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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雍州風雲 第九十二章 鄴城使者(上) 文 / 姜尚

    近萬匹戰馬全力策馳帶起的風勢愈來愈強勁,挾著風沙劈面打過來,像一條條狂猛的長鞭,抽得肌膚生疼。吳晨立在朝歌西城的門樓旁,用手遮擋風沙,望著城下,但見垂闊的平野上,無數戰馬湧動奔馳,在漫天飛舞的黃沙中呼嘯而來,恍惚間有種突然置身怒海,遙見巨浪洶湧撲擊之感。

    驀地裡,蔽野而來的戰騎分作兩股,一股沿著朝歌北面的曠野徑直向東,一股沿城牆向南,順著城牆直撲西門。

    吳晨凝重的神色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心道:「不怕你來,就怕你不來。」

    轉身奔下城牆,縱身跳上戰馬。佔據各處街巷高處的袁軍兵士這時都從藏身處站了出來,茫然的望向城外。安定軍退出朝歌的太快,這些河北兵士還沒明白城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吳晨也不想浪費口舌提醒他們城外已換了敵人。原本該和張繡對敵的便是河北人,前面費盡口舌說不明白的事,到張繡大軍進城河北人自然就會一清二楚。想到這裡,心中突然有種酣暢淋漓的快意。有些事說上千遍萬遍,不相信的人還是不相信,惟有事到臨頭,這些人才會幡然醒悟,但這時候還來得及嗎?

    身後馬蹄轟鳴,張繡軍已出現在朝歌西門,吳晨向南馳去,穿過街巷,直奔南城城門。黃忠率的後軍早已在南城城門處集結完畢,望見吳晨奔來,黃忠迎了上前,道:「使君,西城……」吳晨跳下戰馬,道:「我已命高覽率軍向東撤離。」不待黃忠接口,吳晨已接著道:「張繡的大軍分作兩部,一部追擊我軍東撤的主力,另一部則循我們讓出的西門,進到朝歌,這時候應該和袁軍接上陣了。袁軍雖然糊塗,但仍能吸引敵軍六成軍力,剩下的四成,我們足夠應付。」黃忠道:「使君的意思是……我們打出去?」

    吳晨道:「黃將軍怕了?」黃忠原本還想說讓吳晨慎重的話,被吳晨這句一激,兩道白眉登時豎了起來,嘿的一聲,道:「老夫的確怕,怕得是使君兩日一晚沒合眼,沒什麼體力撐到看老夫取張繡的人頭。」吳晨要的就是這句話,大聲笑道:「好,那就即刻出城,看張繡死在誰手裡。」黃忠提刀上馬,環首四周,喝道:「倘若老夫取了張繡的人頭怎麼說?」吳晨笑道:「輸的一方,贏得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黃忠喝道:「就是如此。後軍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一人,老夫看在使君身尊位重的份上,讓你兩百。」吳晨知曉若再推讓,說不定黃忠單刀匹馬就出城砍人,笑了笑,道:「我多兩百人,輸贏又怎麼算?」黃忠喝道:「當然是照舊。黃忠既然肯讓你,輸了自當服輸。忠字營和義字營,一共七百三十七人,就留給使君。仁字營,智字營五百二十三人,就由老夫領軍。其餘的留在城中守城。」原來黃忠最喜用「忠」「義」「仁」「智」這幾個字,不但手下的部曲用這幾個字作名字,吳晨將後軍交給他後,他將安定後軍也按這些字分成了數營。吳晨笑了笑,道:「就這麼辦。」

    黃忠長鬚飄飄,提聲喝道:「仁字營、智字營聽令,隨老夫出城殺敵。」人數讓了兩百,先手自然不敢再讓,長刀一揮,「仁」「智」兩營向朝歌南城城門湧去。吳晨向站在一旁的小倩、黃睿、諸葛亮等人望了一眼,再將目光掠過眾人,將諸葛亮拉到身前,提聲道:「這位是諸葛先生,我出城之後,這裡就由諸葛先生暫時領軍。諸葛先生的軍令,你們就當是我的軍令。」

    餘下的兵卒齊聲道:「謹遵大帥將令。」

    吳晨笑了笑,喝道:「忠字營、義字營,咱們出去殺他娘的。」七百餘兵卒轟然應是。吳晨一揮長矛,縱馬奔向城門。

    朝歌的城洞不深,也就**丈,吳晨疾馳而入,不過兩次奔踏,已馳出城門。天色與天剛亮的那陣完全不同,灰濛濛的,像是大雨將至的感覺。吳晨長吸一口氣,調轉馬頭,向西城方向縱騎飛馳。

    前方喊殺聲震天而起,顯見的黃忠率軍與張繡前軍廝殺在了一起。縱目前望,就見西、南兩段城牆交界處,塵土飛揚,似乎將半邊城牆也遮住了,打了個手勢,身後的忠義兩營斜向西繞去。

