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拓站在一個奇特的空間,就像當初在光柱中的感覺一樣,白茫茫的。
「阿拓!來這裡!」這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嫣玉?」方拓看清楚那人的樣貌時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她上前捉住那人的手:「真的是你?」
「是我!」穿著一身牛仔裝的嫣玉微微一笑:「意外嗎?」
「你怎麼來了?這是哪裡?」方拓點點頭,疑惑的問道。
「我是耗費了很大的能量才來見你一面!」嫣玉咧開嘴角,隨即臉色又黯淡下去:「恐怕也只有這一次了!」
「到底什麼事情?」方拓擰緊眉頭,她有預感,這件事情絕對不尋常,而且和自己有關係!
「我其實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是人間界崑崙秘境第31代正統傳人!我們這個家族自宋朝以來就是通靈世家,專攻道術仙法!」嫣玉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方拓:「過去我就覺得你的名字耳熟,回家一做查探,果然……」她歎了口氣:「要不是我神秘的失蹤,恐怕要滿了25歲才會有觀看族譜的資格!」
「崑崙秘境?」方拓笑了笑:「聽起來挺嚇人的!那你是不是有什麼超能力?」她重新打量了嫣玉:「怪不得,你能穿梭時空到這裡!對了,你說什麼果然?」
「沒想到咱們還真有關係!」嫣玉惆悵的搖搖頭:「我翻看了家族的族譜和相關的紀錄,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什麼關係?」方拓的眉頭更緊了。
「家中的族譜開始紀錄的年代是北宋初期。」嫣玉猛地轉過頭看向方拓:「而族譜最頂層,也就是最開始出現的人是顧蘭氏,閨名蘭,若,冰!」她最後的幾個字是一頓一頓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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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見阿拓?」冷幕白看了看飯桌上眾人的臉色,感覺到其中的不尋常。
「你會注意這些?」余文傑撇嘴道:「我還以為你的精力全都放在那個什麼柔兒身上了呢!」接著,他輕歎一聲:
婉茹看了其他人一眼,答道:「這幾日姑娘很奇怪!誰也不見,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狀態比前些日子還要不如!」
「我才出去幾日便發生這種事情!你們不會踢開房門看看?」冷幕白有些氣憤。
「我有什麼辦法?」余文傑除了歎氣還是歎氣:「房門都被我弄壞了好幾扇,可她還是那個樣子,似乎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哦?」冷幕白微微一愣,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去開導開導她吧!」說完,便往外走,到了門口又停下來:「你們不要過去!我單獨同她談談!」……
運功踹開了方拓的房門,卻被裡面的情形嚇了一跳。
一扇窗戶大敞著,外面的風雪不時的灌進來,地板上出現了很厚的一層雪霜。書本和宣紙被雜亂的擺放著,東一片,西一片。床頭的帷幔在隨風而動,發出獵獵聲響。屋子中間的炭盆早已經變得冰冷,沒有半點火星。
一個披著單衣,赤著雙腳的人佇立於風口處,用呆滯無神的眼睛凝視窗外,嘴巴一張一合,喃喃輕語,不知在念叨著什麼。
「阿拓!」冷幕白關緊房門,特意造出巨大的聲響,但那人好像聽不到一樣,仍自沉浸在獨自一人的世界裡。
「阿拓!」冷幕白抬高了音量,再次叫道。
這回,那人總算轉過頭來,木然的看上一眼,卻又立刻恢復了之前的狀態。
「外面的雪景很漂亮吧?」冷幕白悵然的搖頭,走到方拓身邊,隨即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誇張的笑道:「哈哈!你看得這麼出神,是不是又有作畫的靈感了?」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卻只見一棵枯樹孤零零的豎在院子中,稀少的枝椏來回擺動,好不淒涼,耳旁風聲不絕,天外不知哪處烏鴉鼓噪,更顯蕭索。
可他笑了半天,就是不見對方有所反應,洩氣的輕歎一聲,又問:「你到底在想什麼?飯也不吃,大家很擔心啊!」
聽到擔心這個詞,方拓的目光才燃起了一絲神采,卻在下一刻,黯淡了下去。她怔怔自語:「幕白,你說人生的一切是否早就注定的?命運那種東西,是否存在?而生存與死亡的,現實和未來,界限又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胡話?」冷幕白皺起眉頭。
