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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雍州風雲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戰鄴城(下) 文 / 姜尚

    轉過幾條街巷,遠遠就見馮孚站在校場門口,伸長脖頸四處張望,吳晨急忙加快腳步。聽到腳步聲,馮孚轉頭向這邊望了過來,見是吳晨,快步迎了上前,說道:「使君這是去哪裡了?」吳晨道:「覺得有些氣悶,出去轉了轉。主薄見到審別駕了?」馮孚道:「見到了。」吳晨追問道:「出城的人事……」馮孚臉色一沉,道:「韓文燁負荊請罪,審正南總算是改口了。」吳晨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還好。」馮孚道:「好什麼?審正南這次擺明了是要韓文燁難堪,韓文燁有什麼錯,要讓他負荊請罪?使君是沒在場,不然使君一定看不下去。」

    吳晨一陣默然,心道,我若在場,韓荀就算全身都是荊條,審配也一定不會鬆口。馮孚卻沒留意吳晨的神色,繼續道:「我來校場,一是向使君稟報韓文燁的事,二是來和使君道別。」吳晨道:「道別?主薄是要出城?」馮孚道:「正是。」吳晨面色一沉,有些惱怒地道:「是審正南下的令?」馮孚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請的令。審正南對使君的疑忌,鄴城中三歲孩童也看得出來。他若能破圍,那倒罷了,他既破不了圍,又對使君多所摯肘,實在讓人看不過眼去。因此我想出城去見大將軍,先一步向大將軍稟告使君和河北聯盟的事。若有了大將軍的詔令,審正南總該有所收斂罷。」

    吳晨道:「昨天曹軍沒有攔下咱們和陰祭酒等人入城,這兩日多半會加強戒備以防城裡和城外相互傳信,此時出城恐怕有些不妥。」馮孚道:「使君的意思是讓我在城內眼睜睜看著審正南錯失戰機而袖手不顧?倘若如此,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使君請放寬心,我有出城的萬全之策。」

    吳晨本想再勸,但見馮孚去意已堅,改口道:「主薄準備從哪個門走?我送主薄一程。」馮孚道:「走西門。南門、北門都有人走過了,這兩處必然防備嚴謹,因此我打算從西門走。」吳晨道:「好,我送主薄到西門。」

    兩人到西門時,城門處已聚集了數百老弱病殘,人人白布包頭,手裡拿著白旗,立在一旁的袁軍兵士望見馮孚,將一套粗布衣衫遞了過來。馮孚接過衣衫換好,向吳晨和一旁的將領一一道別,混進人群。城上將領高聲喝令放下吊橋,打開城門,百姓一窩蜂湧出城門,向曹軍營地奔去。

    吳晨三步並作兩步,登上門樓,就聽得曹軍軍營中鼓角聲猛地一頓,緊接著戰鼓聲便咚咚響了起來。原本已浩若繁星的營火,在鼓聲中猛地一張,更明亮了數倍,營寨前沿箭樓的火把也由一枝加到數枝,照得曹軍營寨前的空地恍若白晝,沉悶的腳步聲中,曹軍大營兩側的角門各湧出數百刀盾兵,身後隱隱是一排接一排的各式弓兵。

    整個過程不過一頓飯的時間,曹軍更鼓有序,調度迅捷,幾乎是這邊人剛一出城,曹軍軍營便有了反應,門樓上的吳晨看得直皺眉。

    倘若不能在曹軍察覺前將戰車全部駛出城門,明日的破圍戰將異常慘烈。

    城頭上的袁軍見曹軍湧出,紛紛大叫:「快關城門,快關城門。」城上的袁軍也顧不得還有數十人擠在門洞內未來得及出城,用力絞拽吊橋。吳晨倒不在意城頭袁軍的懦弱,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離曹軍營寨越來越近的鄴城百姓。但見得些人像是接到曹軍前軍兵捽髮出的號令,在距離曹軍一箭之地停了下來,接著各個匍匐在地,慢慢爬向曹軍營寨。

    吳晨長歎一聲,忖道:「曹軍圍城數月,對城內的警覺卻絲毫沒有鬆懈。」暗暗覺得,破圍一戰必將是自己領兵以來最難打的一仗。抬頭看了看天色,夜色濃郁,一彎殘月垂在西面的地平線上,看起來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天亮。轉身走下城牆,快步向審配府而去。

