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出去一定要注意啊!」婉茹替方拓整理著衣衫,口中還不忘囑咐一番。
方拓在臉上漾出一抹笑容,這丫頭,怎麼越來越嘮叨了。
「你有沒有在聽啊?」婉茹看到她的笑容,不由翻了一個白眼給她,又擔心道:「要不然,我跟著你去吧!」
「不用不用!」方拓連連搖頭,跟著去?到時這不許,那不讓的,她豈不是自找麻煩?「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自己的!再說,不是還有秋水麼?」
「把藥喝了再走吧!」婉茹不再說什麼,去過藥碗遞了給她。
方拓接過便一飲而盡,完了伸出舌頭:「啊!~~看!都喝了!」
「姑娘最近可聽話了!」婉茹滿意的笑了下,又拿過甜點:「這要很苦的!吃一些點心再走吧!」
「嘿嘿!習慣了!沒什麼苦不苦的!」雖然內心中滿是無奈和辛酸,但她也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己確實是瘋了。這藥雖苦,作用也不大,卻能稍微緩解頭暈,讓她保持短暫的清醒。最近喝起來也再不如往日那般不清不願了!畢竟,這總比整日渾渾噩噩什麼也不能做要強得多!而且,她的確也喝習慣了!低頭看到她滿臉的關切之情,一股愧疚湧上心頭,自己的疑心病什麼時候那麼重了?竟然會懷疑這麼好的一個人。呆愣了一下,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婉茹的臉,柔聲道:「婉茹,對不起!」
婉茹因她這男性化的動作羞紅了臉,啐道:「姑娘好不正經!」接著又疑惑的問:「姑娘對我這麼好,那個對不起從何而來阿?」
「嘿嘿!」方拓尷尬的笑了下,實在不好再作解釋,便隨口敷衍道:「因前日我不肯喝藥倒讓你擔心了啊!」接著看了看天色:「該走了!午飯就留在雲仙齋吃了!」說完便跑了出去。
而婉茹怔怔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淒婉之色蒙上了眸子,輕聲歎息一聲,這時候,天上的一片雲彩遮住了太陽,房內,有些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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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朔風低吼,隱隱傳來一兩聲辭舊迎新的炮竹聲,新年到了!方拓和師伯他們吃了團圓飯,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這個年是她來到古代以後最熱鬧的一次,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越來越孤單,腦中總是浮現出往昔的歲月!
惆悵的搖搖頭,她出了房間,坐在門外的台階上,遠處,又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鞭炮聲。他想了想,又走進房間取出一掛鞭炮,吊在樹上,點燃。古樸沉靜的庭院裡驟然響起一連串清脆的鞭炮聲,清冷的夜風中,飄溢著一絲甜甜的硝煙味兒,方拓抽了抽鼻子,突然孩童般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啊?」江秋水款款而來,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塵,坐在她的身邊。這幾日,借排演婚禮節目的名義,方拓都同江秋水在一起,每日裡或是彈琴唱歌,或是喝酒聊天,好不自在。方俊見如此,索性在春節的時候邀請孤身一人的江秋水到家裡來過年,借此緩解他與方拓間僵持尷尬的關係。
「沒想什麼!」方拓搖了搖頭,看了看腳面,又笑問道:「你住在這裡還習慣嗎?」秋水能在自己身邊,她積聚在心中的陰鬱確實消散了不少。
「不錯啊!」秋水笑了下,接著有些惆悵道:「很久沒過這麼熱鬧的年了!」
「我也是啊!」方拓歎息一聲,旋又覺得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未免有些傷感,便又道:「難得今晚高興,秋水為我奏一曲如何?」看她點頭,便站起身,回房給她取琴。