「我一直在想!知道了自己的未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方拓沒有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這些。突地,她來了精神,抓住冷幕白的肩膀搖晃道:「我是男人啊!我不要嫁人,更不要什麼狗屁後代,可是,我擺脫不了這一切,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正淒苦念叨間,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覺臉上一痛,竟是挨了一個耳光,還沒有回過神來,手腕一緊,已經被人緊緊的撰住。
「你打我做什麼?」方拓捂著臉,看著對方那依舊揚在半空的手臂出神。
「這不是你,這不是你!」冷幕白紅著眼睛咬牙切齒的吼道,又狠狠的拽住她的衣領:「你說你是男人!好!你來看看……」說著,他揪著方拓來到房間的銅鏡前,惡狠狠的指著鏡中出現的臉:「你看看!這臉蛋,這身材,還有這眼神,多好看,多哀傷,真是我見猶憐啊!是個男人都會心動!你說,你哪一點像男人?啊?哪一點像?什麼叫『活著有什麼意思』?你簡直讓人失望,失望透頂!大家都為你擔心,可你呢?你怎麼樣?」說到這裡,一把將方拓甩到地上。
「是啊!哪一點像,我已經不是了!」方拓越想越淒愴,竭力地挽著自己的亂髮,咬著自己的手指,緊壓著自己的胸,去抑制那種悲傷。
「你他媽給老子清醒點!」冷幕白指著她的鼻子,恨聲道:「你不是說你是男人麼?那就拿出點魄力來,像幾年前一樣,來證明自己!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淒淒哀哀,要說可憐還差不多,男人?我呸!你她媽現在的樣子十足一個娘們,怪得了誰?」說完這些,他長歎口氣,對著方拓蹲下來,拍著她的肩膀,剛要說什麼,眼前卻一花,接著就是一陣劇痛傳來:「誰她媽說我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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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幕白過去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江秋水用筷子挑著面前的飯菜,卻一點食慾都沒有。
「應該快了吧!那傢伙什麼都不會,就那張嘴會說!哄人這種事情,他三歲就會了!」余文傑笑了笑。接著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抿著杯中的酒,一邊看向房門的方向,這冷幕白說是去找阿拓談心了,也不知道都說些什麼。他曾想去聽一聽,可冷幕白說過要單獨同阿拓聊聊,自己去偷聽畢竟不好。他不想違背朋友的意思。
「他的口才可比我好多了!一定能說服阿拓!」正自我安慰間,門外突然出現那熟悉的身影。
「好了?」余文傑站了起來,卻在看到對方樣子的時候張大了嘴巴!
「這麼看我做什麼?」冷幕白咧了咧嘴。
「你的眼睛……」余文傑指著他眼眶中的那色青黑,忍俊不禁道:「怎的這麼慘?」
江秋水關心的卻是另一種事情,她的眼中掠過一絲憂色:「你們打架了?阿拓現在怎麼樣?」
「誰說我們打架了?我們是在聯絡感情而已!」冷幕白找張椅子坐了下來,揉著有些正不開的左眼:「他奶奶的,怎麼這麼狠?」
「我問你話呢!你把阿拓怎麼樣了?」江秋水瞪眼道。
「我受傷了!你看到沒?」冷幕白有些委屈:「至於阿拓,我能把她怎麼樣?我可是……」話音未落,卻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有酒啊!」一身男裝的方拓笑嘻嘻地坐在他們旁邊,就著壺嘴酒喝了起來,美滋滋地抿抿嘴,又抓起一塊排骨放在嘴裡。
「你!」余文傑驚恐地瞪大眼睛
「我怎麼了我?」方拓白了他一眼。
「呵呵!阿拓總算是恢復精神了!」江秋水看到他們的樣子,捂著嘴笑道。現在她對冷幕白倒是佩服的緊,還是他有辦法,就是手段……
「哈哈!」方拓將骨頭扔到地上,擦了擦嘴,在燈光中,她左右臉頰上的那兩塊通紅的巴掌印有些扎眼。她笑著,直起身對眾人抱拳道:「現在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各位大哥大姐,小弟方拓,這相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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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站在院子裡,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不知過了多久,她長吁一聲,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晚了,也該回去睡覺了!
