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拓站在書桌前,執筆的手卻久久沒有落下,她現在可是滿懷心事阿!
她心裡有些慶幸,師伯又被叫到皇宮去了,昨晚沒找自己算賬,那可算是最大的失算,自己興許能躲過一劫,如果他被皇帝老兒為難的夠嗆更好,那樣就沒工夫找自己了!冷幕白估計要卷包袱走人了,也許短時間內會成為兵部尚書府最不歡迎的人,真可憐!她歎口氣,又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宣紙上。
第一張是給肖子顏的,寫什麼呢?她咬住筆桿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接著揮動毛筆,寫道:「貞姑馬鬣在江村,送汝黃泉六歲孫。地下相逢告父姥,遺民猶有一人存!」寫完,她嘿嘿的笑了兩聲:「肖子顏啊肖子顏!這下還玩不死你?」
接下來該是肖夢瑩的,她送給情郎,應該怎麼寫呢?她在室內踱了兩步,然後沾了沾墨,過不一會兒,宣紙上就出現了一首《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看了看兩張紙,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手,將紙捲起來,外面又用厚紙包上。
理清推門而入:「冷幕白走了!」
「我知道!」方拓歎口氣。
「你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聽說是你師伯早上親自攆他走的!」理清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手中的兩卷紙,一把奪了過來:「這是什麼?」
「給朋友的字!」方拓顯得心不在焉,她的視線投向窗外,不過是玩鬧一把,值得師伯這麼大反映麼?
理清將手上的紙捲來回擺弄幾下,又教還給她:「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的師父,自己的徒弟還要別人來教!」
「你說仙衣?」方拓笑笑,自從收了白仙衣為徒,前幾天她還能耐心的教導一下,但她實在不適於教學生,弄得一塌糊塗,正好顧文宇無事可做,她就把包袱推掉了!
「有個這樣的師弟真是好!」理清感歎道:「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一點怨言都沒有!」
「你這話什麼意思?」方拓哂道:「他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不聽我的聽誰的?」將兩紙卷放在桌子上,拿起筆:「你沒把次序弄混吧?」
「啊?」理清愣了一下,看向紙卷:「絕對沒有!」背著的手卻握緊了一些。
「那就好!」方拓現在心煩著呢!直接在紙上分別寫下肖子顏和肖夢瑩的名字,推開門喊道:「文宇!」
「來了!」顧文宇一陣風似的跑過來:「什麼事情?」
「派人把這個送到仙居客棧!」方拓把東西交了出去!
「有個師弟真好!」理清掂著腳瞄著顧文宇遠去的身影,再一次的感慨道。又看到方拓有些嗔怪的眼神,嚥了口口水:「我該去唸經了!」說完也跑沒影了!
「這人!」方拓無奈的搖搖頭:「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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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兵部尚書府內堂
「你以為我不會叫你來了吧?」方俊冷冷的看向低頭喝茶的方拓
方拓抬眼看了看師伯,又將頭低了下去,這時候,還是少說話為妙!
方俊指著吳蓮的靈位,緩緩說道:「我的面子你可以不給!你姨媽的恩情和養育總不能不顧吧?」接著他的話越來越急促,口氣越來越嚴厲:「你還不跪下!」最後這一聲幾乎是用吼著說的。
方拓猶豫了一下,終於面對靈位屈膝跪了下去。
方俊走回座位坐了下來:「過去你在江湖上怎麼瘋瘋癲癲,怎麼任性胡來我都不管!」他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但在這京城,你就不能如此淫蕩胡鬧!」
「淫蕩?」方拓猛地抬起頭,惶恐的睜大眼睛,她的聲音在發顫,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向作為竟然會和這兩個字掛上鉤!