    見到審配時,就見他雙眼佈滿紅絲,一臉的倦意,顯是才熬了一個長夜,剛剛睡下。吳晨開門見山道:「方纔我在城牆上全程看了曹軍如何應對城內投降的百姓。」審配哦了一聲,道:「使君有何發現?」吳晨道:「曹軍外鬆內緊,百密無疏,端得是非常厲害。」審配面色一沉,道:「使君是什麼意思?莫非使君這時候倒怕了?」音色低沉,但其中的憤怒卻是一聽便知。吳晨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情況我一早就想到過,因此之前就曾向別駕建議用七虛三實的法子對曹軍進行騷擾。之前因為不知戰車的造車進度,因此沒有如約騷擾曹軍,如今戰車已造了二十餘輛,剩下的八十輛我可保證在明晚子時前造出,因此我希望別駕按之前所說,領軍對曹軍進行騷擾。」

    審配面色稍微緩和了些,道:「就現在麼?」吳晨點了點頭,道:「是。」審配長身而起,說道:「好,那就去吧。」吳晨長身而起,跟在審配身後。審配一面傳喚兵卒,一面披掛鎧甲。兵卒快速在府內、堂內穿梭,不時稟告各處將佐的行蹤。到兩人出府時,各處將佐都已配齊,一行人快步向西城而去。

    以吳晨的推算,此時曹軍最為薄弱的顯然是西城。經過安定鐵騎在朝歌、淇園的連番出擊,防備鄴城西面的朱靈、張繡紛紛潰敗,鄴城城西的外圍曹軍已暫時暴露在安定鐵騎之下。若城外援軍要和城內聯手夾擊曹軍,必選城西無疑。這一點曹軍心中也有數,因此選城西作為突擊曹軍的主要方向,曹軍也不會太過愕然。

    果然,城內戰鼓一響,城外曹軍角聲、鼓聲便跟著響起,吳晨下令手下的五百兵卒齊聲喊殺,城外曹軍也跟著吶喊。隨著吶喊聲,曹軍一撥撥湧出,在營外結陣迎敵。吳晨原本就沒打算和曹軍接手,下令兵士熄掉火把,從原路撤下城牆,奔到南門故技重施。南門的將領想是昨天吃了悶虧,正在氣惱處,聽到城內鼓聲響起,當即點齊兵卒出陣。吳晨下令熄掉火把,掩鼓息聲,曹軍將領完全不理,下令兵卒推出攻城車、擋箭車,發令攻城。幸好吳晨對此早有防備,留審配在南城與曹軍對峙,自己領著那五百大嗓門的兵卒直趨北城。

    如此這般,從城北再轉戰到城東,再從城東轉戰城北。到晌午時,各處城門都已轉了幾次,那五百兵卒也換了數撥。城外曹軍這時也學精了,聽到喊殺聲也不理會。吳晨下令兵卒趁著喊殺聲起,出城殺敵。這次變故一起,曹軍又跟著袁軍湧出營寨,吳晨在兩軍還有三箭之地便鳴金收兵。袁軍出的快,逃得更快,不等曹軍軍陣布齊,袁軍已逃入城中。曹軍只能望著袁軍帶起的煙塵又笑又罵。來回幾次,天色逐漸沉了下來,營火點點從各處曹軍營寨亮起,暮色蒼莽中,吳晨下令袁軍再次吶喊著從城中奔出,直向曹軍北營湧去。

    經過一天的擾攘,曹軍軍眾再不上當,站在營寨高處,指著奔來的袁軍不住笑罵。袁軍被吳晨指揮了數次,眼見到了距離曹軍三箭之地,只道吳晨會敲鑼收兵,腳步都慢了下來,有的兵卒不時轉身望向城牆上的吳晨,只等城上鑼響,便返身回跑。營寨上的曹軍見此情景,更是笑的前仰後合。但這次鑼聲卻一直沒響,眼見得袁軍已進到兩箭之地,營寨上的曹軍面色變得有些僵硬,紛紛抽出兵刃,有的兵卒已張弓搭箭,瞄向奔近的袁軍。

    「咚」,曹軍出寨迎敵的鼓聲在袁軍距離營寨還有一箭半的距離時響起,角門張開,曹軍叫喊著快步奔出,便在這時,城上鑼聲急響,袁軍轉身飛逃。寨上的曹軍笑的在地上打滾,湧出營的曹軍指著袁軍的背影不住笑罵。

    其時暮色茫茫,籠罩四野,微風習習從遠處的漳水吹來,帶著如水的涼意。吳晨望著笑罵仰合的曹軍,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

    當晚,夜色有些陰霾,吳晨命兵卒先往四個城門查看曹軍動靜,曹軍有異動隨時稟報,然後才下令將戰車的車輪用布捆紮起來,駛往鄴城北城。即便是用布捆紮了車輪,車輪碾軋青石板長街仍是發出刺耳的嘎嘎聲,幸得先往查探敵情的兵卒並未發現曹軍有何異常,也讓臨戰有些緊張的吳晨稍稍安了下心。