誰知她剛轉身,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在眼前閃過,不但無聲無息,而且險些擦到她的鼻子。
「這麼囂張?」她摸摸鼻子,也提氣跟了上去,前方那白影越來越快,好在她輕功的修為不低,還能跟上去,可惜,也只是勉強能跟上,每當她提升速度,對方好像後面長了眼睛似的,也跟著快不少,所以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改變。
「喂!你要到哪去?」方拓停了下來,平緩了一下散亂的氣息,這時候傻子也知道對方是故意引她出來。果然,那白影也在前方停下了。
「你跟來就是!」是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似乎年紀不大。
「你是誰?」方拓瞇起眼睛,努力的向看清楚對方的身材和衣著,但是,明明離得不遠,不正常,這種距離,她可是連蚊子腿上的毛都能數的清楚,此時卻只能看到一團白糊糊的影子,不由疑慮大生。
那女人卻沒有說話,再次向前掠去。
方拓歎口氣,沒辦法,只好捨命陪君子,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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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方拓緊緊盯著眼前這個一身白衣的女子。轉頭看了看遠處隱在夜色中的潤州,沒想到他們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我是乞兒的娘」那女子轉過了頭,走到了方拓跟前。在月下,明眸皓齒綺年玉貌,身姿勻稱,一雙嫵媚的大眼睛,顯得聰慧而伶俐。
「乞兒的娘?」方拓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
「是啊!你不相信?」那女人莞爾笑道。
「是有點難以置信!」方拓點點頭,也笑了!她發現,眼前這個女人在笑的時候,能把內心的愉悅生動鮮明地反映在臉上,使人會心,使人消除緊張,變得輕鬆自在。
「乞兒雖是個凡人,但挺可憐的,從小沒了爹娘!我才照顧她的!」
「凡人?」方拓有些愕然的問,有這麼稱呼別人的嗎?「你到底是什麼人?仙人?修道人?妖怪?」想起乞兒的話,會冬眠。妖怪的可能大一些吧?
「你不知道?」那女人的表情變得極為怪異:「乞兒沒告訴你麼?」
「乞兒告訴我什麼?」方拓大惑不解。
「告訴你我的身份啊!」那女人大叫道:「幾年前我明明同她講過的!她怎的瞞著你?」
「幾,幾年前?」方拓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冒出來了:「我說姐姐!幾年前乞兒才多大,她能記住什麼?」
「哦!那還真是我的疏忽了!」那女人點點頭,突然又來了興致,興奮地拉住她的手。如果說之前給方拓的印象是一個成熟的女性,那她現在絕對是孩子似的天真表情:「那我現在告訴你!乞兒的娘,也就是我,是個美麗端莊,可愛大方的妖怪!」
「可愛大方,美麗……端莊?」方拓深感無力,眼睛止不住的往上翻。前幾點她承認,可是……她再次打量面前這「人」!端莊?再過個百八十年也說不定。至於對方那妖怪的身份!並未超出她的預想,畢竟,妖靈鬼魂她也不是沒見過,勉強還可以接受!乏力的坐到地上,突然覺得頭很疼:「大姐!你是什麼妖怪?」
「我啊!我是白蛇精!修煉了大概一千七百多年了!好不容易能變成人形!」白蛇精興奮的原地轉了一圈:「怎麼樣?像人吧?」
「像!」方拓點點頭,真的像吧!她也在心裡懷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你不是要冬眠嗎?跑這裡幹嘛?」
「冬眠?什麼意思?」白蛇精走到她身旁坐下來:「我睡醒一覺,要給乞兒送些吃的,結果她不見了,我才追到這裡的!」
方拓歎口氣,同某些人相比,這白蛇精恐怕更有人性吧!能如此關心一個異類孩子,又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你說送食物!你那食物不是什麼老鼠蛤蟆之類的吧?」
白蛇精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問過乞兒,她不吃老鼠的!我怎麼會給她?而且我很長時間不吃東西了!」
「那就好!」方拓舒緩了一口氣,總算放下心來:「吃老鼠可是會得病的!」
「哪裡會?我覺得挺好的!」白蛇精吐了吐舌頭。
「對了!你以後不要隨便同別人說起你的身份!」方拓看了看她,開口道:「這樣很危險啊!」
「為什麼?」白蛇精眨著她那雙大眼睛,不解的問道。
「遇到壞人就吃虧了!」方拓不知道該怎麼對如此天真的妖怪解釋人性的險惡:「就像現在,你我第一次見面,你就把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很危險的!」
「怎麼會?你是好人啊!我觀察了你們幾天,你對待乞兒真的很好!比我這做娘的周到多了!」
「那怎麼能一樣?人心隔肚皮啊!」方拓覺得頭又疼上了。
「做人真的很難!」白蛇精突然感慨道:「我觀察了好幾年,還是學不來啊!」
「我到寧願你永遠也不會!」方拓仰起頭,看向天上的月亮。
白蛇精身子前傾,雙手攀上她的手臂:「你幫我照顧女兒,咱們交個朋友吧!我請你吃雞,記得乞兒最愛吃這個!」
「哈哈!」方拓大笑起來:「你真不怕我是壞人?你沒殺過人,我可殺了很多吶!」
「我的感覺告訴我,你是好人!那你就一定是好人了!」白蛇精又眨眨眼。
「那有這麼分辨好壞的?」方拓微笑不語,在心裡已經將眼前這個可愛天真的異類當作朋友了!