    號角聲從北面傳了過來,馬蹄踢踏地表的聲音沉凝而粗重,踏起的土塵隨著山風撲上面頰。張繡軍的將領先一步發現突城而出的吳晨,號令三個百人隊從側翼趕了過來,羽箭的破空聲咻咻得從耳旁掠過。吳晨正要傳令大軍散開,猛聽得前方一聲長嘯,鼓風扶搖,音色蒼勁雄渾,正是黃忠的嘯聲。就在嘯聲中,右前方黃忠的陣形猛地左切,撲向從側翼繞出的那三個百人隊。在如此近的距離,牽動陣腳,等於將整個側翼讓給張繡軍的右翼。吳晨又驚又喜,又是感激,縱馬飛馳,向一時錯愕的張繡軍右翼迎去。

    曠野被戰騎踏的鬆散浮垮,山風從北吹來,將沙土一陣陣揚起,就在風沙飛揚中,吳晨縱騎衝入張繡軍右翼,長矛橫掃,帶起一陣狂風,砸的搶身而入的三名張繡軍骨斷筋折,戰馬亦被巨力帶得向外傾斜,斜向外奔,驀地齊聲驚嘶,三騎被三具屍首帶得撞在一起,翻滾著向前撲來。吳晨猛提馬韁,戰馬長嘶一聲,凌空躍起,躲開三匹倒地飛掠的戰騎,落地時,正落在一名渠帥身畔,吳晨揮動長矛以泰山壓頂之勢狠砸而下,那渠帥哼也沒哼一聲,被吳晨一擊活活震死。

    「好身手!」遙遙就聽到黃忠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吳晨循聲望去,就見黃忠長刀飛舞,昏暗的天色中,宛似一道道電光在身前不住吞吐,刀光閃動間,必有一名張繡軍兵士變成屍首倒地,大笑道:「身手再好,也不及黃將軍萬一。」黃忠哈哈大笑:「使君就算現在想認輸,老夫也不肯哪。」長刀削出,數顆頭顱被頸血衝出半尺餘高,落在地上。吳晨豪氣上湧,大笑道:「能和老將軍一賭輸贏,吳晨何其幸也?就算明知會輸,也要爭一爭,何況,輸的還不定是我呢。」

    黃忠喝道:「那就看到底誰輸誰贏。」厲聲長嘯,向北突擊,長刀揮舞間,鮮血迸濺,迎擊的張繡軍不斷被擊殺,屍體在雄渾的勁力撞擊下東倒西歪,帶動的戰馬四處亂撞,宛似黃忠手中的不是一把厚背刀而是一把巨錘,以雷霆萬鈞之勢不斷捶擊張繡軍的前沿軍卒。黃忠所帶的仁字營和智字營兵士見主將如此強悍,士氣大振,呼喝酣鬥地更加兇猛,全軍就如一艘大船,以黃忠為船首的破浪,破開張繡軍左翼陣腳,向北狂突而去。

    吳晨心中狂喜,提聲喝道:「仁智兩營勇悍無敵,咱們可別落到後邊,讓他們笑話!」忠義兩營齊聲吶喊,大呼著衝入張繡軍陣,對面的張繡軍亦是齊聲吶喊,縱馬迎了上來。其時天色昏暗,地上戰馬嘶鳴、塵沙飛揚,四周不斷有人倒地,無主的戰馬在戰場間橫衝直撞,不時仰天驚嘶,混雜在喊殺聲與兵刃交擊聲中,直衝雲霄。吳晨揮動長矛,不住挑刺身前的敵軍,長矛到處,當者披靡。

    也不知沖了多久,驀地身前壓力一輕,似乎已穿破敵軍,便在這時,弓弦彈動聲破空而起,無數羽箭暴雨般從前面激射過來,吳晨急拉韁繩,硬是將四蹄離地的戰馬斜斜拉開,這番亂衝,登時斜穿衝到一名張繡軍身前,兩個馬頭斜錯,那名兵卒的戰馬的馬頭正撞在吳晨胯下戰馬的馬腹上,喀喇一聲,敵軍戰馬的脖頸當即折斷,戰馬的屍體帶著還不知發生什麼事、驚喊嘶叫的兵卒貼地狂衝出去。吳晨胯下的戰馬被巨力一撞,倒飛半丈,連聲驚嘶中勉強站穩。吳晨順著羽箭的方向望去,但見數百兵士湧出朝歌西門,向這處狂衝過來,顯見的張繡軍主帥因為城外的壓力太大,將城內巷戰的兵卒調了出來。身旁數名兵卒慘呼一聲,墜下戰馬。吳晨心中暗讚,張繡的武威軍不愧是曾兩度殺的曹操丟盔棄甲的精銳,在戰機把握上確是入微之至,敵軍增援的兵力距混戰的戰場還有百餘步距離,若被敵軍長程弓箭壓制,即便能將敵軍擊退,死傷也一定非常慘重。一拉韁繩,提聲喝道:「退回去……」

