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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六章 魔獸森林(十) 文 / 格子裡的秋天

    秦天這一下使得極為巧妙,他並沒有篡改夜墨的原話,只是稍稍加工,整個話語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他真這麼說?」阿爾卡斯追問道。

    「千真萬確!」秦天的回答字字鏗鏘,語氣中不參有一絲虛假,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老先生,此子生性堅忍,若給他一些時日,成就將難以估量,我們東陸有句俗話——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阿爾卡斯臉色終於變了,他並不怕夜墨的報復,但秦天說得沒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再過一些時日,他就要將這南方山脈守護者的位置傳與最出色的弟子,到時候此子再尋上山來,豈非累了後人……

    「不知天高地厚!」阿爾卡斯冷哼一聲,大手一頓,一道綠色光球從枯木法杖中飛出,沿著夜墨三人退離的軌跡,追了上去。

    「啊!」

    片刻後,山腰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嚎,緊接著是另外倆人焦急的呼喝,又過了一會,便再無聲響。

    秦天欣喜若狂,卻極力壓制著不讓它露於表面,朝阿爾卡斯問道:「老先生,您,您殺了他?」

    「不,我沒有殺他。」阿爾卡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過是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懲戒,讓他多少明白一點,狂傲,才是最大的原罪!」

    聽阿爾卡斯說並沒有殺死夜墨,秦天心中難免有一些失望,但很快他又釋然了,有成果總比讓那傢伙安然無恙的離開要好,聽那慘叫聲,夜墨受的懲戒似乎並不是阿爾卡斯所說的那麼小。

    生長於冷酷血腥的比賽場,秦天知道無論怎樣怨天尤人都沒有絲毫用處,別人不會因為你的怨狠而掉一根頭髮或者損失一塊金幣。

    要麼什麼都不做,一旦要做就將敵人置之死地!

    今日夜墨逃得一劫,但終有一天,秦天會殺上雲門,用他們三人的鮮血,祭奠安東尼奧逝去的亡魂!

    阿爾卡斯沒有再將夜墨等人放在心上,轉向雷蒂亞,問道:「小姑娘,你的承諾完成了嗎?」

    雷蒂亞身軀微顫,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那三個人已經被趕走了,想來短期內也不會再回來,自己似乎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但不知為什麼,雷蒂亞的內心深處並不是那麼熱烈的想要離開這裡,她不知有什麼東西是自己所放不下的!

    「看來你還並沒有考慮好。」阿爾卡斯歎息一聲,不經意間看了秦天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再給你七天時間,到時候不論你的承諾是否完成,我都會帶你離開……要知道,你的家人,想必也很著急了。」

    還不待雷蒂亞做出回答,阿爾卡斯高大的身形已經消失在了原地,空曠的山洞內,只留下一句七天後接人離開的囑咐。

    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沉重起來……

    秦天沒有多看仍處在發愣狀態中的雷蒂亞,招呼小猴帝開始清理戰場。

    這一次戰鬥,秦天等人雖然擊退了來犯的強敵,卻也是損失慘重,靈猴的死亡數高達七十餘頭,還好有阿爾卡斯出手救助,這才沒有留下一個傷者。

    戰後的山崖上一片愁雲慘霧,靈猴們都在忙碌著處理戰死族群的屍體,它們不太善於表達自己的情緒,卻再不見了往日的活潑與鬧騰,整個靈猴一族都陷入了一種悲憤的情緒中。

    秦天知道,老靈猴雖然嘴上不說,卻對自己心有怨言,畢竟這三個強大的敵人是他引來的,如果他秦天不出現,靈猴一族就不會蒙受這樣的災難。

    但有小猴帝的壓制,老靈猴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秦天在靈猴一族中辛辛苦苦建立出來的親和度,在這一次戰鬥中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許多原本跟他頗為親近的小猴子,也在長輩的約束下漸漸遠離他。

    還有一些失去了親人的靈猴,看向他的眼神也開始帶著不解、疑惑、甚至於怨恨。

    秦天對這些都表示理解,他無法定義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是錯,但想到安東尼奧臨終前欣慰的笑容,他心中的執念便會再一次堅固起來。

    入夜。

    寒風徐來,山洞內存留著的淡淡血腥氣息被輕輕吹散,修煉完精神力的秦天從石床上站起,心事繁多的他暫時還無法入睡,看了看已經進入甜美夢鄉的小猴帝和雷蒂亞,不知怎的,秦天竟是感覺到一陣輕鬆。