「你不答應?」白蛇精放開雙手,神態有些不安!
「我這算默認!」方拓謙和的說道:「咱們早就是朋友了!」
「那就好!」白蛇精站了起來:「天快亮了!你該走了!我就不送了!」
「你不去看看乞兒?」方拓也站了起來。
「她不是過的很好嗎?有你照顧她,我就放心了!有什麼麻煩,就到京兆找我吧!」白蛇精第一次露出那種惆悵的表情,淒婉的咧了一下嘴角:「我畢竟和你們不同!」
方拓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與之前的天真活潑完全不同,妖怪都是這樣性格多變的麼?「那你不讓我帶什麼信物給她?」
「給你這個!」白蛇精遞過來一個手帕:「把這個給她吧!」
方拓接過手帕,揣在懷裡,轉身向山下走,這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照在積雪上,反射出來那些細小的,閃亮的光芒,有些刺眼,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
「我?」白蛇精愣了一下,接著笑了一下,她那笑容透著光芒,連太陽似乎都黯淡下去了:「我叫白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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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我去找你,連床都是涼的!是不是一晚上沒回來?」方拓剛進客棧的院子,就碰到衣衫不整的江秋水。
「去見一個朋友!」面對好友的關心,她只能報以歉意的微笑。
「朋友?」江秋水更加疑惑了,什麼朋友?她怎麼不知道?
「是啊!很可愛,也很特別的朋友!」她漫不經心地答道:「來,上你房間去!」拉著江秋水就出了院子,這幾天,乞兒都是和秋水住在一起的,進了秋水的房間,看見乞兒已經起床了,方拓將白素貞的手帕放到乞兒的面前:「你認得這個嗎?」
「這是我娘的!她人呢?」乞兒看見手帕,眼睛一亮,興奮地往方拓身後猛瞧。
「她有事情,現在不能來看你!」方拓有些不忍心地歎口氣。
「哦!」乞兒失望的低下頭去。
方拓看她那瞬間暗淡的臉色,笑了笑,坐到床邊,雙手撫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乞兒,你想學武功嗎?和我學,我會教給你很多東西,保證你一生受用無盡!」
「當然想啊!」乞兒睜大眼睛看著她。
「那你就拜我為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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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坐在太師椅上,坦然地承受了乞兒的三個響頭,喝了拜師茶,她站起身微笑著將乞兒扶起來:「雖然草率,簡單,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個弟子!我會好好的教導你!」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你不要再叫乞兒這個名字了!你就叫仙衣,因為你娘姓白,所以你就是白仙衣!」
「白仙衣?」乞兒,不,是白仙衣眨眨眼睛,有些興奮地說:「謝謝師父!」
方拓滿意的點點頭:「因為太倉促了,也沒什麼好送給你!下次再給你補上吧!」她笑著俯下身去:「仙衣不會怨師父吧?」
「不會!」白仙衣連連搖頭。
方拓直起身,看了看旁邊的余文傑和冷幕白:「怎麼,二位,看我收了個徒弟,眼紅啊!」
「阿拓,你怎麼會突然想收徒弟?那麼年輕就想開宗立派啊?」余文傑咽口口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是啊!」冷幕白也大惑不解。
「一來呢!是突然想教個徒弟過過癮。二來,我和她娘是朋友,仙衣叫我師兄或者姐姐什麼的那不是差輩分了嗎?」方拓坐會椅子上,享受地喝了口茶。
「這」余文傑和冷幕白對視一眼,更加疑惑了,在他們印象中,方拓是絕對不會在乎輩分這種東西的.
而此時方拓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望向遠方,眼神中掠過種種神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