等回轉過來,秋水竟然已經在婉茹的幫忙下,將一干茶酒糕點擺在院中的涼亭內。氣氛倒也輕鬆。
不一會兒,那悅耳動聽的琴聲便響了起來,方拓坐在一角,做傾聽狀,卻沒有將半分心思投入,她只是怔怔的看向天上的月亮出神,偶爾,眼中還會流露出一種無奈和不安。「馬上就是余文傑大婚了,過了那時,自己也要離開這裡了吧?可是,為何心中那不安的感覺會如此強烈呢?等待自己的,又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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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年,雖說已經是春季了,這天,也依舊是寒氣逼人。但此時的余府卻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那紅色的綵燈,飄揚的秀旗,滿面笑容人來人往的大門台階,仿若提前進入了貨真價實的春天,給這汴梁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這天,余文傑是主角。用花轎接來了新娘子,他就跟著老爹余泓達站在府裡的花園中間,揚著一張笑臉不時地和拿著請柬參加婚禮的客人們打著招呼,參政知事是朝廷大員,前來的客人自然是絡繹不絕,門前已經是車水馬龍,加上圍著看熱鬧的街坊鄰居,那熱鬧的氣氛自是不用說。
余文傑一邊笑著,一邊還低下頭偷偷的揉揉已經有些僵硬的臉合八字、定聘、清擔、送日子、迎親這一幹事情就讓余文傑累死了,如今又不得不站在這裡享受著動人的「春風」,自然會有些埋怨:「她奶奶的,怎麼這麼累?」剛嘟囔一聲,袖子就被老爹狠狠的拽了一下,抬頭看見老爹怨怒的眼神,縮了縮脖子,接著再次強迫自己的臉上露出那之前訓練很久的標準笑容,心中卻忍不住的再次嘀咕:「這幾個人怎麼還不來?」眼前閃過的或是華力的服裝,老氣橫生的官場笑容,耳邊聽的也儘是那些早就會背的官場客套話,這些都是衝著老爹來的,眼看就正午了,他自己的那些朋友除了冷幕白一直在府中幫忙外,一個也沒見著,心中難免有些不平衡!
門口收禮的管家更是不輕鬆,雖然余泓達早有準備,特意安排了兩個人管這差事,饒是如此,這工作量也是不輕啊!
現在當職的是為余家做了20年的余安,一邊記著禮品的清單,一邊還要扯開嗓子將來的客人一一念出來。不一會兒嗓子就快冒煙了!
天已經快接近正午了,眼看這上門的客人越來越少,看來該來的都差不多齊了,余安鬆了一口氣,剛要拿起邊上的茶水潤潤嗓子,一輛華麗的馬車卻停在了門口。暗歎口氣,他有些不甘心的重新拿起筆。
余文傑一個勁朝大門口望,雖然知道朋友們一定會來,但此時還是會忍不住有些擔心。就在焦急的時候,聽得門外的管家高聲喊道:「京兆柳長風柳公子,柳夫人到!」話音未落,柳長風已經拉著蘇婉走了進來,先向余泓達行了一禮,接著看到余文傑朗聲笑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余文傑哈哈大笑,這次的笑容絕對出自真心,沒有半點的勉強:「總算來了一個!你們也急死我了!」狠狠的錘了他一把!
蘇婉在旁忍不住笑道:「都成親的人了,怎麼還這般不著調?」
余文傑嬉皮笑臉,剛要說什麼,又聽得門外喊道:「契丹國使節,燕王殿下到!」剛剛喊完,隆雲就帶著兩個侍衛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卻沒有按照慣例跟余泓達打招呼,而是直接走上前撈住余文傑的肩膀:「文傑兄,恭喜恭喜啊!祝你早生貴子!」
「沒什麼好說的!」余文傑捶了他胸口一下:「看你這麼給面子,待會兒喝他幾碗!」雖然隆雲剛才的舉動等於看不起自己老爹,但豪氣的余文傑才不會在乎這些,對於隆雲能不顧身份到這裡喝喜酒,那什麼種族隔閡這時候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園子裡氣氛立時冷卻下來,彼此在交換著眼色.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有幾個年輕人還真為余文傑擔心。和敵國使節扯上了,這下麻煩不小啊!
