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也把聲音放低幾分問，你說說他的情況，我幫你判斷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
女人說，在我們村子裡那些牲口開始被咬斷脖子吸血以前不久，我就發現我家男人的性子變了，每天連一句話也不說，就和當時楊麗她弟弟一樣；而且家裡的活兒什麼的，也不伸手干，早晨一起來，就一個人出去到野地裡轉，到晚上天黑了才回來，一回來就睡覺，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再出去轉。
清明說，這麼看來，你這個男人是有點兒不對勁兒；他還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
女人說，其他就是吃飯吃的很少；過去哪頓也吃二碗米飯，現在卻只吃半碗；饅頭也只吃一個，過去能吃三個。這段日子身子看見已經明顯的比以前瘦了，我怎麼勸他吃，他都不吃。
服務員拿來了飯菜，等服務員離開他們的桌子後，清明，楊麗和那女人一邊兒吃飯，一邊兒接著小聲往下說。
清明對那女人說，你們今天先回去吧，回去後，平時怎麼樣，就還怎麼樣。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是星期五，我到星期六才休息，才有時間上我的那位親戚那兒去，最晚，我在這個星期六下午趕到你們那兒。
***
太陽在西天消失不久，夜幕降臨。
實際上，從黃昏開始，村子裡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如果不是偶爾傳來一兩聲狗的吠叫，會讓人誤以為整個村子彷彿已經死了，死的一個人也沒有了。
前幾天下了一場春雪，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雪的味道。清明站在一間柴房裡，透過門板上的縫隙，吸著從縫隙裡吹進來的寒冷的空氣，望著遠方一個慢慢移動過來的黑影。
那黑影在夜幕降臨前的最後一點兒微光中，從村子外面慢騰騰地走進這死一般的村子裡來。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透過窗簾後的玻璃，門縫遠遠地望著這個孤獨中行走的黑影。
村子裡的人每天的這個時候，都能看到這個黑影從遠處慢騰騰地走進村子裡來，走進那個叫桂花的女人的院子裡去。這個黑影村子裡的人全認識，他是桂花的男人，叫喜來。
今天，同樣的時間，喜來邁著同樣緩慢的步子，走進了村子，走進了桂花的院子，又走進了桂花的屋子。坐在了一進門放著的那張桌子旁。
那張桌子上放著一盤菜，一雙筷子，一隻碗，碗裡盛著半碗雪白的米飯，喜來拿起筷子，低著頭，開始吃飯。當飯快吃完的時候，另外一個屋子裡坐著織一件毛衣的桂花走了出來，走進了後面的廚房裡，當她出來的時候，手裡端了一隻白瓷缸子，缸子裡有半缸水。
桂花把半缸水放在桌子上，沒有說話，默默地走進了旁邊兒的屋子，又重新坐在了她剛才坐著的炕頭上，重新拿起那件才織了一半兒的毛衣，在房頂吊著的那只昏黃燈泡下，繼續織起了毛衣。
屋子裡除了桂花，就只有在外面屋子裡坐在桌前吃飯的喜來了。他們的女兒青青，已經在半個月前被桂花送到了二十里外的姐姐家。
這半個多月以來，桂花只見過青青一次，那還是三天前她去組組家時見到的。她去姐姐家，是去找姐姐的女兒楊麗。她找楊麗是想讓楊麗幫他找到清明，那個曾經幫助楊麗弟弟小軍擺脫鬼魂附體的人。
喜來吃完飯，慢騰騰地走進裡屋來，爬上炕，盤腿坐在桂花的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桂花的臉頰，一句話也不說，看了很久，彷彿已經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