    吳晨隨最後一批六輛戰車到達北門,蔣義渠,韓荀,審榮,審配,陳琳,陰夔等人都已在北城等候。韓荀,審榮都已披上重甲,先到北門的戰車上也站上了兵卒。吳晨,審配,蔣義渠,陰夔,陳琳等人沿著城梯上到城樓,吳晨跨步走到城牆邊,從雉堞處探首外望,就見曹營的燈火從城下一里開始,一直向深沉的夜色籠罩下的平野延伸,方圓十數里的平野上,營火在微風中不斷閃爍,宛似成千上萬隻螢火蟲棲息在漆黑的曠野中,似乎風再大一些,便會齊齊飛身而去。

    審配開口道:「吳使君,你看曹營有何異常?」吳晨道:「和昨晚並無二致,暫時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最好讓恆校尉領兵卒試探一下。」審配點了點頭,抽出一支令箭交到身後的一名手中,低聲囑咐幾句,兵卒領令而去。不多時,幾個兵卒抬著牛皮蒙面的大鼓上了城樓,數名赤膊上身的鼓手抄起鼓槌,立在鼓旁,在審配的手勢下,蓬蓬蓬的敲了起來。此時夜色深沉,隆隆的鼓聲以門樓為中心,帶著驚天動地的氣勢,水波紋般漾向城池內外。

    曹營中燈火猛然一亮,隱隱間似有數十兵卒奔上營寨,向城上張望。曹軍的反應雖然不慢,但與昨晚馮孚出城時的迅捷相比,已是大為遜色。

    鼓聲響了兩遍,審配猛地向後一揮手,站在身後的一名兵卒轉身奔到內城雉堞,揮動火把。門樓上的兵卒絞動舵盤,便在啷啷的鐵鏈撞擊聲中,鄴城北門的吊橋緩緩放下,恆紀領著近千大戟士奔出城門。

    吳晨雙目緊盯著曹軍營寨,眨也不敢眨一下,唯恐錯過一絲一毫的異常。就見營中的曹軍來往穿梭,不住調動,但上寨牆的兵卒卻並沒怎麼增加。而在兩處角門,也絲毫不見兵卒聚集的跡象。吳晨心中有數,向審配道:「曹軍並無防備,一鼓作氣,攻破城圍。」

    審配猶豫了片刻,像是突然下定決心,猛地舉起手中令旗用力揮了揮。鼓手奮盡全身力氣,鼓槌不間斷的砸向鼓面,鼓點綿綿密密,一時間天地之間儘是蓬蓬的戰鼓聲。這正是之前與韓荀,審榮、蔣義渠等人定下的號令,用密集的戰鼓聲掩飾戰車從兩處角門駛出城的聲音。腳下的正門,三門齊開,左右兩翼戰車各以韓荀和審榮為前鋒,正門則是張竭、田秉等偏將以三部大戟士護一部強弩手的陣勢領各領千兵卒為前鋒。但見千餘支火把閃爍在雄峻的鄴城城牆和燈火通明的曹軍營寨之間,宛似一條大火龍,向北方快速延伸。

    兩軍雖然還未接陣,只是這洶湧的兵潮,已將一股慘烈之氣瀰散到城池內外。

    城池下,袁軍後翼以蔣義渠為督軍統帥,迅速集結,只待前軍擊潰曹軍營寨,便殺出城池,全力破圍。

    曹軍寨中戰鼓蓬蓬,寨牆上曹軍攏嘴大呼,箭樓上的兵卒用力敲擊銅鑼,火把一處處從營寨內亮起,兵卒一隊隊攀上寨牆,但吳晨卻知,曹軍已失去袁軍戰車將出而未出的先機,這一戰曹軍敗亡已定,剩下的便只在於袁軍能攫取多大的戰果而已。

    此時,東方曙光初現。濛濛的輝光中,兩翼戰車前鋒已甩開中路恆紀所領的大戟士隊列,逼近到曹軍營寨一箭遠處。戰車三輛一排,齊頭奔進,車輪碾壓曠野發出的轟隆聲,就像是成百上千隻空桶在耳際滾動,就連近在身側的戰鼓聲此時也都被壓了下去。曹軍的羽箭不是落在戰車的麾蓋上,便是落在身披厚甲的戰馬身上,絲毫不能阻止戰車向前推進。戰車越奔越快,竟在車身後拖出數道塵煙。湧出角門的曹軍兵卒何曾見過如此聲勢?驚叫著向兩側躲避,但沒跑幾步便被車中射出的弩箭釘死在地上。那些剛湧出營寨的曹軍兵卒視線被前面的袍澤擋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待身前的兵卒四散跑開,這才驚覺十餘匹戰馬狂奔而來,駭然想逃時,已被身披重甲的戰馬狠狠撞上,身體稻草般向後拋飛數丈,倒地之後猶自貼著地倒退,血跡一路沿出數丈。一時間戰車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吳晨喝道:「沖側門,不要衝角門,角門讓給蔣將軍。讓戰車從側翼衝到漳水。」審配揮動旗幟,身旁的鼓手將鼓槌頓住,接著用另一種鼓點將軍令傳出。但這時讓戰車轉向顯然已來不及,兩翼十餘輛戰車夾著雷霆般的聲勢衝入曹軍營寨。吳晨歎了口氣,向東北角的曹軍營寨望去。