余泓達畢竟是老持慎重,見到這種情景只是笑了笑:「耶律王爺肯賞臉來喝小兒這杯喜酒,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輝啊!」他還沒說完,外面又喊道:「雲仙齋江秋水江姑娘到!」
江秋水穿過眾人給讓出的路,款款行來,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捧著古琴的婢女。
「嘩!」園子裡的年輕人有些都興奮叫出聲來,沒想到這馭風公子如此有面子,連冷骨美人都能請到,能在這裡看到心怡很久的美人,多少有些興奮,而且看這架勢對方明顯是要表演一場,看向余文傑的目光也不由夾雜了一絲崇拜。
余文傑有些飄飄然的對秋水笑道:「秋水一來,我這人氣可提高不少阿!」
秋水白了他一眼,對這眾人優雅的一拜,接著什麼也沒說,就走進了內院,那裡面有專門為她準備的房間。
她那優雅的姿態和獨特的氣質連那些老人都忍不住暗暗折服,正當賓客們還為在興奮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門外再次喊道:「蘭若冰蘭姑娘,顧文宇顧公子到!」
園子裡這時已經氣氛僵凝,鴉雀無聲了!街上的傳聞他們自然都是聽過的,實在想不到在這種情況那女人竟還敢露面。同時有些人還心存期待,他們真的想看一看那美如天仙,心如蛇蠍的誹聞人物。
方拓用一種舞姿樣的步伐在人群中翩翩躍過,臨行前,品味高格江秋水為她選衣梳妝,特意將她打扮一番,此時出現,容貌氣質均冠絕全場。她那高昂的臉上,沒有一絲被人注視的困窘。而她的身後,顧文宇緊緊跟著師兄的腳步,一邊用戒備的眼神審視著人群。而婉茹則低著頭,顯是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盯著看。
方拓的眼睛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她看到了厭惡,驚艷,癡迷,敬佩總總的表情。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向余泓達施禮道:「余世叔!」她的聲音夾雜了一絲的內力,足以讓全場的人都能聽清楚,卻並不刺耳。
余泓達好奇的打量她兩眼,畢竟為官多年,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表現異常,微微一笑,略帶憐意的說道:「打從幾年前就聽說過侄女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對了,你的事情你伯父都說過了!雖說人言可畏,但不要緊的!看開一些!」看到方拓表現出的鎮靜,心中又有些佩服:「對了!你那幫朋友都到了!快去找他們吧!」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余文傑哈哈一笑,接著湊近她:「該死,你還嫌不夠熱鬧是不是?」
「哈!你可冤枉我了!」方拓故做委屈的笑道:「你給我的請帖上明明寫著蘭若冰這三個字啊!我換個身份怎麼進得來?」
「該死!」余文傑懊惱的拍上額頭:「又是冷幕白那小子幹得好事情!」轉頭看了看四周,果然沒有冷幕白的身影,看來這小子心虛躲起來了:「他怎麼竟給我添亂?」
「是我求他這麼做的!你不要怪他了!」方拓笑了下,將真相說了出來,轉頭,刻意忽略了對方的表情,走向柳長風夫妻,笑靨如花:「長風兄好,嫂子好!」
「好!」柳長風看著她那滿是笑意的眼神,卻思量起街邊的傳聞以及她的病情。心中似乎有什麼堵得慌,只能說出這一個字!
蘇婉拉過她,細細端詳:「我們都沒什麼,到是你長風大哥。成日裡總為你擔心呢!沒想到……」停頓一下,又笑道:「看開好!看開好!你這番打扮,真是嬌美靈秀啊!」又貼近她的耳朵:「怎麼樣?我說的話還記得麼?這京城還留著有什麼意思?不如跟我們回京兆吧!一切由我安排!」
方拓呆了呆,她自然聽出蘇婉話中的意思,卻只能裝糊塗,權當沒聽到,轉向他處,而在心中,暗暗作了一個決定。正在這時,門外的管家卻匆匆進來,朝余泓達說了一句什麼,余泓達明顯愣了一下,連忙衝了出去,那管家又向院內眾人大聲重複一遍:「秦王千歲駕到!」眾人大訝,轉頭看去,果然,余泓達陪著秦王趙德芳走了進來,不時的還與參加婚禮的熟人打著招呼。
「馭風公子好大的面子!竟然連秦王都能請動!」有人忍不住驚呼道。
方拓看了眼余文傑,見他也是一臉詫異。便轉頭研究起那如群星拱月般被人圍住的瀟灑身影,這時,秦王也轉將過來,目光觸及到方拓,亮了一下,便連忙轉頭看往別處,但方拓卻還注意到了,那對眸子中華光閃耀,分明有著一絲別樣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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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過後,喜宴便開始了。余文傑為免方拓尷尬,特意在後院安排了一個房間,擺上酒菜,招待自己的一幹好友。