    小猴帝天生異骨,毫不懼怕凜凜的寒風,它不像其它靈猴喜歡睡在樹上,興許是從小由安東尼奧撫養長大的緣故,小猴帝睡覺時是呈大字型的,小手小腿盡皆張開,尾巴纏在腰間,時不時扣扣毛茸茸的小臉,分外可愛。

    倒是雷蒂亞,她生來便是錦衣玉食,如何能受得了這荒山野外的生活,在寒冷的天氣下,女孩嬌柔的身軀幾乎捲縮成了一個圓團,白皙素手緊緊攥著棉袍的邊領,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卻仍舊抵攔不住冷風的肆虐,嬌軀微微顫動著。

    秦天輕歎一聲,將身上的長袍解下,小心翼翼的蓋在女孩的身上,他怕吵醒了女孩,沒有弄出一絲聲響。

    哪知長袍一接觸雷蒂亞的身體,她便下意識的輕顫了一下,整個人瞬間彈了起來,秀眉微皺,雙眸微瞇,警惕的看著秦天!

    「你,你幹什麼……」雷蒂亞緊了緊自己的衣領,語氣有些慌亂,白天的那一場血腥廝殺至今仍歷歷在目,這讓女孩分外敏感。

    「看你凍著了,給你蓋個被子!」秦天很坦然。

    雷蒂亞看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原本屬於秦天的長袍,俏臉不由染上一抹紅暈,整個人也有些發怔,這些天來,每當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都能見著秦天的長袍蓋在自己身上,而這個傢伙往往都是一坐坐到天亮,當陽光跳進洞穴時,甚至能看見他的髮絲上結起了一層寒霜。

    雷蒂亞不清楚秦天為何能日夜不停的修煉,只當他天賦異稟,精神力超出常人許多,雷蒂亞還發現,秦天似乎有一種快速恢復精神力的特殊功法,雖然用來增長斗師精神力的功法十分罕見,但恢復的方法倒也並不稀奇。

    斗師在達到七階之前,精神力本就不是很高,要恢復自然也還容易。

    不過,這樣沒日沒夜的修煉十分枯燥無味,非性格堅韌之人難以持之以恆,至少她雷蒂亞就是堅持不下來的,想到這些,雖然寒風依舊凜冽,女孩的心中卻暖烘烘的,低垂著螓首,輕聲說道:「謝,謝謝你!」

    「不用謝!」秦天微微一笑,柔聲道:「夜晚比白天冷上許多,你身子骨弱,這長袍就給你穿著,別凍壞了身子。」

    雷蒂亞抬起頭,見秦天身上僅穿著一件白色長衣,看上去十分單薄,不由問道:「那,那你怎麼辦?」

    秦天爽朗的一笑:「我沒事,從小就光著膀子訓練,無論颳風下雪的,所以現在我這身體特別耐寒!」

    雷蒂亞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秦天在比賽場內玩命般訓練的場景,神情一陣恍惚,猶豫了一會,還是將長袍遞了回去:「不行,你還是穿上吧,我這棉袍也很保暖的,冷不著!」

    「胡說!剛才還冷得不停發顫來著!」秦天臉色一板,語氣也不由提高了一分,低喝道:「行了,你也別說了,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這衣服沾過你的身體,我是不會要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聽得秦天如此霸道的話,雷蒂亞下意識的感覺一陣氣惱,但轉念一想,女孩又理會到了秦天的良苦用心,癟著嘴不再反駁,遞出的長袍慢慢收了回來,算是接受了這份好意。

    秦天見雷蒂亞沒有堅持,剛毅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縷滿意的笑容,淡淡道:「你繼續睡吧,我出去透透風!」

    說罷便邁步走出了山洞。

    洞外要更加清冷一些,黑夜中月華透過茂密的枝葉,點點灑在山崖之上,帶來一陣柔和而幽暗的光。

    四周靜寂無聲,靈猴一族都已入睡,倒不用擔心有不長眼的魔獸會闖進這裡,在這天茲拉魯山脈南方山脈的山腰之中,除了靈猴一族的天敵十四級高階魔獸火鷹,還沒有什麼魔獸敢於擅闖靈魔鐵臂猿的領地。

