏡,將它們鑲嵌入石柱……」
清荷怔了一怔,卻也有些心動,當下果然照著石不語的提示,凝結出四面水鏡,馭使著它們飛向那四根損毀了銀鏡的石柱。說也奇怪,那些水鏡到了石柱之前,忽的泛起淡淡銀光,便如受到吸引一般,驟然溶入其中,片刻之後,竟夾雜著原本的銀鏡殘片,化為了新的銀鏡,而其外形,與周圍的銀鏡相比,竟是絲毫沒有差別。
而就在十二面銀鏡再度成形的瞬間,只聽得一聲「哧哧」輕鳴,那條光澤稍暗的金索,忽的光芒大作,旋即又徐徐減弱,最終恢復到正常的光澤。而除此之外,其上蘊涵的能量,似乎也強烈了許多,隱隱有追趕上剩餘兩條金索的趨勢……
眼見如此,在場的三人均是同時長出了一口氣,便連始終有些迷惑的漪靈,也頗覺歡喜的拍掌笑道:「逝哥哥,這法陣,便算修復好了麼?想不到,要打敗那位逆尊,竟是這麼簡單的事!」
「哪有那麼容易!」石不語搖了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皺眉道,「外面的護衛法陣早已殘破,如今只能提供堪堪夠用的妖力壓制著地下的二魂,哪還有什麼餘力來將逆尊封印?」
漪靈的喜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頓了頓,卻又遲疑問道:「逝哥哥,你怎麼知道,護衛法陣的提供的妖力並不充足?」
「我猜的!」石不語笑了笑,給出了令人吐血的答案。只是在漪靈發作之前,他已轉身望向重新入殿的莫愁,淡淡道,「莫急!我們馬上便能知道,這猜測是否準確……」
下一刻,在幾人的注視中,他已接過了莫愁手中不斷掙扎的兩隻鼠黎,隨後略一瞄準,丟入了金索中。其中一隻鼠黎,相當不幸的撞上了金索,在剎那間便被燃成灰燼;而另一隻,則僥倖的避過金索,平安落在陣眼中,隨即便欲逃離
「明白了麼?」石不語望向身旁的三人,蛇籐疾射而出,將那剛剛起步的鼠黎重新束縛於原地,「這些鼠黎,因為身帶念力,所以一遇到金索,便會喪命。只可惜,這銀鏡之陣,如今也只能維持金索的運行罷了,對於沒有觸碰金索的鼠黎,便絲毫沒有效果……」
「那又如何?」漪靈吐了吐舌頭,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而莫愁已在旁接著她的話,繼續道:「那便意味著,第一,我們要將逆尊引來此地;第二,我們要將他轟入金索;第三,為了做到前兩條,逆尊必須笨得像一頭豬,同時實力弱到會被我們隨意轟擊……」
很顯然,逆尊絕不是實力弱小的豬,所以,這種推測毫無意義。石不語卻惟恐打擊還不夠,扯了扯嘴角,再度補充道:「莫愁,你還忘記了一點,即便逆尊撞上金索,是否會被消滅,也還是個問題!要知道,他的實力,與鼠黎相比,那種差距……」
此言即出,四人皆是面面相覷,露出了無聲的苦笑。好在石不語已有了模糊的念頭,輕輕歎了口氣,向清荷囑咐道:「荷兒,無論如何,你先嘗試著發動十二水鏡陣看看,我們幾個提供妖力給你!」
清荷咬了咬嘴唇,點頭應諾,縱身一躍,已踏至居中懸空的鐵索結上,盤膝而坐,隱為陣眼。待到立定之後,一番低吟便從她的口中輕輕湧出,誦讀聲中,原本盤膝坐於地上的玉人,忽的週身放出銀光,與身下的鐵索結溶成一片,輕輕蕩漾,彼此的節奏配合得極為默契。
「布!」伴隨著一聲輕喝,手印結成之處,那藏於石柱中的十二面銀鏡,忽的徐徐移動,滑出石外,放出十二道銀光,沿著鐵索射向清荷。
「聯!」眼見銀光射來,清荷身姿絲毫不動,左手捏著妖訣,右手高高舉起,竟以自身為導,將那十二道銀光盡數接納下來,而與鐵索連成一體。融合之下,在她身遭散發出來的銀光,亦是越發耀眼起來
到得此時,石不語三人早已知道要做些什麼,彼此使了個眼色,三人齊齊伸手,按在三道銀鏡之上。只在剎那之間,他們的妖力如同洩洪一般,不受控制的瘋狂湧出,剎那間便流失了大半,而與之相反,這三道銀鏡中放射出的銀光,卻因此耀眼了許多。
「化!」隨著最後的這句咒令,清荷右掌中所托的十二道銀光,忽的齊齊下壓,落入了鐵索結中。剎那的寂靜過後,鐵索結忽的嗡嗡做響,閃耀起刺眼的光芒,變得透明而清晰,下一刻,那三道金色光索,忽的齊齊膨脹數尺,在吸收了鐵索結中的銀光之後,化為半銀半金的詭異的光幕,在原地徐徐旋轉起來……
這旋轉的速度,一開始極為緩慢,爾後漸漸加速,片刻之後,竟已根本無法分辨三道光幕的位置,只見得陣眼之中,半銀白金的光華聯成一片,如同漩渦一般急速旋轉起來,澎湃的妖力從中洶湧而出,帶起呼嘯狂風,漪靈未曾防備,竟被吹得倒飛出去,好在石不語及時召出籐蛇,將她扯了回來。
便在此時,那妖力漩渦中,忽的射出一道銀色電光,驟然命中被捆縛在地的鼠黎。那被念力感染的低階異獸,便連哀鳴都未曾來得及發出,便已化為灰燼,被風一吹,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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