「你們這是……」柳長風吃驚的看向方拓挽在顧文宇胳膊上的雙手,結結巴巴道:「你們不是師……師姐弟麼?」
「對不起!」方拓坐在桌前,微微頷首,臉上帶著一絲淺笑,略有愧意說道:「之前一直瞞著你們!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其實……」手下用勁,將渾身僵硬的顧文宇攬得更緊了:「我們早就成親了!之所以瞞著大家,也是因為行走江湖方便!」
同時,似乎不經意的環顧四周,欣賞著面前眾人的表現。
蘇婉臉上滿是驚訝,張大了嘴巴。冷幕白悠哉游哉的把玩著扇子,顯是早就從方俊口中知道這一切了。隆雲微微一愣,接著用滿是敵意的眼神看向顧文宇。柳長風面色痛苦,眼中閃過辛酸,痛苦等種種神采,終是無奈的長歎口氣,低下頭,再不言語。
秋水面色平靜,投來的目光有著幾分笑虐。余文傑比較誇張,將嘴裡的酒一下子全噴了出來,嘴唇和雙手還顫了顫,抬起頭,竟然有些憐憫的看向顧文宇。
至於坐在身旁的顧文宇……方拓咬咬牙,從底下狠狠的踹了一腳,傳音道:「你抖什麼?」
顧文宇面色漲得通紅,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低下頭,肩膀晃了一晃,然後換上一副無比燦爛的笑臉,面對眾人:「我師……她說得不錯!」
「怎麼可能?」隆雲將他們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笑道:「阿拓不是又在戲耍我等吧?成親?怎麼還偷偷摸摸的?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他們都成親十多年了!怎麼知會你?」冷幕白不緊不慢的直起身。
「行啊!小子!」余文傑走過來,將顧文宇從方拓手中解救了出去,調侃道:「你瞞得夠緊!太不仗義了!」接著湊到他耳旁,笑著說:「你完了!」
「我說麼,怎麼你們的關係那麼好!」蘇婉稍微緩過勁來,笑道:「原來早就是夫妻啊!」說著,看了眼面色蒼白的丈夫,微微歎口氣,臉上,痛苦神色一閃而過,卻因為低著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方拓注視著一切,隆雲的疑問,余文傑的調笑,柳長風的尷尬。都未讓她的臉泛起絲毫波瀾。那笑容更似恆久不變,依舊燦爛。
酒杯沾唇,酒水慢慢滑進喉嚨裡,進入她的食道,進入她的胃,那股辛辣苦澀卻被分流到了心底。
她不會嫁給任何人,但為了擺脫蘇婉的「好意」,更為阻斷一些人的糾纏,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因為她知道,若是再如此不明不白下去,為此受傷的,除了朋友,恐怕還會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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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京城余府裡的綵燈都早早的亮了起來,參加宴席的賓客還沉浸在那種喜慶當中,氣氛一點也沒因為太陽的消失而冷卻下去。
「要說新娘子江紫真是標緻,他余文傑能娶上這等媳婦,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啊!」一個留著八字鬍的書生喝了一口酒,臨了還拐上那麼一句:「羨煞我也!有個掌權的老子還真是好!」
「那到不一定!」他旁邊的一個身著華服的黃連漢子反駁道:「兄弟這話有欠妥當,我看他們倒是很般配的!」
「呸!」八字鬍瞪起了眼珠:「余文傑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沒他那老子,他算得什麼東西?」他這一桌就剩下兩個人了,而且處於角落,說這些話也不怕那些武官聽到:「你看看他都結交什麼人?江秋水,也不過是一個妓女而已,敵國皇親,薄情負意的狐媚,沒一個正經的!」
「那你還來喝這喜酒?」黃臉漢子不服道。
「我是衝著余大人來的!」八字鬍衝著喜房的方向啐了一口。
「沖余大人來的啊!」這時候,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英俊書生插話了,他的腳步有些搖晃,一把將那黃連漢子推到一旁去,然後跌撞得坐了下來:「聽剛才兄弟的那番話,你一定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了?」
「那到不敢當!」八字鬍撇撇嘴:「但比起那些所謂的武林人士要好了不少!」他的話語有些傲慢!
「咱們來比試吧!」那英俊書生從桌旁拎上兩罈酒:「怎麼樣?敢不敢?」
「怎麼不敢?」八字鬍看到那酒罈有些發怵,暗暗吞了口口水,嘴中卻強硬道:「不過喝酒算得什麼本事?」
「誰說要比酒來著?」書生一拍桌子:「看你那樣?和你比酒那是我欺負人!」他扶著桌子站起來,哈出一口酒氣:「咱們比詩?一局定勝負,誰輸了就把這罈酒喝下去,怎麼樣?」說完就直愣愣的看向八字鬍,那眼睛裡滿是瞧不起!
