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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江湖卷 第零五三章 夕月夜 再遇瘋乞丐 文 / 公子玨

    劉劍心聽聞白龍要說個故事來聽,也覺大為有趣,滿面笑容。

    葉輕語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可是那蒙古人的故事?」

    「正是,這朝廷的當官之人,都是蒙古人和色目人,漢人即使有當官的,那也是毫無地位,遇到什麼軍機大事,總是避了開去。」白龍道:「這故事是說蒙古人不識漢字,有一份公文寫好了,需要一個蒙古正官書日簽字,那日子中的『七』字,折筆本是向右轉,卻被那官員寫成了向左轉。這也罷了,屬下的官員,還非得說寫得好。你說氣人不氣人?這些官員字是不認得的,銀子卻認得很親!」

    「可不是麼,聽我爹爹說,朝廷職專台憲官都是計價而得,錢多便能做官,這些人花錢買了大官,到了被派出巡之時,便去敲詐地方官府,以償本索息。」葉輕語搖頭歎道:「於是有司承風,上下賄賂,這些官員到了地方州縣,各帶官吏,檢鈔稱銀,跟做生意有什麼分別?」

    劉劍心搖頭道:「這豈非強盜一般?他們怎麼做父母官的?」

    「這又算的什麼?你聽過一首詩麼?」白龍也大搖其頭,道:「解賊一金並一鼓,迎官兩鼓一聲鑼,金鼓看來都一樣,官人與賊不爭多。」

    「這又是說的什麼?」劉劍心奇道。

    「這便是說官府與殺人強盜差不多啦,廉訪司官分巡州縣,每年例用巡衛司工兵,旗幟金鼓迎送,其音節兩聲鼓一聲鑼。起解殺人盜賊,也用巡尉司金鼓,不過卻是一聲鼓一聲鑼。」白龍道:「小兄弟,他們不但音節幾乎一樣,所做之事也差不多,你說他們之間又有什麼分別?」

    劉劍心忍不住又擊掌道:「真是豈有此理,難怪小時候,我村中之人總是吃不飽飯,又是見到官兵,覺得挺威風的,不料卻都是來索取金銀的。」

    「對啊,貪官污吏,古來有之,但如今日之興盛,恐怕要空前絕後了。」葉輕語伸手握住劉劍心的手,道:「如今的朝廷,從上到下,一級級的賄賂。貪官污吏與高門大戶,豪強惡霸相互勾結,橫行到了鄉里村裡,魚肉百姓,所以幾年前終於有人忍不住,已經揭起了義旗,勢要推翻蒙古人的統治!」

    「好!」劉劍心大聲道:「他們不管百姓生死,那便找一個好皇帝出來,換上一換!」

    「早該反了!」葉輕語道:「十年前便該反了,劍哥哥,你有沒有聽過《哀流民操》?」

    劉劍心搖頭苦笑:「我只讀過幾首唐詩而已。」

    「那《哀流民操》中說道:哀哉流民,為鬼非鬼,為人非人。男子無縕袍,婦女無完裙。剝樹食其皮,掘草食其根。晝行絕煙火,夜宿依星辰。父不子厥子,子不親厥親。言辭不忍聽,號哭不忍聞。朝不敢保夕,暮不敢保晨。死者已滿路,生者與鬼鄰……」葉輕語念著念著,不禁熱淚盈眶,哽咽道:「劍哥哥,這是關中大旱,早已辭官且屢召不赴的張養浩毅然應召,出任陝西行台中丞,前往救災,後來因過於勞累,死於任上。這首《哀流民操》便是寫的大旱災中的慘景,這和十年前的大旱大澇何其類似?只不過十年前還要加上一場瘟疫,那情景是更加淒慘了。」

    她說至這裡,已有些泣不成聲,想起大瘟疫之時,朝廷官員,依舊剝奪百姓,天下平民吃樹皮,掘草根,甚至最後無東西可吃,竟連觀音土也吃了。但觀音土吃了不能消化,腹大如鼓,還不是一命嗚呼?

    白龍怒道:「蒙古人入關以來,也有不少漢人清官,只可惜這清官也不過能保得以第一時而已,又有何用?運氣好的還能告老,運氣不好,便是死於非命,唉……」說完長歎不已。

    「當年我受人追殺,一路之上,也見過不少慘景,還險些讓人給吃了!」劉劍心深吸一口氣,道:「人吃人的情景,我如今想來,還是心有餘悸,不過現在卻知道,為何那些人要爭奪屍體而食了,原來卻是地方官府將所有東西都放進自己腰包,讓百姓沒飯吃了,換了是我,我也非去搶去殺不可,這不是官府逼著百姓造反麼?」

    「郊關之外衢路旁,旦暮反接如驅羊。喧呼朵頤擇肥截,快刀一落爭取將。不知劍吼已相隨,後日還為髑髏笑。陰風腐餘犬鼠爭,白晝鬼語偕人行。」葉輕語徐徐的道:「又有:溝中人啖屍,道上母棄兒。劍哥哥,我單只念出來,便覺遍體生寒,你當年曾親眼目睹,也該知道,如今的天下大亂,早已埋下了前因。」

    「欲民之不為盜,難矣!這句話本是官員所說,但他們卻不知其究竟原因。」白龍嘿嘿一笑,冷聲道:「百姓犯法而為盜則受刑而死,畏法而不為盜則飢餓而死,兩者皆為一死,飢餓隨時便會死亡,而為盜卻還有一線生機,就算要死,也有遲緩。如此一來,誰還會忍饑挨餓的等死?」

