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宴會,但舉辦者是揚州的父母官,自然無人敢怠慢。
再加上一代奇琴吟霄即將面世的消息,持有請柬的客人很早就趕到宴會現場,場
面熱鬧非常。
經過五代十國的戰亂,女子受到的限制大大鬆懈了,雖然遠不及唐朝中期以
前的開放,但比之以後的一千多年,風氣也算開放很多了!單在赴宴的途中,方
拓就看到好幾對偎依在一起的男女,不僅感歎:「誰說古代保守來著?」
府內處處張燈結綵,婢僕全體出動招呼來客。一身男裝的方拓對任何人都是
不卑不亢,江秋水溫婉地跟在他身邊,一路上輕笑著施禮,體態盈盈,仿若清梅
綻放。旁人先看到江秋水已是魂不守舍,在看到身後英俊的方拓更是眼前一亮,
兩人出眾的身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走到哪兒都引起小小轟動。托江秋水的福,
方拓能處處受到警惕目光和濃濃敵意的款待,讓他心下苦笑不已。
等兩人走進大廳,在場的人全部加入迎接的行列,看那老老少少流著口水又
奮力巴結的噁心模樣,旁邊的方拓都會忍不住想踹上幾腳,江秋水卻能妥善地應
付自如,迎刃有餘,直叫他佩服不已。
那苗知府身著便衣,年約五十左右,面容清卓。不是文謅謅的文官,而是威風
凜凜氣概不凡的一府之主,見到兩人,也只是淡淡的打個招呼,接著與旁邊的一
個黑臉大漢交談。
江秋水知道苗知府的為人,行了禮就識趣的走開了。
「總算有人不為秋水小姐心動了!」方拓打趣地笑道。
「苗大人絕跡花街,怎會瞧得上我這風塵女子?」江秋水淡淡地說,她很敬
佩苗知府的為人,不被女色迷惑的官員實在是太少了!又對圍著她的眾人輕輕施
禮,拉著方拓走向侍者安排的座位。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翩翩入坐的江秋水身上,她的歌喉琴技天下稱絕,容貌
更是無人匹敵,大家一眼不眨實是情有可原。
「秋水!」一聲親切的招呼傳來,江秋水扭頭見一個錦衣公子坐在對面含笑
看著她。
「冷公子也來了!」江秋水高興的呼道。
「哈哈!京城一別,著實讓幕白想念的緊,沒想到多日不見,秋水小姐更加
出色,不知又奪走多少男兒的心!」那男人難掩喜悅之色,興奮地說道。
方拓聽他們一說便知道那男人就是江秋水提過的惜花公子冷幕白,確是傳言
的那樣,說不盡的風liu倜儻、文質彬彬,宛如玉樹臨風的偏偏公子,一把純白的
折扇,正輕柔的搖晃著,一派悠然自得之狀。方拓正好迎上冷幕白探究和稍帶敵
意的目光,含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卻歎氣:「今晚的戲可不好演啊!