「好!」八字鬍被他那輕蔑的目光一激,當場拍板道:「你說怎麼比?」
那書生見他答應,微微一笑,接著毫不猶豫的吟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好詩!好詩!」八字鬍被詩中那意境深深的吸引住了,過了很久才恢復過來,不由感歎道:「如此豪氣的詩句,當真世所罕見!」等回過味兒來,卻正好對上書生那冷冷的眸子。
那書生又喝了一口酒:「你來!我給你一盞茶時間!」
「我!」八字鬍困窘的滿面通紅:「我不如你!」
「這不就得了?」那書生又一拍桌子,那起一罈酒仰頭就灌了下去,等一罈酒喝完,將那酒罈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一把扇子拿在手裡:「兄弟,說話不要說得那麼滿!小心吞不回去啊!你剛剛瞧不起誰來著?」
「我,我又不是說您,您有大才,我自然不會瞧不起您!」八字鬍小聲地說道。
「你怎麼沒瞧不起我?」那書生手中的扇子在那八字鬍的臉上輕輕的拍了拍:「你不是瞧不起江湖人麼?我就是啊!」
「阿拓!你又在欺負人了!」這時候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來,正是穿這大紅喜服的余文傑。他鳳眼掃了在座這些人一遍,最後將目光落在那書生的身上,微微皺眉道:「你喝多了!」
「沒喝多!」那書生正是方拓,他腳步搖晃的站了起來:「文傑兄怎麼還不去見嫂子啊?我們還等著鬧洞房呢!」
「你不是胡鬧嗎?這才剛黑天!」余文傑連連苦笑,又提起精神:「你和秋水還沒表演呢!我怎麼捨得錯過好戲?」
「是啊!我倒給忘了!」方拓不由失笑,接著又走到八字鬍的旁邊,用扇子拍打他的臉:「兄弟,不是我欺負你,也就遇到了我,要是換了這等粗魯的傢伙早就被扔到河裡餵魚了!」
「你到底是誰?」八字鬍忍不住問道。
「我?」方拓微微一笑,打開扇子扇了扇,剛要開口,這時,他身後突然走出一人,率先介紹道:「文采風liu,歌絕無雙!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踏歌公子,你同他比詩詞文章,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眾人見道那人模樣裝扮,慌忙起身施禮。
「各位免禮!」那人正是秦王趙德芳,他看著一身男裝的方拓,神色變得怔忡不寧,目中神情變幻,似悲似喜,又好像在突然之間,憶起無數往事,半晌,才笑道:「方兄可有空閒?咱們聊一會兒如何?」
方拓微微一愣,接著爽朗笑道:「可否稍等片刻?我還有表演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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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迎客的花園,此時已經被桌椅佔據了。花園靠近內宅的一方,築起一個懸掛著綵燈的木台,那木台的中央正高高豎立著一個支架,那支架上滿是花燈和綵帶,在最頂端,還懸掛著三個圓形的東西,客人們左猜右想,卻想不出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就在他們琢磨不透的時候,輕逸靈動的琴聲突然響起,將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木台的四周被扯上了白紗,那白紗潔白似雪,在風中微微浮動,在那綵燈的映照下,似極天闕月宮,只是裡面黑黑一片,外面根本看不清內裡的情景,只是知道琴聲是在那裡傳出來的!難道就這麼聽曲不成?有人疑惑到!