「當初你姨媽臨死的時候,再三告誡,為了讓你闖蕩江湖更加方便,在文宇成年之前,絕不能將你們的關係宣揚出去!」方俊忿然的一揮手:「沒想到你卻如此胡鬧!」他的目光漸漸冷峻:「先是柳長風的事情,弄得滿城風雨,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你本應澄清事實或者隱匿一段時日,可你卻不知進退,余府喜筵堂而皇之到場,竟然還自降身份,女扮男裝和那歌妓鬼混一處!這都不算,前幾日竟然在屋頂上和冷幕白那個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醜事!」
方拓的身子攤了下去,這時候,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
「你將文宇至於何地?將我這個師伯至於何地?將你姨媽至於何地!」方俊嚴厲的目光審視著她,口中厲聲喝道:「你這不是淫蕩是什麼?」
方拓倍感屈辱,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弄到這個地步,她的眼睛望向地面,過了一會兒,她仰起頭,靜靜的問道:「師伯所說的那個歌妓,那個花花公子,都是我的朋友!我自認為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情,更沒有對不起師伯,對不起姨媽!有何過錯?」聲音很平靜,但眸子卻是空洞沒有一絲色彩的,第一次見識到古人的這種世俗觀念,就給她重重的一擊,讓她喘不過氣來。
「還說沒有?」方俊站起身,將椅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怒聲斥問:「那天我可可是親眼所見,難道還有錯?」
方拓也按耐不住站了起來,她用足所有的力氣,彷彿是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打碎那樣朝前方猛地揮了揮手:「就是錯了!」
「你那是什麼態度?有這麼對長輩說話的嗎?」方俊滿臉霜氣,語氣更是冷的象冰。
「師伯錯了!」方拓挺直了腰身:「真相面前,無分大小!」她的臉上掛上了一層漠然,眼睛卻緊緊盯著方俊的神色,過了一會兒,那眼裡灰濛濛的霧氣不見了,眸子澄澈起來:「師伯啊!那晚太黑,您到底看到什麼了呢?」
「那種醜事你還有臉提出來嗎?」方俊陰沉著臉,對於她的態度,他是怒從心起:「過去的你雖然頑皮,但還算是聽話尊敬長輩,怎麼出去幾年,變成這個樣子?」
「醜事?」方拓笑了,那是嘲諷的笑容:「同朋友玩鬧怎麼會成了醜事?」她的語音不高:「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個感情深的朋友?」
「算了!」方俊看了她半響,接著歎口氣:「我不想在這件事情糾纏下去!也許我真的老了!」他轉向吳蓮的靈位:「面對這你姨媽的牌位,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今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的事情不用別人來插手!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年,不為自己活一把!太不值了!」方拓咬住嘴唇,緩緩說道。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方俊抬頭望向屋頂:「你的這些奇怪思想不知道哪裡來的!你可明白?無論你和冷幕白有沒有事情發生,若讓別人看到,你的名聲都毀了!」
方拓不由冷笑:「名聲?我何嘗在乎過這些玩意兒?」
「你不在乎!」方俊猛地轉身,面向她走了兩步:「你是不在乎,文宇可在乎,我這個師伯也在乎!」
方拓苦笑搖頭,外面人的風言風語她完全可以不管,但親朋好友施加的壓力她真的能適應麼?
方俊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虛了,長歎一聲,語氣也緩和下來:「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只有採取辦法了!」瞥見方拓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你和文宇雖已完婚,但那時都還太小,你姨媽臨終前對這件事情也有頗多遺憾,覺得對不起你們!既然這樣」他背負雙手:「我是該給你們在這京城搞一個盛大的婚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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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初年,天下大定,原本就繁華的汴梁更加熱鬧了!一派歌舞昇平,繁華似錦,上河樓船,水門街市,瓦肆勾欄,百戲雜陳,街道兩旁的店舖裡,江南的絲茶、沿海的魚蝦、塞外的牛羊,山西的煤炭,還有日本的扇子、朝鮮的墨料、阿拉伯的香料、珍珠等等應有盡有。
汴河自西向東流過京城,還沒入夜,方拓就沿著它漫無目的的閒逛,在劉家鋪子吃碗麵,到牡丹棚看場雜耍,再去喝碗茶,然後坐在河邊吃把瓜子!走到街道的盡頭,她再沿著河往回走,來到剛開始出發的地方,一切從頭開始,在劉家鋪子吃碗麵,到牡丹棚看場雜耍,再去喝碗茶,然後坐在河邊吃把瓜子。如此反覆多次,直到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不少的棚子勾欄已經被撤去了,她停下腳步,東方已經發亮!看了看街上稀少的商販,劉家鋪子還點著燈,她知道那裡現在沒有一個客人,亮著燈,是在等自己過去吃第七碗麵吧!茶棚的小夥計正站在門口看著她呢!看他那猶豫的表情,是不是想撤攤又不好意思開口?
她瞇起眼睛,看向東方,那裡的陽光很亮,否則為什麼會這麼刺眼?哎!歎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那太陽還沒升起來,怎麼會刺眼?是自己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睜不開了!