    此時晨曦初起。或許是靠近河邊的緣故,鄴城的晨曦比通常平原地帶的晨曦更濃一些,宛似一層薄霧籠在萬餘人鏖戰的曠野上。便只在剎那間,一縷陽光從東面的地平線猛地射出,晨曦和夜色潮水般向西面退去,露出整個戰場。就見兩里外的曠野處旌旗晃動,曹軍兵卒源源不斷從東營湧來。再遠一些,戰馬奔騰引起的塵埃像是一片黃雲貼地湧來。不用看吳晨也知,此時西面的情景必然與東面類似,提聲喝道:「陰祭酒,讓城內的將士盡速將拒馬,鹿角搬到兩翼。審別駕,下令戰車一定要從角門處衝出來,從側翼阻截對方戰騎奔襲。」

    陰夔和審配分別在城牆兩面搖動旗幟,傳出軍令。

    就只這片刻間,曹軍戰騎已奔出塵埃,出現在視野中。馬蹄奔踏,踐沙揚灰,袁軍東西兩翼就像是有颶風掠過,半片天空頓時暗了下來。驀然間,喊殺聲大起,兩翼曹軍戰騎就如潰堤的洪水一般楔入袁軍前鋒兩翼。

    此時由蔣義渠所督的後翼一萬袁軍距離前軍仍有一箭的距離,曹軍戰騎正是看準時機,對袁軍前鋒進行突擊。

    陳琳雙手撐持雉堞,雙唇不住翕合,像是在念叨什麼。審配面色陰沉,眼眸鷹鷙一般凝視戰場,不住揮動手中旗幟指揮後翼袁軍向前接應。

    吳晨趕到審配身旁,道:「別駕不可心急,讓後軍壓住陣腳再向前。曹軍衝入前鋒的並非主力……」此時城牆上下,呼喝聲沸反盈天,吳晨說這幾句話時,幾乎是用盡全力喊出,但也不知審配到底聽進了多少。

    果然,楔進前鋒兩翼的曹軍戰騎在袁軍強弩的阻擊下,從側翼抽身而出,沿著被戰車掃清的道路,斜斜掠過袁軍前鋒,向曹軍營寨中奔去。遠處,曹軍戰騎奔行的隆隆聲潮水一般湧來,戰騎奔行濺起的塵沙一人來高,隨著不住前突的戰騎群翻翻滾滾,就像是怒潮夾著排山倒海之勢直衝而來,目標正是已突前準備救援前軍的袁軍後翼腰腹,來勢之兇猛,腳下的城池似乎都在曹軍戰騎的衝鋒聲中不住震顫。城上袁軍將領相顧失色之際,曹軍北營靠近西北角的柵欄忽然紛紛傾倒,數十輛戰車碾壓柵欄出現在曹軍右翼,正是攻進北營的韓荀等人。從營中繞了一圈回來,戰車早失去了原先的顏色,車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殷紅。城上的眾將都是長出一口氣,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審配也是狠狠一拳擂在雉堞上,長吐一口惡氣。

    曹軍西營將領也在此時發現出現在己軍側翼的袁軍戰車,戰鼓鼓點一變,旌旗揮舞間,數百刀盾為主的青州兵從側翼兜了出來,迎向戰車群。只是戰車衝勢太過強悍,兩軍接戰的剎那青州兵便被擊潰,戰車夾著風馳電掣之勢,向曹軍騎兵陣列的腰際橫衝過來。騎兵若被截斷,失去衝鋒和加速的距離,陷身到袁軍的長戟海裡必然全軍覆沒,曹軍統領對此心知肚明,此時再不敢直衝袁軍突前的後翼兵卒,數千戰騎硬生生分成兩部,夾著橫衝過來的戰車兩側,兜出一個大圈,奔向柵欄被撞倒的營寨。

    吳晨奔到陳琳身旁,道:「主薄,命你手下的兵卒將柴草運出城,先將曹軍西營和北營的空隙填上。」陳琳連連點頭,叫道:「好,好,我這就去下令。韓文燁已經殺出來了,審子長呢,審子長怎麼還沒殺出來?這可真急死人了。」邊說邊向城下奔。

