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的軌跡毅然決然地翻轉,又有誰能逃出生天呢,亙古的預言漸漸不再是傳說。
上古的圖騰沾滿了英烈的熱血,人不在了,魂不滅,回歸的路在天邊還是幽冥?
孟婆的湯只不過是一劑毒藥,當來世再遇上了,或許不在相識,或許不在情殤,三生石上結出的相思果又豈是區區一味湯藥能泯滅的。
預言是傳說也好,宿命也罷,無常的線條總能勾勒出精妙絕倫的畫卷,畫中、還外真能逃得了嗎?
鬼厲醒來,一頭霧水,渾渾噩噩的,迷離的眼神泛著一池綠波,霧氣很重,汪洋擊碎了一朵漂浮的浪花,可它真的擊碎了嗎?風去了,雨停了,與夢同行的是遺忘,神靈玩弄著傳說,無法昭示的預言歷經泯滅,真的一切都不曾變遷嗎?他笑了,原來終究是不一樣了。
斬天拔劍術。
他喃喃而道,手指動了一下,心底很奇怪的感觸,似動非靜,淤積了千百年的劍意,遊蕩在靈魂的漩渦裡,明明幾近決堤,可是在怎麼搜腸刮肚,始終找不到宣洩口。
混沌之中,雲氣裊裊,悟跡難尋,道不停的衍化,大辟之法往往蘊藏在很細微的微塵裡。
拔劍,一次次的拔劍,物我兩忘,意念就是應變,無需思考,更不會猶豫。
拔劍,真能破天嗎?
入神片刻,心中多了一些痕跡,很模糊,理不順混亂無序的脈絡,卻陷入了更遙遠的孤寂。
巫,沒人知道他們而何而來,為何消亡,他們是天地間的苦行僧,孤獨的前行著,沒有仙的寂寞,因為他們活在俗世;沒有魔的戾氣與殺戮,因為他們是道的推演者;更不是參禪觸摸菩提的浮屠,因為他們是本源,只需引導而無需苦修。對於人來說,他們是神的化身;對於神來說,他們是更加神秘的存在;對於魔來說,他們懺悔者,黑暗裡的第一束光。
你是歸墟之子嗎?你是神的創造者?你是輪迴外的菩提嗎?
無人回應,靜,如幽冥的死寂,無九幽的駁雜,靜到極致。
突然,一串很輕靈的涓涓流水聲沖淡了鬼厲的念想,朦朦朧朧的細雨游絲輕柔地撩起面紗,恬淡的柔情溫潤情殤的遺恨,再怎麼狂逆的真氣擊中平靜的水流,分流而不斷流,無處著力。說不出的飄渺、虛幻,卻令人如吃了人參果一般的舒坦,儘管並不知道味蘊。
原本奇幻的畫卷只剩下淡淡的水流聲,清脆欲滴,炙手可得,如雪的清涼純白,很平靜的安撫。只見那一段水聲由遠而近,天邊匯聚的烏雲被狂傲的閃電轟散,風呼嘯著來了,送著雨珠散落塵寰。那一團雲氣有些奇怪,並未消散,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著鋪天蓋地都是,可雨詭異地只在那一片狹小的空間內。
彷彿是融天地與一爐,藏蒼穹之浩瀚,攬海天之宏博。揮風雲之翕動,起群星之璀璨。
掌控風雨的流動,操縱自然之力,這需要什麼樣的力量。
鬼厲完全被震懾住了,一動不動,呆如木雞,似乎一條嶄新的天道展現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感覺離天那麼近,自然之力的誘使下甚至可以聽見萬物的喘息,生的氣機那麼強烈、旺盛。綿薄的生命氣息順順當當地衝開了幽冥的封鎖,或是消融、逆轉了死亡的靜止,生生不息地的力量是那些靈動,清和的太極之氣順著這股悸動,蛻變,昇華,體內駁雜的太極之力反反覆覆的被熔煉,全新的感悟,穩穩地定格了在太清之境。
凝天地之靈氣,聚日月之精華,孕萬物之風采。
生為林木,當欣欣以向榮。生為幽草,當萋萋而搖綠。
如果說先前張小凡是半隻腳踏進了太清境,那麼鬼厲此刻穩穩地闖進了太清境第一層。
這就是生的奧義嗎?
