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殘忍,但這就是比賽場教給我的生存法則,要麼殺人,要麼被殺!」秦天苦笑一聲,繼續道:「那些冒險者雖然還沒有威脅到我們,但一旦他們離開這裡,回到城鎮中去,就會有更多的冒險者成群結隊的來到這座山中,如果是那樣,不論對於你我,或者這些靈猴,還是那些冒險者,都不是一件好事!」
雷蒂亞終於釋然了,她的心性不足以讓她考慮得那麼深遠,但事實的確如秦天所說,如果那些冒險者回去了,必然會有更多的冒險者前來,那又將會是另一場血腥的殺戮。
「我,我明白了,很……很抱歉!」雷蒂亞低垂著螓首,語氣中飽含歉意。
「沒關係,明白就行!」秦天無所謂的笑笑,看了看天色,道:「夜深了,睡吧,剛才的事,不用想太多!」說罷再次盤膝入定,進入修煉之中。
雷蒂亞深深的看了安坐於石床上的秦天一眼,隨即緊了緊手中溫熱的長袍,安心入睡,彷彿有這個少年在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也用不著她去擔心。
……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再度恢復了平靜。
秦天如往常一般,日夜苦修著,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請教雷蒂亞,隨著七日之約的臨近,秦天的問題也越來越多,這些天的相處,讓他明白鬥氣波修煉必須與理論結合起來,一旦雷蒂亞下山,那也就代表著他將要離去,踏上前往東陸的征途。
沒有一個合格的導師,他只能在黑暗中不斷摸索,修煉進度可想而知!
與此同時,翠綠的山崖上也再度熱鬧起來,靈猴們都在熱火朝天的修煉著武技,雖然只是最基本的武技,但裝備上兵器盾牌、習得最基本合擊戰術的靈猴一族,已經能夠有效抵禦天敵十四級魔獸火鷹的入侵。
火鷹是十級的高階魔獸,天生就能噴吐炎息,雙爪力大無窮,鐵嘴如刀,速度迅捷如風,當它們在低空盤旋時,能夠輕易的發現靈猴的蹤跡,隨即閃電般俯衝而下,先將靈猴的眼睛啄瞎,機靈的靈猴一族縱然是善跳會爬,這時候也就沒法逃遁了。
火鷹在森林中與靈魔鐵臂猿交戰百年,其中仇恨代代層疊,難以化解,它們是靈猴的天敵,幾乎處處都將靈猴的優勢壓制住,沒有三五頭靈猴,休想跟一隻火鷹叫板!
兩族之所以會成為天敵,其實也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靈魔鐵臂猿顱內的魔晶能夠促使火鷹進化,不是唯一,卻是必須,所以它們才會大肆撲殺靈魔鐵臂猿!
這也是因為火鷹的繁殖能力較為低下,整個族群不過百頭,若非如此,天茲拉魯山脈中的靈魔鐵臂猿怕不會有這麼龐大的數量,火鷹很聰明,不會趕盡殺絕,斷了自己的進階之路,但它們每一次襲擊,都會給靈魔鐵臂猿帶來近百頭的巨大損失。
這樣的糟糕的情況,直到小猴帝成為靈猴一族的大王,才稍有緩解。
秦天教給它們的,主要是投槍的本領,火鷹是鳥類,處於空中,投槍自然是能打擊它們最直接有效的方式,當然,除了投槍,秦天還教授了最基本的槍術、盾牌的使用以及圍殺的方法。
靈猴一族很聰明,對於秦天教授的技法吸納得很快,幾天時間就已經練得有模有樣,領地的後山處有一大片鐵樺林,這些堅硬的木材是最好的武器材料,雖然秦天對於鍛造武器這一項並不精通,但指導製造出一些具備殺傷力的武器還是沒有問題的,就是有些粗糙難看。
或許是出於愧疚,秦天想彌補他給靈猴一族帶來的災難,因此在靈猴們的武技練習上他都是悉心指導、每一個細節都表現得一絲不苟,對一個從懂事起就跟兵器打交道的人來說,這些雖然不容易,卻也並不是很難。
他知道,不久以後他就會離開,並且還會帶著小猴帝離開,所以在這一段時間內,有必要將靈猴一族的實力提高起來,也算是他力所能及的一些幫助和補償。
隨著時日的逝去,秦天的誠懇再次打動了靈猴一族,他終於重新獲得了靈猴們的信任,就連以往對他不太待見的老靈猴,態度也是大為改觀!
日子如此往復,轉眼,便是七天過去了。
雷蒂亞離開的時刻終於來臨……
早晨醒來之後,雷蒂亞就發現秦天沒有再問他關於鬥氣波方面的問題,大半天裡,他一直都是沉默不語的,這讓氣氛變得有些沉重,似乎是給離別吹響了一曲憂傷的前奏。
秦天的沉默也漸漸感染到了雷蒂亞,女孩也沒有找話題與秦天閒扯,她開始默默的收拾自己的東西……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孑然一身的上山,除了秦天贈與她的那件長袍,她想不到還有什麼是需要帶走的。
她只是想借此打發這有些難熬的時光,平常這個時候,秦天總有一大堆的問題,但現在……
女孩猜測不到秦天究竟在想些什麼,這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心智是同齡人中所不曾見過的,雷蒂亞生長於王侯世家,見慣了修養高深、才華橫溢的少年英才,卻從沒遇見過秦天這樣的人,一個年僅十六歲,卻像一個三十六歲的中年人那般老成持重的人。
雷蒂亞不認為這是從小生活在比賽場裡的緣故,在她的印象裡,苦修者都是目不識丁且世俗粗鄙的,且不說有秦天這樣詭詐的心智,單單是對外來事物的接受能力就低得有些駭人,絕不會像秦天這般……
在女孩的心中,已經將秦天定義成一個另類,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另類!