「秋水姑娘!」這時,有人指著木台驚呼,果然。那白紗裡也點起了燈火,有兩個人影投在白紗上,在那白紗的擺動中,裡面的人時隱時現。在人們的期盼中,白紗緩緩的被拉開了,那兩人的真正面貌也展現在大家面前,一個素衣淡妝的正是冷骨美人江秋水,而一個英俊的書生正負手立在秋水身後,嘴角微微揚起,渾身散發著難以名狀的氣質,竟與這神秘的環境融為一體。
秋水撫琴彈奏一會,又停下來,回頭深情款款的望了身後人一眼,場中眾人禁不住張大嘴巴,露出癡迷的眼神,一反冷骨美人的冰冷清絕,此時的江秋水的神態竟然嬌媚到骨子裡,卻一點都不過分,反而讓人覺得恰到好處,那眼神,那微笑,那神態,已經不能單單用一個美字來形容了,但人們仍然找不到能夠描述的語言。秋水點點頭,微微一笑,重新撥動琴弦,朱唇輕啟,緩緩唱道:「春風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著窗外的明月。」
唱完這一段,手沒有停下來,她卻不再開口,只是重新回過頭去,那書生往前走了兩步,接口唱到:「月兒高高掛,彎彎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許前進不許退,我說你呀你,可知流水非無情。載你飄向天上的宮闕!」聲音清朗圓潤又略帶磁性,他高昂著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隨手一招,一把折扇出現在手中,扇面搖擺中,竟給人以豪放又不霸道,灑脫卻帶著優雅的感覺。
那兩人的神態完全不像是在表演,反而像是一對戀人,彷彿今天是他們的婚禮一樣,時而眉目傳情,時而輕聲談笑,幸福的模樣羨煞旁人。
這時候他們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就在眾人以為這首歌唱完的時候,他們竟然一同開口合道:「就在這花好月圓夜,兩心相愛心相悅。在這花好月圓夜,有情人兒成雙對。這世上還有誰,能與你鴛鴦戲水,比翼雙雙fei!明月幾時有,把醉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就在這花好月圓夜,兩心相愛心相悅。在這花好月圓夜,有情人兒成雙對。這世上還有誰,能與你鴛鴦戲水,比翼雙雙fei!」
一首歌唱完,四周寂靜一片,眾人還沒有在歌聲和兩人別緻的表演中恢復過來的時候,過了好一會兒,才稀稀落落的響起掌聲,而更多的,則是輕輕的長歎,為這場表演的精彩,為這首怪異歌曲的動聽。
那書生正是方拓,她見到這種情況愣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兩腳輕點地面,身體直衝而上,在人們的驚呼中攀上了支架上那人猜不透的奇怪物體上,只見她輕喝一聲,身體猛地下墜,那圓球也被拉了開來,她身體還在半空中的時候,平伸兩手,另外兩個圓球也被她的勁氣割開了,霎時間,各種顏色的彩紙碎片,緩緩的將下來,在風中飄浮到整個花園,形成一場人造的,美倫美渙的彩色花雨。
「好!」人們沒想到這場表演還會有這種安排,紛紛叫起好來,而眼尖的則把目光放在那三個球體上,原來,隨著花雨一起降下的,還有用紅色布帛書寫成的婚聯。
上書:「歡慶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結良緣。」方拓向眾人抱拳道:「花好月圓!恭喜文傑兄喜結良緣,預祝他多子多福,長命百歲!」她沖喜房的方向深施一禮,抬頭,正好看見余文傑向他伸著大拇指。他微笑著回頭,也看到了柳長風目中的依戀,隆雲滿眶的不捨。以及秦王趙德芳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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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黃公子!謝謝你賞臉啊!來來!咱們喝一杯!什麼?這麼小的杯子怎麼成?來人啊!給黃公子換大碗!」余文傑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便不再理會面前那攤到桌子底下的人,轉身哈哈大笑的應付其他賓客去了。
「文傑!你還要洞房呢!少喝一些吧!」冷幕白看到好友這個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今天我大婚嘛!」心情大好的余文傑,對於面前的酒杯酒碗是來之不拒。這時,繞是有著精純的內力,腳步也不免有些飄忽了。
「你不怕新娘子怪罪你就喝吧!」冷幕白瞪他一眼。又埋怨道:「小顧的酒是不是你勸的?他現在躺到後院了!真是,給小孩子灌什麼酒?」
「誰讓他口風太緊!明明已經佳人在懷了!這五六年竟然半點不漏!該罰!」余文傑撇撇嘴,接著哂道:「他也不小了!喝起酒來竟然還沒有阿拓的半分豪爽!」
冷幕白微微一笑,又想起了什麼:「阿拓呢?怎麼不見個人?」轉頭四顧,始終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啊!跟秦王到後院喝酒去了!沒人敢打擾!」余文傑眼中精光一閃,悄聲道:「秦王這次來參加婚禮,恐怕多是衝著她的面子,看那樣子,他們很早就認識了!我猜。又有一個男人要吃苦頭了!」余文傑淡淡的說道,眼睛,卻一再的瞄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冷幕白,目光中,竟然帶著深深的同情……——
嗯!我又用舊的對付了!廢物利用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