那冷幕白也為方拓的出色和氣量驚心不已:「這位是?」他問出全場男人都
想知道的問題。
「在下方拓,是秋水小姐的朋友!」方拓淺笑,搶先江秋水答道。右手用力
,帶近了身旁美人的嬌軀。江秋水倒在方拓懷裡,沒料到他會有這番動作,俏臉
微紅,怪嗔地瞄了他一眼。
「方公子和秋水小姐在一起,確實是全場最出色的人物!在下羨慕的很啊!」冷幕白略帶酸意的說,一向冷漠孤傲適的江秋水公開跟在一個男人旁邊,甚至
流露出小女兒姿態,確實讓他的自尊心受到打擊。
「公子說哪裡話?」一個身著紅衣,容貌不下江秋水的嫵媚女子款款而來,
雙手纏上冷幕白的脖子,嬌聲道:「奴家和公子在一起也不遜色啊!」說完還示
威似的瞟了江秋水一眼。
「那是,那是!」冷幕白有些尷尬,摟住身邊美人,柔聲說道,兩人曖mei的
動作像是熱戀的情侶,一切都很自然,但方拓卻看到冷幕白那一瞬間皺起又舒緩
下去的眉頭。心裡知道這兩人的關係並不簡單。
「她是滿月樓的月湄兒,今年也要參加賽花大會!」江秋水淡淡答道。
「確實是美女!」如果江秋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聖潔青蓮,那月湄兒就是鮮
美艷麗的牡丹了。他剛說完卻感覺腰間一痛,「你擰我幹什麼?」
「我在你身邊呢!你就不會收斂點?」江秋水白了他一眼。
「大姐,我是說實話嘛!」方拓苦笑,又靠在她的耳邊細語:「你不是知道
我的身份嗎?若是旁人,還以為你對他有意思咧!~」
「反正我在身邊的時候,你看別人就是不行!」江秋水強詞奪理道,心裡卻
也有些吃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真的把方拓當成男人,而且下意
識的受到吸引。其實她不知道,方拓的骨子裡可是男人,自然會有女人受到那股
魅力的影響。
暈,真把我當成你包養的小白臉了?方拓剛要反駁,卻為走向他們的一個身
影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個很有精神的男人,皮膚略黑,長得甚是雄偉,渾身透
出懾人霸氣,卻又不惹人厭,反使人生出願意臣服於下的感覺。可惜,他有稜有
角的陽剛面貌上卻生著一對彷彿能勾魂奪魄的,異常「美麗」的鳳眼。如果加在
女子身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可惜啊!可惜!」他有些遺憾的感歎道。
「秋水小姐」那男人走到跟前,就當方拓是空氣一樣,直接對江秋水獻慇勤
:「這,這,是我買的頭釵,挺,挺配小姐,所以」
「謝謝,余公子好意,不過在知府大人的府裡,恐怕不好吧!下次再說!」
江秋水冷冷的回答道。同時握著方拓的手緊了緊。
「怎,怎麼會?這,再配小姐,不過了!」那余公子竟然伸手要親自給江秋
水戴上。
方拓看那人結結巴巴說不出個完整句子,臉上還直冒汗,顯然是第一次給女
人送東西,非常緊張,做出失常的舉動也有情可原。心下有些同情,但收到江秋
水求救的信號,歎口氣,抓住余公子遞釵子的手腕:「朋友,這不妥吧?」
「你管什麼?」余公子生氣道,就要把手腕拽回來,微微用勁,那抓住自己
的手卻紋絲不動,輕「咦」一聲,另一隻手也探出來,直接襲向方拓,電光火石
間,兩人已對了七八招,不僅都為對方的武功修為感歎。
「你就是進出流芳閣的小白臉!」余公子上下打量方拓,又以兩人才能聽到
的聲音說:「沒想到是個高手!」
「什麼小白臉,余文傑,你說話注意些!」江秋水冷冷地說。
那余文傑被一陣數落,有些尷尬,但還是對著方拓說道:「咳!你就是那個
進出流芳閣的人?」
方拓沒有言語,放下余文傑的手腕。微微點頭,難道江秋水讓他來就是應付
眼前的事嗎?
「我要想你挑戰!」
「憑什麼?」方拓俊眉上挑,他最看不起公開爭風吃醋的男人,尤其是這樣
一切都付之武力的野蠻人。
「當日我曾許下誓言,勝過我,才能有資格接近秋水小姐!」余文傑卻沒有
被輕蔑的語氣激怒,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方拓一眼。
「好啊,怎麼比?」方拓瞭然的點點頭,看來他和自己一樣,剛才沒有過癮
「余文傑,當日我曾拒絕於你,我想你也應該死心了,怎麼仍然是執迷不悟!」江秋水有些擔心,示意方拓不要答應。
「就比武,現在!」余文傑的眼睛閃現異常的光亮,沒有搭理江秋水,現在
他一心想著痛痛快快的和方拓比一場。
「在知府大人的府第爭鬥?不好吧!」方拓假惺惺地說,此話卻引來全場的
不屑。
「這你不用擔心,我去說項!」
江秋水有些著急:「這余文傑是江南三公子之一,父親又是當朝尚書,財力
勢力雄厚,更是年輕一代的一流高手,你怎麼能這麼莽撞的答應!」
方拓自信地笑笑:「沒關係,我能應付!」師伯方俊曾說他的武功已經能夠
列入一流高手的行列,此次機會難得,怎麼能錯過?青蓮劍法講求輕靈飄逸,力
斗不成,糾纏個百八十招完全沒有問題,大不了就是平手,絕沒有失敗的道理。
果然,余文傑很快就轉身回來了,而且當場宣佈在大廳比武的消息!