    「此事我已聽彭大哥說過,只可惜,彭大哥起義連連失敗,只盼這世上還有人真能取代朝廷,否則,天下漢人,早晚死干死淨!」劉劍心說到這裡,忽覺心中一股豪氣衝起,道:「待我事情一了,不妨與這狗.娘養的朝廷鬥上一鬥!」

    「好!」白龍讚了一聲,笑道:「小兄弟,江湖中人,即便修了劍仙,那也是入世修行,可不是出家,你能救得了天下,便是天大的功德,足以飛昇仙界。這件事於己於人,都有巨大的好處。」

    「對啊,劍哥哥,男子漢大丈夫,生在世上,若沒有本事,是個凡人倒也罷了。但學了武功,修了仙法,卻不救助窮苦百姓,未免說不過去。」葉輕語也道:「不管你要做什麼事,語兒定然第一個支持!」

    劉劍心哈哈大笑,將手中無鋒劍一舉,迎天長嘯。

    忽聽一個聲音有氣無力的響起:「要想入世救人,不但要有本事,還要有機緣才行。」

    白龍身軀一震,在空中頓住,厲聲道:「什麼人?」

    但四周寂靜,月光傾灑,半個人影也沒有看見。

    「藏頭露尾,想必定然是見不得人的醜八怪,劍哥哥,咱們趕路要緊,不去理他便是。」葉輕語四周掃了一眼,微微一笑。

    「小姑娘,牙尖嘴利啊,不過我倒真是見不得人。」那聲音又飄飄忽忽的響起,聽起來竟似在頭頂一般。

    劉劍心抬頭望去,只見到月光透過雲朵而下,哪裡有半個人影?他心中一動,忽然將心神從眉心逸出,衝著高天之上瀰漫過去。

    他此時已是人仙高級,心神極為雄厚不說,貴在能出能進,收放自如。這時候心神飛了上去,明明覺得看見了一切,但卻是一種極為奇妙的觸覺一般,清晰的感覺到上空三十餘丈的雲朵之中,竟有一人躺在雲朵之中。

    這人極為邋遢,一身藍布衫早已髒的不成樣子,只有偶爾翻開的衣擺內,才能看出原本顏色。他臉孔紅彤彤的,滿臉鬍鬚亂糟糟的,頭髮宛如雞窩一般。

    此人躺在雲朵之上,隨風飄蕩,但速度卻甚為恐怖,居然能夠跟上白龍的飛行速度。他雙眼似閉微閉,嘴巴似張似合,發出一陣陣若有如無的呼嚕聲。

    劉劍心的心神剛剛上來,此人已經睜開眼睛,眼中一道精光閃過,猶如閃電一般。但隨即又閉上,嘴上嘟嘟喃喃的道:「奇怪,這小子怎地十年便成就了仙軀?而且還能心神離體?嗯,果然有仙緣,不枉我指點明路與他。」

    劉劍心本已覺得此人甚為眼熟,聽了這句話更是大叫一聲,心神入體。

    「劍哥哥,怎麼?」葉輕語湊了上來,焦急的問道。

    「沒什麼。」劉劍心忽然仰頭叫道:「前輩在上,劉劍心拜見,還請下來一見!」

    「見什麼?我又不認識你!」那人的聲音飄了下來,但忽然又道:「見就見,怕你不成?」說著,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碰!」的一聲,摔在白龍身上,竟似一下子站不起身,踉踉蹌蹌,手舞足蹈的爬了起來,叫道:「這東西這般大,怎地如此不穩當?」

    白龍氣得冷哼一聲,道:「姑奶奶是一條龍,不是一樣東西!」

    那人怪笑一聲,也不答話,看了劉劍心一眼,伸手撓了撓頭,頓時頭髮愈發亂了,搖頭晃腦的道:「小子,有福,有緣,有仙根,不錯,不錯。」

    葉輕語見他腦袋搖搖擺擺,似乎不能停住,有些瘋瘋癲癲的,哪裡信他的話?叫道;「喂,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那人一愣,道:「對啊,我叫什麼名字?我是什麼人?怎麼?難道我是人麼?」忽然「啊」的叫了一聲,道:「小姑娘,你長得這麼好看,是不是人都長得這麼好看的?我要是人,為什麼這麼醜?」

    「前輩,您別戲弄語兒了。」劉劍心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咱們都是入了仙道的人,不是凡人,前輩收起這假的瘋瘋癲癲吧?」

    「什麼假的瘋瘋癲癲?老子是真瘋癲!」那人撅起了嘴,似乎最聽不得旁人說他不瘋癲,叫道:「我名字叫周顛,怎會不瘋癲?」

    劉劍心無奈搖頭。

    「周顛?莫非是號稱『顛仙』的周顛?」白龍奇道:「你成名四十年了吧?怎麼還這麼年輕?」

    周顛雖然滿身髒兮兮的,但臉色紅潤,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絕不似是成名四十年的人物。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我腦袋受了重創,變得瘋瘋癲癲的時候,就不會變老了,你說豈不奇怪?」周顛搖頭晃腦的道:「不過我如今已經是地仙了,地仙自然是長生不老的,這也沒有什麼。」

    這句話正正經經,雖然說起話來的樣子,還是瘋癲模樣,但卻已經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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