「回家吧!」幽幽的說了一聲,她抬腳往回走。路過茶棚,對著小夥計鞠個躬:「我回家了!」
沒有理會他那惶恐的樣子,她又敲了劉家鋪子的門板:「我回家了!」
似乎很快活的,很輕快的走出了街道,拐進了一小巷,她卻停了下來:「家在哪?」她的雙手扶著牆壁,指甲狠狠的摳道牆土裡去,早晨的空氣不是應該清新一些的嗎?為什麼又這麼壓抑呢?
「去他媽的婚禮!」腦中又迴響起方俊的話,何等荒唐,何等不平,何等屈辱,各種情緒湧上來,她怒吼一聲,雙手發洩似的拍在牆上,那倒塌的牆壁在她的心裡成了那一切切的污穢,倒了,倒了!可是,一點興奮都沒有,不是應該高興的嗎?她揉揉眼睛,怎麼那牆壁變成自己了?心怦怦的跳個不停,自己倒了!她又咬住嘴唇,但這次,牙齒在發抖,是啊!她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誰啊?」這時候,院子裡傳來嘈雜的聲音,幾個大漢那著鋤頭菜刀走了過來:「砸人家院牆?缺不缺德?」
方拓驚慌的四處看了看,接著雙腳一點,縱身躍到屋頂,幾個起落間,就跑到很遠的地方,化作一縷青煙,從剛剛開啟的城門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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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方拓扶著一棵老樹,大口的喘著粗氣:「安全了!」可是,她惶惑的兩邊看看,接著身子靠著樹幹攤了下去,最後蜷起雙腿,在那裡不能自拔,左邊是絕壁,右邊是深淵,她該怎麼選擇?
「這可不像方拓的所為!」一道聲音響起,將方拓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方拓見到那人的模樣,大吃一驚,不由掩住嘴,剎那間瞳孔恐怖地放大了:「裴,裴冷?」晨光中,那一襲黑衣,散著長髮的不是那本應死去的裴冷又是誰?
「不錯!正是我!」裴冷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卻詭異的令人困惑:「我跟了你好久,你的表現,我很失望!」他說著還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這可不像四年前的你啊!」
「你怎麼沒死?」方拓猛地站起身,聲音冷硬道:「你不是跳崖了麼?」
「我已經死了!」裴冷仰天輕歎一聲:「黃泉道上太寂寞,我是來找伴的!」
「哼!」方拓再不是先前那茫然的樣子,她此時冷靜非常,神色鄭重:「你是想殺我?我都說了,你妻子不是我殺的!」
「是不是你都無所謂了!」裴冷的下巴蠕動幾下:「我不在乎了!」
「不在乎?」方拓愣住了!
「是啊!」裴冷的聲音很輕,那語氣就像是對待心愛的人:「我只要知道你是我仇人就夠了!」
「你還真瘋啊?」方拓聞言哭笑不得:「你能殺得了我嗎?我的武功可是很高了!」
「誰說我要殺你了?」裴冷笑了起來。
「你?」方拓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看看!」裴冷伸出一隻手:「這隻手很像蘇婉對不對?」
方拓驚駭的後退數步:「那是你做的?」
「那你以為是誰?」裴冷嘲諷的一笑:「我若是不說出來,恐怕著天下沒人會知道吧?哈哈哈!」
「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久之後你就會知道了!」裴冷轉頭看向遠方:「那日跳崖,我竟然奇跡般的被樹杈掛住,而那樹杈的旁邊就是一個藏著上古秘寶的山洞,在山洞裡,我度過了兩年難忘的歲月!但是」他收回目光,看向方拓:「我以為能出來向你報仇的時候,你竟然死了?」他的聲音變的尖銳起來:「還好,你還活著,你這條命還是我的!」
「你瘋了!」方拓懶得和他爭辯。
「我瘋了?」裴冷哈哈一笑:「在別人眼裡,你才是瘋子!」他張狂的張開雙臂:「我就是要你變成個瘋子,要你身敗名裂,要你生不如死!」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方拓抽出軟劍,審視一樣的看著他:「不過,今天我可不會饒了你!」
「是嗎?」裴冷微笑著,手摸向腰間,竟然抽出一把和方拓一模一樣的軟劍:「今天就看看咱們誰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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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我改了!有朋友說「婦道」這一詞宋朝初年還未出現,暈死!當時只是一時衝動,嘿嘿!所以改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