******************************************
余文傑見目的已達,笑容浮現在臉上,一掃剛剛那跋扈的樣子。
「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冷幕白摟住他的脖子,小聲說道。雖然江秋水有魅
力,但也不至於讓月文傑失去理智,自掉身價的親自挑戰一個無名小卒。
「你馬上會知道的!」余文傑還了一個笑容,抖擻精神,把自己的寶刀馭風
提在手裡,深吸一口氣,走向大廳正中。
「真有貓膩!」冷幕白看好友一絲不苟的言行,甚至從中覺察到一絲緊張,
心下暗暗吃驚,馭風公子余文傑,還有個外號叫「武癡」,生平只和值得動手的
人挑戰,而且對手越厲害他越是興奮。雖然他比余文傑的武功差上一截,但也不
至於看走眼吧?那個叫方拓的怎麼瞧怎麼是一個文弱書生,值得余文傑這麼興奮
嗎?
「你不是個愛爭風吃醋的男人!」方拓歎口氣,看他那挺拔的身材,哪有剛
才在女人面前結結巴巴害羞的樣子?「在你心中,武功恐怕比女人更重要!」心
裡又補上一句:「你真不會追女人!」
「爭風吃醋?有點!」余文傑點頭,隨即雙眼一亮:「不過更想和你光明正
大的比一場!」
方拓淺笑:「你找的理由不好,萬一輸了,很難看的!」
「你不是也希望這樣嗎?」余文傑瞥了瞥嘴,他才不信方拓沒有這種想法:
「要不然會答應的這麼乾脆?」
隨著幾聲脆響,方拓腰間的軟劍出鞘:「廢話少說,開始吧!」
「等等等等!」這時候苗知府走過來:「這一場算是給宴會助興,希望兩位
點到為止!」又指了指他身後的黑臉大漢:「這位是揚州總兵秦墉秦大人,在這
裡做個公正!」
秦墉向在座的眾人抱了抱拳,一句話也沒說,只點了點頭,算是開始了。
比武的兩人卻誰也沒動,方拓瀟灑的側身佔在場中,軟劍在內力的摧動下嗡
嗡做響,劍尖斜指地面,另一支手靠在背後,臉上表情平靜,而且一番怡然自得
的樣子。要是四周沒有這麼多人,再加上陣陣微風,偶爾幾片飄下的落葉,那蕭
索的景象真的很像電影裡高手決鬥的唯美場面。方拓想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
余文傑把刀橫在胸前,小心的觀察著方拓的一舉一動,開始只是推測方拓是
個高手,才臨時起意來場比鬥,沒想到會被這麼爽快的答應,而且看大廳中方拓
的站姿和神態就知道他真的是個高手,即便不如自己也是一個難得的練武對象。
好武成性的他異常興奮,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更是專注的尋找對手身上能
讓自己突破的缺口。
就是現在,方拓剛剛露出笑容,余文傑就知道機會到了,大喝一聲,掄刀就
向方拓劈去。那邊正想的出神的人見寶刀來勢兇猛,挺起精神險險的避到一旁,
心裡暗暗後悔,以後在打鬥的時候一定不要胡思亂想,再像這樣失去了先機就糟
了。就這樣狼狽的躲過了四五招,他終於能緩口氣,運起青蓮劍法,劍光流轉,
聚成一朵朵花環,一環接一環,壓向余文傑,真力潮湧般送入他的刀上,每次都
與前次力道不同,在燭光的反映中,他的劍彷彿生出一朵蓮花,美的讓人目眩,
更使人不能摸透其劍路。
余文傑的刀法大開大合氣勢磅礡,仿若上陣殺敵的猛將鐵騎,攔道而立的高
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方拓的劍法輕靈飄逸,時上時下,忽左忽右,虛實難
測。仿若隨風搖擺的落葉,穿梭於波濤中的小舟。卻能在陣陣刀風中來去自如,
攻守兼備。這一勇猛一飄逸,一剛強一柔和的身影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絕妙道
不盡的精彩,大廳觀武的眾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如癡如醉!