    吳晨將目光投向東營和北營交界處。曹軍西面寨牆幾乎已全部撞倒,東面寨牆卻幾乎沒有什麼破損。吳晨的視線被寨牆擋住,看不清衝進營寨後的戰車究竟戰到了何處,唯見曹軍軍旗不住晃動,隱隱間似是形成數十股人流圍著營帳不住迴旋。吳晨暗叫糟糕,心想,莫非審榮貪功冒進竟然深入到曹軍營帳?進入曹軍營帳,通往左右的道路被營帳所阻,戰車轉動不靈,若被曹軍趁勢堵截,前後再被堵上,這數十輛戰車廢了事小,右翼遲遲不能合圍,曹軍東營北營交相呼應,整個局面就成了吳晨最不願見到的消耗戰。

    想到這裡,吳晨背脊一片冰涼,猛地一撐雉堞,向審配道:「審別駕,給我三千大戟士,我去將右翼堵上。」

    審配面色鐵青,雙眼有些發紅,似是完全沒有聽到吳晨的喝聲,啞著嗓子一遍遍地道:「子長,子長定會衝出來的,一定可以……」吳晨側身撲到審配身前,擋住他的視線,高聲道:「審別駕……」

    剛說出三個字,猛聽得城下數萬人齊聲大呼,呼喝聲幾乎將戰場上所有聲響都掩沒下去。吳晨定了定神,探身望向城下,就見西北角上一員大將越眾而出,身後的旗幟迎風招展,一個斗大的「曹」字獵獵飛舞,正是曹洪從營寨中衝了出來。顯然曹洪見袁軍右翼遲遲不能合圍,因此領兵親自衝擊袁軍左翼,若將袁軍左翼衝破,曹軍東西北三營便連成一體,此戰袁軍不僅不能破圍,反而將大敗虧輸。而袁軍大呼則是此時後軍蔣義渠的帥旗也動了。與曹洪出左翼相反,蔣義渠是看到己軍遲遲不能在右翼合圍,因此率親軍趕向右翼。

    此戰袁軍左翼強悍,右翼虛弱,被曹軍正好抓住,戰局由此變成曹軍擊破袁軍左翼便是曹軍大勝,袁軍堵上右翼便是袁軍大勝。戰局至此,也是初始籌劃此戰的吳晨所始料不及的。

    審配狠狠擂了雉堞一拳,道:「豎子無能,竟害大軍至此。吳并州,全是你的好計,果然好計。」雙目赤紅,瞪著吳晨,吳晨原以為審配說的「豎子無能」是指審榮,但見審配鼻翼箕張,眼中的怒火幾乎便要噴將出來,將眼中的自己燒化成灰,立知審配口中的「豎子」是指自己,這幾日來受的氣一併爆發,就覺一團怒火猛地從胸口騰起,怒道:「審榮無能,全鄴城的將領都知道,偏是你要用他出城戰曹軍,如今不怪自己,反倒來怪我?」審配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咆哮:「若不是你一力攛掇,我軍穩守城池,豈會如此刻般全軍覆沒?來人,來人,將這個曹軍奸細拖下去砍了,拖下去砍了。」

    一旁的將領兵卒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人動身。審配鬚髮箕張,厲聲咆哮道:「你們沒聽到我說什麼?將這個曹軍奸細拖下去砍了……你們……你們都要作反麼?」

    陰夔道:「別駕,我軍此時只是暫處下風,並未全軍覆沒……」審配用手指著陰夔的鼻子,咆哮道:「到此刻,你竟然還護著這個曹賊奸細……來人,將陰有紀也拖下去,拖下去……」城牆上的兵將就像事先約好一般,突然齊齊跪倒,高聲道:「別駕息怒,屬下願以身家性命擔保吳使君絕非曹賊奸細。」

    審配面色鐵青,混身顫抖,道:「你……你們……這是……要造反,你們……你們全反了……」面色忽然一白,一口鮮血噴將出來。陰夔叫道:「正南,正南,你這是怎麼了?來人,來人,快扶別駕下城修養……」眾親兵一擁而上,架著審配向城下走去。審配厲聲道:「陰有紀,陰有紀,你好,你好,你勾結外人,謀占鄴城,我審配做鬼也不放過你……」