…………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時間飛快流逝,日上中天之時,雷蒂亞正安坐於山洞之前,她靜靜的注視著前邊正指導著靈猴一族操練的秦天,渾然不覺身後的空氣中傳出一陣細微的波動。
一個高大的身影憑空顯現出來,時隔七天,阿卡爾斯再次回到了靈魔鐵臂猿的領地中。
眼神四下掃過,隨即落在身前的女孩身上,見雷蒂亞未能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反而盯著秦天一動不動,彷彿陷入到了某種深沉的思考,阿爾卡斯意會到了一些什麼,不由輕輕歎息一聲。
他的歎息聲驚動了雷蒂亞,女孩回過頭來,見阿爾卡斯高大的身形佇立在身後,愣了片刻,連忙起身施禮道:「老先生……」
「該來的總會來,孩子,別放不下!」洞徹世俗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雷蒂亞心中的苦悶,淡淡的勸解道:「走吧,留戀是無用的,若是有緣,終有一天會再見面。」
雷蒂亞輕輕頷首,她心中何曾不是這樣想,但命運本身就是個無法捉摸的東西,今日一別,誰又能保證在蒼茫無邊的大陸之中,在生命中餘下的長久年月裡,能與他再度相逢呢?
雖然秦天從未透露過,女孩卻早已察覺到,身負血海深仇的他是不可能在這深山之中孤老一生的,他有自己的使命,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裡,去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到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世界中……
或許這一別,就將切斷二人僅有那麼一絲交集吧!
「老先生,我,我想……跟他道個別!」雷蒂亞醞釀了許久,終於從小嘴中擠出這樣一句話,她始終還是放不下,不願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去。
阿爾卡斯會心一笑:「我知道你有些無法割捨,不過這些都是必須面對的,孩子,勇敢些,想說什麼,就說給他聽吧!」
雷蒂亞怔了一怔,明眸的眸子中亮出一絲光彩,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老先生!」
她邁開盈盈蓮步,緩緩走到秦天身後,又是不捨的看了面前這個少年一會,直到大部分靈猴都感覺到了她有些古怪的目光,接二連三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雷蒂亞這才不得不輕輕地朝那個背影開口道:「羅……秦天,我要走了!」
這一句話彷彿費勁了女孩所有的力氣,在一瞬間觸動了她內心最為柔軟的地方,水霧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在那雙明媚的眼眸中蔓延開來。
「噢,老先生已經來了麼?」轉過頭來的秦天瞄見了站在一邊的阿爾卡斯,隨即平視著雷蒂亞,淡淡一笑,就似微風捲過雲彩那般舒適,他的語氣依舊平和,彷彿不帶一絲感情的漣漪。
「回去吧……被猴帝『擄』來這麼久,你的家人肯定擔心了。」秦天特意強調了這個擄字,他玩笑般的話語,似乎是想劃開這濃濃的離愁。
「嗯,其實,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沒有別的意思……」雷蒂亞幽幽歎息一聲,神色中有些淒婉:「我得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天對我的照顧,謝謝你教會了我許多道理……恩!還,還有,謝謝那一次你救了我和伊莎貝爾……」女孩說到這兒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她似乎並不希望如此乾脆的就結束這一次對話,或許,最好時間能夠永遠的停留在這一刻吧!
秦天一直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只是靜靜的聽著雷蒂亞說話,不曾插一句嘴。
頓了頓,女孩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淚水不讓它滑落,抬頭看著秦天,她輕輕道:「其實,這一次被猴帝抓到這山裡來,我本以為再也回不去了的,可沒想到會遇到你……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秦天……我這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遇見,你,你可不要忘記我噢!」
秦天看著噙滿淚水的雷蒂亞,不知怎麼的,心中竟是狠狠抽動了倆下,這個嬌貴天生的大小姐,在這一段時間內,還真是改變了不少的!但他很快平復住了自己波動的心緒,開心的笑了起來:「嗯,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要知道,你可是我秦天這輩子遇見的最美麗的姑娘。」
想了想,秦天又補充一句:「嗯,這個……只要是美麗的姑娘,我都不會忘記的!」
雷蒂亞原本欣喜的神色瞬間轉為黯然,頗為幽怨的瞪了秦天一眼,輕聲嘀咕一句:「那你以後碰見了比我還漂亮的姑娘,豈不是就要把我忘了?」
「不會的!」秦天十分真誠的做出保證,隨即再次補充道:「只要跟你差不多,噢,不對,就算差一點點,我也都會記得的。」
雷蒂亞:「…………」
…………
最終,雷蒂亞還是走了,有些不捨,有些留戀,白皙素手中緊緊攥著那一件給她帶來許多溫暖的長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片熟悉而翠綠的山崖。
或許,在許多年以後她與秦天還會再度交集。
只是這個或許,又有誰能夠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