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在京中經歷李闖之難,又逃脫建虜之爪,正欲南歸留都,經歷山`東境內,先是被當成逃民隔離於此,如今好不容易出來,貴屬卻不為下官提供腳夫人力。朝廷的體面,官員的體面……」
「朝廷的體面官員的體面,都是被你這樣的人丟光了。」俞國振哼了一聲,打斷了這個還弄不明白時代變化的傢伙:「自己背著走吧,我這裡每一個人力都有用處,每一個用處都比為你背行囊重要得多。」
「咦……」
俞國振不再理睬他,而魏學濂方才覺得拿出自己亡父遺名,必然可以壓制住俞國振,當發現他最大的倚仗也沒有用處時,這才意識到,自己憑仗的東西,根本一錢不值。
頓時羞愧感湧上心頭,他以袖掩面,自己背起行囊,踉蹌而去。
山`東境內,冬天時節俞國振組織了十萬災民疏浚河道,將河堤和運河重新整治了一番,趕在雨季之前解決了隱患,從德州段開始,運河又通暢起來。只不過南下之人,虎衛都沿途查看路引,或者說通行證,凡是從疫區來者,唯有拿出虎衛提供的路引證明已經隔離,這才准許上船南下,凡是沒有路引的,一律又送到隔離營中去。因此,魏學濂在德州乘上了船,兩日功夫便到了徐`州。
此時闖軍早就放棄了徐`州,而原本駐於山`東兗州的祖寬部移鎮淮安。出身闖軍的高傑鎮守徐`州。魏學濂在俞國振那兒吃憋,知道高傑比俞國振更為難纏,哪裡敢來招惹,正琢磨著快些離開,結果卻在碼頭上被人認了出來。
「這不是魏兄麼,你也逃出了京師!」
那人見他大喜,魏學濂向他看去,也是臉帶喜色:「竟然是來之兄。來之兄也逃脫大難,甚好,甚好!」
「不唯我脫身了,周介生也脫困了。」
魏學濂一聽周鍾也脫困,神情多少有些尷尬。倒是吳昌時,泰然自若,舉步而來。拍著魏學濂肩膀道:「子一兄,你這模樣……應該是從山`東過來的吧?」
「莫非二兄不是走山`東來此?」聽得這話。魏學濂心中一凜。
「俞國振這禍國狗賊正在山`東。我們沒有子一兄的膽子,自然是繞道了。好在身邊尚有家丁護衛,也算是有驚無險。」吳昌時氣宇軒昂:「子一兄來此正好,隨我二人一起去見高鎮。」
「已是興平伯矣。」旁邊周鍾淡淡地說道。
他們三人都刻意沒有提起在京城中的經歷,對於三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魏學濂為闖軍所迫,任戶政府司務。方領官印,李自成便退出京師。周鍾受牛金星所重。被視為牛丞相高第門生。吳昌時更是鑽營有道,為劉宗敏薦與李自成。三人在李自成登基勸進上。沒少賣力氣,勸進表中甚至稱崇禎之死乃是「獨夫授首,四海歸心」,李自成個人功勳「比堯舜更多武功,比湯武尤無慚德」,為了爭奪這兩句出自何人之功,魏學濂與周鍾私底下還相互攻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