    陰夔將從審配手中奪下的令箭和印符交給吳晨,道:「使君,我軍能不能保住鄴城就看你啦。」快步追向審配。

    吳晨看了一眼被硬塞進懷中的令箭印符,環視城上的眾將,淡淡地道:「眾位的意思呢?」眾將交相看了一眼,齊齊拱手,道:「願尊使君號令,奮勇殺賊。」吳晨道:「好。我的第一支令箭,便是去請鎮東將軍韓將軍上城樓,坐鎮中軍,居中調度。」當下便有一名兵卒接過令箭,轉身而去。吳晨抽出第二支令箭,道:「我這第二令,便是迅速召集三千大戟士和一千弩手,隨我出城固守左翼。」城上的將領先是一鄂,轉念一想,吳晨初來鄴城就曾率領兵卒和曹軍交手,這個并州牧多半是喜歡親臨戰陣的。既想明白,隨即釋然,當下便有幾名傳令兵接令而去。其實吳晨並不是不想居中調度,若此時手下的是安定鐵騎,吳晨對各將領的脾性才能知之甚深,自然會將各人用到相應位置,如臂使指,但來鄴城不過三四日,吳晨連鄴城守軍的大部分將領的名字都叫不清,又如何做到人盡其用?更何況破圍之戰這時已到關鍵時刻,萬萬再不能出現如審配用審榮一般的大錯,此時此刻,反倒是自己親自出城才能安心。

    吳晨發出兩令,轉身望向城下的戰場。此時煙塵順著微風漫入戰場,方圓十餘里的曠野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黃霧。皆是身著赤色軍服的袁曹兩軍犬牙交錯,混戰一處,便像是一股燎原大火在城下的曠野間肆意延燒。吳晨目光轉向西北角,那裡已完全被塵灰遮住,完全看不見兩軍接戰的情形,唯有一陣高一陣低的呼喝聲,令人渾身熱血沸騰。

    猛聽得身後腳步聲響,韓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使君,我來了……」吳晨轉過身,正迎向韓猛。韓猛披掛整齊,一副戎裝,但滿面憔悴,兩眼血絲密佈,顯見得這兩日一直沒睡。吳晨將手中令箭和印符交給韓猛,道:「這裡有將軍坐鎮,我就心安了。」韓猛道:「使君差矣,應該是使君坐鎮,韓猛出城才是。」吳晨道:「有道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三軍方可言戰』,對鄴城這些將領,我可遠談不上熟悉,可不用說『人盡其才』了。我若坐鎮中軍,這戰肯定輸了。」韓猛點點頭,道:「使君說的有理。」將吳晨遞上來的令箭印符接到手中,眼中淚花湧動,幾乎哭將出來。仰天長嘯一聲,像是要將胸中的郁卒一併喊出,跟著高舉令箭,喝道:「眾將聽我軍令,齊心協力擊破曹洪。」

    城上眾將都知韓猛這幾日的遭遇,齊聲大呼。

    就在眾將的呼聲中,吳晨隨著幾名傳令兵走了下城。這時城下已聚了十數人,眼見吳晨下城,急忙迎了上來,為首的是名文官,身後是陳、馮、田等一干木匠。吳晨記得迎在最前的那名文官姓田名純,冀州功曹從事,吳晨領軍詐曹軍後,就是他接手領著一幹工匠繼續造車。見他迎過來,不知是什麼事,迎上幾步,道:「田功曹,陳工,馮工,你們怎麼來了?」田純拱了拱手,道:「他們……」向身後的一眾木匠一指,道:「聽說出右翼的戰車出了些事,就急忙又造了些車送來。只是事起倉猝,只有幾輛而已,不知道使君能不能用上,讓在下代問一聲。」吳晨向一眾木匠拱了拱手,道:「你們真是幫大忙了,多謝,多謝。」低聲向身旁的一名傳令兵道:「去向韓將軍多調一百名蹶張弩手來。」那兵卒轉身登上城牆。

    一眾木匠原本一臉怯意,聽吳晨連說幾聲稱謝,神情輕鬆下來。田大壯道:「使君,曹賊屠咱們河北可不是一個兩個城了,咱們河北人都知道鄴城被破是什麼下場,要謝也是我們謝你,如何是你謝我們?」其他的木匠連連點頭,齊聲說是。吳晨笑了笑,道:「我還要領兵出城,謝誰,誰謝等破完城再說。不知道那些車在何處?」陳木匠叫道:「快些將車趕過來。」幾個木匠轉身飛跑而去。

    吳晨見幾名工匠飛跑的方向是東面,心想莫非仍是放在校場?田純像是看出了吳晨的心事,接口道:「他們原本想使君或許會再用那幾輛戰車出右翼,所以就將那幾輛車趕到東面的池陽門(即鄴城北城的東門)。使君說要領軍出城,莫非不是走池陽門?」吳晨道:「右翼被阻,目下我軍和曹軍的決勝地便在左翼,我這是要去鞏固左翼的。」田純道:「對戰事我是一竅不通,唯有祝使君旗開得勝,大破曹軍了。」吳晨笑了笑,道:「本來我對這次出城也沒多少信心,但有了這些車,勝算就多了幾分,田功曹和這些木匠兄弟是幫了大忙了。目下軍情緊急,我就不多說了,請田功曹代為轉告,讓他們驅車到景陽門,我在那裡等他們。」拱了拱手,領著兵卒快步向西而去。