兩人以快打快,對了數十招,誰也佔不到便宜。要說方拓的功力比得過余文
傑,那純粹是胡扯,正式算來他才練了不到兩年的內功,即便《長生訣》再奧妙
無窮也不能讓他一下子達到一流高手的境地。方拓暗暗叫苦,這余文傑武功強橫
至此,讓他感到有些失敗。再過十數招,感到氣息一窒,知道自己消耗甚巨,看
到寶刀又一次襲來,深吸口氣,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撥開他的側攻,腳尖輕點
地面,後退數丈,與余文傑拉開距離。一聲脆響,軟劍插回腰間,方拓負手而立
,朗朗說道:「這次小弟敗了,余兄的武功果然厲害!」他才不傻,自己已經氣
力不濟,而對方卻連汗也沒出過,再打下去必敗無疑,硬撐到最後能怎麼樣?不
是更難看更狼狽?直接承認失敗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余文傑有些詫異的收回了寶刀「馭風」,感歎道:「兄弟的氣量當真讓人心
折!」這是真心話,有幾個人能夠坦然承認自己失敗呢?
方拓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了好感,為他的直爽。笑了笑返回自己的座位。他剛
一坐定,江秋水就趨向前來嬌媚地笑道:「能在馭風公子的刀下堅持那麼長時間
不敗,看來你不出名也難啊!」
方拓原本想笑著回應,待見到江秋水望向自己的目光,心頭一跳,這眼神?
這眼神不正常,那是愛慕的眼光,難道??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幹咳一聲,轉移
話題道:「該看琴了吧?」
江秋水意識到自己的反常,避開方拓的視線,臉暇一陣陀紅,暗暗埋怨自己的不
小心,她知道自己實不應該有這種表情,兩個女人在一起,那是世俗所不容的。
觀武的眾人此時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揚州總兵秦墉再不是初見時那冷冰冰
的樣子,一臉興奮地說道:「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比武,這一趟真是不虛此行!」
又轉身對方拓說道:「老夫若沒看錯,方賢侄用的是青蓮劍法吧?你也姓方,不
知和方俊方大人是什麼關係?」語氣親切了很多。
在趙匡胤起兵的時候就跟隨左右,立下汗馬功勞,在李煜被殺後,他也站到
檯面來,倍受重用,現在已經是兵部尚書,位高權重。又因為清廉俸公,頗受地
方官員和百姓的愛戴。方拓知道秦墉如此看重自己的原因,苦笑一聲,忙施禮答
道:「那是在下師伯!」
「哦?」秦墉感歎道:「當年老夫跟隨方大人麾下,馳騁疆場,斬敵無數,
今日能再次看到方大人的成名絕技,深感欣慰!」苗知府聽他們所言,當下也對
方拓另眼相待,方俊沒有子嗣,那這位方拓自己確實得罪不得。
「來了來了!」不知誰說了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又引了過去,只見一個妙
齡少女捧著個盒子款款走進大廳。
苗知府面臉笑容的站起來,接過少女手中的盒子:「這就是傳說中的吟霄!」當下打開盒子,一張精緻的玉琴出現在大家眼前。
「這吟霄出自製唐代雷氏的一位子弟,據說,他的妻子酷愛玉石,後來莫名
其妙的突然去世,他把妻子生前收集的玉石製成了這張琴,每日彈奏以訴哀思。
琴聲低沉渾厚卻又不失清脆,在所有名琴中是最特別的一個,而且以後再無人制
成類似的琴,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江秋水目光縹緲,悠悠的訴說著吟
霄的故事,眾人被她磁性溫婉的嗓音吸引,沉醉其中。
方拓卻有異樣的感覺,頸上的兩個玉扁一個透冰寒,一個散發著火熱,一冷
一熱的感覺充斥胸前,非常難受。他知道,眼前的玉琴吟霄一定和自己懷裡的玉
扁有著莫大的聯繫。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得到這張琴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