又是一陣剛兇猛的轟動聲,雲是白色的雲彩,風是細膩柔和的微風,雨瀝瀝淅淅的,忽大忽小,雷聲震耳發夔,穿雲裂石,咚咚隆隆的鼓聲在天地間喧囂,雷的狂逆充分地爆發了。
這一連串的擂鼓之威過後,被操控的風雲終於衝破了天地牢籠,一剎那間傳遍滄溟。
整個天地浸潤在風雨洗禮之中,那團詭異的白雲無影無蹤,不見了……
濕潤的小雨打濕了鬼厲半邊衣衫,**的,清爽無比,冷蕭的寒氣激得人打了一個寒戰,十分的清醒。
就在他以為虛虛實實的錯綜影像全部結束了,一束光自九天而下,直插地底,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大地在搖晃,顫慄,沉睡的幽冥之龍甦醒了。朝天一吼,一股漆黑如墨的魔氣浩浩蕩蕩的動了,氣沖斗牛,將原本破碎的地表又撕裂了,捲著萬千塵埃衝上星空,凶悍的氣機不言而喻。
最初射下的那束光再次發威,白色的光芒神奇地分散了,抖了抖,一分為七,比之先前更加嬌艷,絢麗。七色的神光喘息淤積了一瞬,也衝了下來。兩道氣息怦然在半空相會,你來我往,互相攻伐,交纏在一起,兩種極致融合、消解著。光似乎壯大了,九天之上與幽冥之下協力開闢了一個通道。
小灰,那張邪魅的臉忽然笑了,突兀地出現在這通道之中,身子就像從另一個空間跳了出來,白衣飄飄,髮絲飛揚,劍眉舒展,透著靈氣,玉樹臨風,文質彬彬。初看去與秦無炎竟有幾分神似,細細甄別,更加的邪異,深不可測。
精緻的羽扇半開半合,扇面上繡著一隻血色的鳳凰,欲飛將飛,躍躍欲試,栩栩如生,就像活的一樣靈動。鳳凰周圍是一團團黑氣,隱隱地顯出骷髏的脈絡,有些猙獰,血淋淋的,說不出的邪異。鳳凰整個姿態透著勃勃生機,體內的烈陽之炎恰在咽喉之處,讓人猶豫那團火真的不會破射而出嗎?血色的骷髏完全不畏懼那可怕的火焰,狂傲地睜開死神一般的瞳孔,環繞在鳳凰周邊,伺機而動,或是根本就沒動,不將其放在眼裡。靜的極致,靜的靈異,靜的生動。鳳凰之靈動與骷髏之寂靜完美地流動在扇面之上。生與死的奧義精緻的顯現,活龍活現的,雖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無異是瑰寶。
鬼厲與小灰相互凝視,神念一圈圈地激盪,穿越古今,興替交換,生與死的卦象一次次的衍化,莫名的力量熔煉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見扇子一合,天地肅靜,只有雨依舊在下著,似乎比大了些許,打在臉上有些刺疼。
小灰以極其絢麗的姿勢落地了,正一步步朝鬼厲走來。
兩人簡直一模一樣,一個白衣翩翩,一個黑衣深沉,除了神情,除了脾性,實在看不出還有那點不一樣。此刻,太過聳人聽聞了,詭異之極,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很多人,小環、金瓶兒、小白紛紛朝這邊趕來,一探究竟……
這一刻,放佛連九天之上的神靈也瞬間屏息,遠古的回音正隨著小灰的逼近閃耀著精芒,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修羅場,還未彌合的傷口再次被剝開,一根金針直射入體,痛徹心扉,鑽心的痛楚引得靈魂微微地驚顫。殤,無情地被暴曬在驕陽之下,靈魂一遍遍地燙過無間煉獄的魔火,難道還不夠嗎?即使輪迴,還不曾放棄嗎?即使痛徹心扉,還在堅持嗎?即使再次的經歷,還不能讓你清醒嗎?
九幽之火熠熠而生,起風了……
那風吹起了她水綠衣裳,獵獵而舞,像人世間最淒美的景色。
清脆的鈴聲彷彿再次迴盪在耳邊,那一枚精緻跳躍的合歡金鈴,一朵晶瑩潔白的傷心奇花,指尖純潔的小花落下了一滴淚。
那一抹揮不盡的明媚微笑,那溫柔的眼波,那關切的語言,活靈活現的,靜靜的依偎在他的身邊。即使是寒夜,依舊溫暖;即使是最困難的時刻,依舊有著淡淡地牽掛;即使是那淒厲的劍光,也不曾使她動搖一分……
沉眠了千年萬年的聲音,在此刻悄然響起,為了心愛的人,輕聲而頌:九幽陰靈,諸天神魔,以我血軀,奉為犧牲……
絕望地痛楚再次將他帶回了那可怕的一瞬,他像是瘋了一般,無數的血色霧氣瞬間從他體內噴出,血紅的眼淚流出血色的淚水。
他咬著牙,嘴裡滿是流淌的血,那看似堅強的身形電光火石間被夭折了,撲騰一聲撲在了冰涼堅硬的地上,歇斯底里地的吼道:「為什麼,一次難道還不夠嗎?」
幾乎是抽噎著,憋著僅有的力道吼了出來,心底最深最陰暗的那處再次被無情地豁開,那麼殘忍,那麼冷漠,那麼剛猛……
「還不夠嗎……」
聲音越來越低,幾部可聞,在這個有風的夜晚,是那麼的微弱,那麼的無助……
沒有人肯去扶他一把,天地寂靜,靜的可怕。
小灰面無表情地向著他走來,惡魔一般的聲音仍舊不肯停止,迴盪在空曠的山巔……
三生七世,永墮閻羅,只為情故,雖死不悔……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靜寂,封印了整個天際蒼穹,鎖住了生命的咽喉,無情地嘲弄著……
咫尺亦天涯。
小灰終於走到了鬼厲的面前,神情複雜地看著幾近枉死的鬼厲,嘴角抽了一下,失聲道:「還不敢面對嗎?如果你真想救活她的,給我站起來!」
也許是不在乎鬼厲的瘋狀,也許是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說道:「像個人一樣的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