    到景陽門時,兩千大戟士和一千弩手已在門前的空地集結,吳晨將幾條軍令簡單的說了說。袁軍兵卒早就從第一次隨吳晨出城的那兩千大戟士口中聽過這幾條軍令,因此不似袁軍第一次聽吳晨訓令時那般尷尬。也就在這時間,一百蹶張弩手和五輛戰車也到了景陽門。吳晨將五輛戰車排成一列,三百大戟士夾雜在戰車隊列,剩餘的大戟士排在最右,弓弩手排在大戟士和戰車之間,就以這古怪的陣型緩緩出城。

    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兩處天空卻完全不同,一邊風和日麗,一邊卻是塵沙飛揚。想想數日前領軍出城,似乎天空也不怎麼好,但那次只是救人,這次卻是救城,事關生死成敗,壓力實不可同日而語。望著塵沙瀰漫的天空,吳晨忽然間竟然對審配方纔的失態有了些共鳴。

    從出城到城外曠野一箭之地,正是城上箭支的覆蓋範圍,這裡多是袁軍傷軍修養和弩兵弓兵取箭之地。那些兵卒望見這一古怪陣型出城,都是一楞,有的乾脆起身向這處觀望。吳晨見慣不怪,喝令兵卒繼續向前。再先前數十步已到了袁軍後翼與曹軍的接陣處,這裡傷軍更多,一個個頭、臉、身上鮮血直流,被民夫用擔架抬下,這些還未接陣的兵卒看得心驚膽戰。吳晨喝道:「不要多看,繼續向前。」

    「使君,使君,咱們要將車跑起來麼?」駕駛戰車的軍士突然開口詢問,話音微微發顫,不知是緊張還是膽顫。吳晨搖了搖頭,道:「不用,慢慢駛過去就好。」向身旁的一名兵卒道:「去前面探探,看陳主薄到哪裡了。探到陳主薄的位置,請他領兵跟在我軍之後,將鹿砦和拒馬一路鋪過去。」兵卒跳下戰車,向前奔去。

    一名都伯從陣中跑了出來,向著吳晨大聲喝道:「領軍的是哪位將領?出來說話。」吳晨從車上站起身,道:「是我,吳晨。」那名都伯吃了一驚,停了片刻,咕噥道:「咱們統領接到軍令說是使君要出城迎曹賊,等了老半天,還以為使君不出來了。」吳晨笑道:「怎會不出呢?前面的那些鹿砦是你們擺的麼?撤了吧,我們過去後再擺回來。」那名都伯急道:「撤不得,那些鹿砦是死了十幾個兄弟才擺上的,使君看那邊,」向身後不遠處一指,「那些曹軍方才就殺到鹿砦前,咱們這裡一撤,他們準定殺過來……啊,他們過來了。」大叫著奔了過去。

    「使君,咱們還過不過去。」駕車的兵卒望見遠遠奔來的曹軍兵卒,用頗有些希冀吳晨會下令停下來的語氣說道。吳晨笑道:「不過去,左翼被擊破,鄴城完蛋大夥兒跟著完蛋。咱們過去,防住曹洪,倒還有一線生機,你說過不過去?」兵卒一振韁繩,驅車先前。吳晨提聲喝道:「壓住陣腳,緩緩向前。敢亂我陣腳的,定斬不饒。」

    那些曹軍盡數是步兵,左盾右刀,正是曹軍名震天下的青州軍。還沒等他們近到鹿砦,吳晨下令一千弩箭手齊射,箭雨密如飛蝗,中間夾著十餘支兒臂粗細、蹶張弩射出來的強力箭支,只一陣齊射便將數十曹軍射倒,蹶張弩箭更是擊破盾牌,將數名曹軍連人帶盾釘射在地,曹軍齊聲驚呼,慌忙回躥。這時那都伯再不說什麼,叫人搬開鹿砦,讓吳晨等人出城。經過連番衝擊,曠野上兩軍士兵死傷枕籍,鞍上無馬的馬匹四散奔躥。吳晨下令沿著袁軍右翼緩緩向前,遇到曹軍來襲,便是一陣箭雨。曹軍戰騎從側翼衝來,被戰車阻住,步兵靠近,卻又被大戟士擋下,離得稍遠,便成弓弩手的靶子。尤其是蹶張弩機,威力強勁之極,射程又遠,數次都是連續洞穿數名兵卒,才力盡墜地,騎兵靠近,更可能連人帶馬被釘在地上。這數千人加五輛戰車,便如一道移動的城牆,曹軍攻,攻不上,殺,又沒處下手,直是苦不堪言。經過一個多時辰征戰,左翼的五十輛戰車大部損毀,左翼岌岌可危,經這數千人橫裡一插,曹軍攻勢登時被阻。原想著等這數千人過去,袁軍必然露出空隙,可這些人行得極慢,等過去之後,所過之處已被壘上鹿砦和拒馬,袁軍躲在其後不住射箭,曹軍被硬生生擋在鹿砦之外。