    秦天坐在山崖之上,迎面吹著冷峭的寒風,他整個人好似也融入在寒風之中,雙眼遙望著森林中那黑暗的盡頭,不可自拔的陷入一種莫名而深沉的思緒。

    …………

    不知何時,一個俏麗而輕盈的身影緩緩坐在他的身邊,她也順著秦天的眼光朝前望去,似乎也想穿過這黑暗,看透這無邊無際的林海,將目光留在那心心唸唸的故鄉國土上。

    「你在想什麼?」良久之後,雷蒂亞終於破開了沉默,輕輕開口:「是想你的老師麼?」

    秦天淡淡一笑,其中卻帶著化不開的苦澀和酸楚,聲調也莫名的悠遠起來:「我在想很多,不僅僅是我的老師……」

    「能跟我說說嗎?」鬼使神差的,雷蒂亞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對於秦天,她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神秘感,明明是邁爾斯比賽場的一個苦修者,卻能引來七階高手的追殺;明明在西庭生活了十六年,卻精通東陸的語言!

    不知是不是源於白天的事情,在這個時刻,秦天莫名的感到憂愁,孤單像是一首縈繞身旁的動人鄉曲,解不開,扯不斷,他需要一個人傾聽自己的內心,看著一改往常,嫻靜動人的雷蒂亞,原本堅如鐵石的壁壘不知不覺打開一道小小的縫隙,苦笑道:「我在思念我的故鄉……」

    頓了頓,秦天將眼神再度融入無邊的黑暗中,繼續說道:「在來到這裡的時候,我曾是迷茫的,雖然迷茫,但內心深處卻始終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有著深沉的嚮往,然而當陌生變成熟悉以後……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失落與寂寞,我想……我也許再也回不到那個地方,再也見不到那些曾經患難與共的故友親朋了……」

    秦天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淡淡的沙啞,但雷蒂亞卻感動於他剎那間的真情流露,女孩不懂為什麼秦天從小在比賽場長大,還能憶起自己的故鄉,只是輕聲勸慰道:「也許,等到你真正的強大起來,就能夠回到故鄉去了……」

    真正強大起來嗎?秦天沒有回答,事實上,這個世界有沒有神都是未知,退一步說,就算他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神,又有誰能夠保證,神就能撕破空間隧道,回到那個地方呢?

    再退一步,就算回到了那裡,那些曾經朝夕共處的人,還在麼?

    「其實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看他們,僅僅是看一看,哪怕只是遠遠的一眼……」秦天悵然若失,喃喃自語著:「我不願打攪到他們的生活,就想看一看那些傢伙是否已然年華老去,又是否平安喜樂,或者……還會不會在不經意間談論起我這麼一個人!」

    聽著秦天平靜的訴說,雷蒂亞的心情也隨著他的語調波瀾起伏著,沉默半響,才輕聲問道:「秦天,你的家鄉,是在很遠的地方嗎?」

    「是呀,一個你並不知道,卻真實存在的地方!」秦天彷彿陷入了那遙遠的記憶中,雙眼迷離,悠悠道:「那是一個黑瓦白牆,細雨無聲的地方……那裡的山是綿長的,一年四季都籠罩在煙雨朦朧中,說不盡的溫潤清逸;……那裡的水,是溫柔的,像是姑娘長長的髮絲一樣交纏密佈,纏繞著每一個鄉人的心。彎彎的河水沿著小鎮而過,浸潤出一個個婉約靈秀到極致的女子,衍生出一段段才子佳人的逸事,千百年都未曾變過。……那兒只有兩種聲音,一種是寂、一種是靜,每一處都古樸而清澈。」

    「小橋、流水、人家,就是那裡最燦爛的風花雪月!」

    雷蒂亞聽著聽著,眼中不由染上一抹水霧,她的面前就好像浮現出一幅生動雅致的畫卷,美得沁人心脾!

    「那兒,一定很美吧?」雷蒂亞的話語輕柔而綿長,如是道。

    「很美,就像置身在一幅山水畫中一樣。」秦天微微笑著,帶著一分濃濃的眷戀,不覺輕吟道:「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閒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

    雷蒂亞聽不懂這一首詞,但她已經深深陷入秦天營造出來的山綿水長中,就這麼想著,想著那小橋、流水、人家所組成的唯美畫卷……

    一時,不由得癡了……

    沉默在無邊的夜色中再一次蔓延開來,這萍水相逢的一男一女竟好似一對相忘於江湖的知己一般默契,遙望深沉的月空,不言不語!

    …………

    「沙沙!」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種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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