    如此這般,行出兩箭之地,猛聽得戰鼓聲隆隆從右翼響起,一支軍馬斜衝而出,直穿袁軍左翼。正是曹洪眼見袁軍左翼有隱隱穩住陣腳的趨勢,調集重軍圍攻這支陣型古怪的大軍。曹洪也是察看了許久,這才放棄有蹶張弩手乘坐的戰車護衛的左翼,從右翼斜刺衝了過來。蹶張弩箭因質料堅硬,只能平射,曹軍戰騎從右翼穿過來,正是想用位於戰車右翼的弩箭手擋住蹶張弩箭。

    袁軍登時明白曹軍意圖,心知吳晨這支大軍一破,全軍有覆沒之危,當即便有數百兵士挺著長戟衝了上前。曹軍戰騎被這數百兵士一阻,奔襲之勢減弱,待到得吳晨的戰車陣前時,已只有聊聊數十騎,不等衝到戰車前,已被盡數戳死。曹洪卻並不氣餒,鼓聲越發敲得驚天動地,鼓聲中,千餘青州兵壓向側翼,與袁軍大戟士戰在一處,騎兵沿著步兵拓開的道路,以驚人的高速直壓吳晨所部的右側翼。

    吳晨厲聲高呼,命令大戟士在前頂住,弩兵更是將箭雨一撥撥射向空中,如蝗的箭雨下曹軍雖是人仰馬翻,後續戰騎仍如怒濤狂湧,不住向戰車陣壓來。駕車的兵卒望著不住接近的曹軍戰騎,顫聲道:「使君,擋不住了,擋不住了,咱們,咱們還是撤……撤吧……」吳晨用手中弩機狠狠敲了那兵卒的兜鏖一下,喝道:「跑?你能跑得過那些戰騎?留下來還有命,跑就死命一條。」提聲大呼道:「戟兵讓路,車弩換位。」聽到呼聲,原本在戰車間隙的大戟士湧出側翼,向左翼跑出,弓弩兵從弩車間隙奔到戰車左翼。曹軍將領這才驚覺上當,鼓聲蓬蓬急招騎兵退後,但此時騎兵沖得太前,已與大戟士糾纏到一起,吳晨領軍從側翼超前,數十支蹶張弩機從車上和車後激射而出,平射的弩箭先是洞穿馬背或者馬腹,接著箭頭竄出,射入戰馬之上的曹軍戰騎體內。幾乎便在同一時間,數十騎曹軍倒地而亡,死狀慘烈之極。曹軍戰騎側翼驚覺之下,調轉馬頭回衝向營,吳晨哈哈笑道:「此時想逃,不嫌太晚了麼?」提聲呼道:「追住曹軍後翼,別讓他們跑了……」

    便在這時,猛聽的車轅處的兵卒大叫道:「那是曹洪,那是曹洪,使君,那是曹洪……」吳晨順著兵卒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員將領被夾在回逃的戰騎群中,那員戰將神色彪悍,不住揮刀呵斥,看身形正是鄴城曹軍統帥曹洪。吳晨厲聲喝道:「放箭,放箭。」其時根本不須吳晨喝令,羽箭已一撥接一撥的激射向天。眼見敵軍統帥近在眼前,兵卒殺意頓增,數十弩兵更是越過護衛的大戟士奔到曹軍戰騎後,向曹洪處放箭。

    那些羽箭起始時離曹洪還遠,但曹軍戰騎在蹶張弩手的射擊下不住潰散,便令一些蹶張弩手起了心思,數人調轉弩機射向曹洪射。身旁連續數名戰騎被蹶張弩手射倒,曹洪終於色變,調轉馬頭,向營寨中退去。

    「曹洪要跑了,快追,快追。」那些弓弩手絲毫完全忘了己身幾乎沒什麼防禦戰騎的手段,夾著弩機,追在戰騎身後。留在後翼仍和青州兵糾纏的袁軍遠遠聽見這處齊聲大吼,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得敵方主帥要逃,便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曹洪要跑了」的呼喊聲排山倒海般響徹曠野。

    吳晨用力一敲駕車兵卒的兜鏖,笑道:「你這蠢才,你能追上曹洪麼?你跟著喊什麼?」便在這時,猛然間突然一支羽箭激射而出,正中曹洪戰騎的脖頸,曹洪胯下戰馬猛地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將曹洪掀了下馬。吳晨又驚又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著驚喜交集,用力一拍駕車兵卒的兜鏖,大笑道:「蠢才,蠢才,還不快追,快給我追,跑了曹洪,我拿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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