    忽然間一陣大風捲過,塵沙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風中的細沙打在臉上,就像被鋼針狠狠扎刺一般,眼前登時灰濛濛一片。吳晨大喜過望,策騎向前疾衝過去。風沙遮住視野,對面的張繡軍仍是以弓騎壓制遠程兵力為主,渾然不知吳晨已縱馬馳近,待到吳晨逼近到七八丈距離時,正是第三波羽箭射出,第四波羽箭還沒搭上的空當,吳晨厲聲長嘯,縱馬衝入敵陣,那些手持長弓的兵士根本不是對手,吳晨舞動長矛,所到之處,敵軍非死即傷,直殺得前部敵軍血肉橫飛,四散潰逃。待敵軍兵士換上長矛,吳晨身後大軍卻已湧了上來,右翼的忠字營率先從斜刺裡橫衝過來,夾帶著戰馬長程奔襲的衝刺之力,連沖帶撞,立時將剛剛集結的張繡軍衝散。張繡軍建制一散,再抵擋不住安定兵士的衝擊,忠字營和義字營像兩股鐵流激盪而入,就真如洪水一般掃蕩張繡軍的軍陣。

    吳晨心知這部張繡軍敗勢已成,但對方才搶出城的張繡軍那一通猛射仍有餘悸,當即傳令調了百餘名兵士從兩軍纏鬥中退出,向西北繞了過去。昨晚初到朝歌便是在西門,吳晨依稀記得距朝歌西門半里處,有一處緩坡,佔住該處緩坡,可以暫時將城內的張繡軍封在城中。

    塵沙飛揚,視野難以及遠,三十步以外只能望到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吳晨領著兵士先向西再向北,小心翼翼的繞開生死鏖戰的兵卒。這段路不過半里,所過的曠野中卻儘是斷折的兵刃和被砍斷的四肢。登到緩坡,那些被戰馬踏起的塵土只在坡下怒潮般湧動,空氣中少了塵土的氣息,心胸似乎也為之一寬。俯瞰坡下,兩處煙塵不住湧動,一處是在坡北百餘步遠處,另一處是城門附近。不用問也知,坡北領軍與張繡軍相鬥的正是黃忠部。而城門處正是一個百人隊從城內蜂擁而出,吳晨喝令兵士在緩坡上排開陣勢,用弩箭壓制從城門湧出的張繡軍,長聲號令中,百餘支勁箭疾射而出,在山風的勁吹之下,羽箭去勢更是強勁,衝在最前的十餘名敵軍登時被射成刺蝟。緊跟在後的兵卒急忙拉拽戰馬,向後退卻,戰馬長嘶,百人隊擁擠在城門處亂成一團。至此,吳晨才有餘裕察看黃忠軍的戰事,就見一隊隊百人隊縱橫馳騁,有的正面迎敵,有的斜側包抄,攻拒惡鬥,慘烈之極。吳晨張弓搭箭,一名斜側裡奔襲而出敵軍渠帥應弦摔倒,死屍正落在斜側奔至的戰騎腳下,被踏成一灘肉醬,本是從斜刺裡繞出包抄的陣勢登時一陣混亂。仁字營的一名司馬厲聲呼喝,領著數十人縱向直衝過去。

    「賊寇在坡上,賊寇在坡上……」被吳晨領軍射殺十餘名大小渠帥後,敵軍齊聲叫了起來,號角聲從遠處響起,散處在曠野各處的敵軍螞蟻般向小坡湧了過來,吳晨羽箭射出,坡上居高臨下,羽箭射程大幅加長,每箭射出,一名敵軍渠帥仰面翻倒。敵軍連沖數次,都被吳晨於半途中射殺喝令的渠帥,將攻勢一一瓦解,忠字營和義字營順勢橫衝過來,有了坡上羽箭的支撐,這番馳驟更有勢如破竹之勢,只不過兩個來回,敵軍已躺倒百餘人,等兩營從曠野中再次繞回,心膽俱寒而又失了渠帥約束的兵士掉轉馬頭,向曠野奔出,四散逃命。

    「忠字營向左,義字營向右,將亂兵趕到一起,向……」吳晨心知敵軍大將必然是在附近某處緩坡上指揮大戰,因此一面發號施令,一面向遠處眺望。便在四處逡巡中,猛然間就見東北半里處,隱隱間有個小黑點不住晃動,像是一面戰旗在迎風飄動,只是離得太遠,加之天色太暗,若不是自己目力驚人,又是有心細查,幾乎便錯過了,心中一陣狂喜,聲音又提了數分,厲聲喝道:「……東偏北半里,往東偏北半里處趕……」

    其時呼喊聲、戰馬長嘶聲,兵刃交擊聲,早已沸反盈天,吳晨隱隱聽得自己的聲音沙啞嘶嘎,也不知率領忠字營和義字營的兩營司馬聽沒聽清,喊了這一聲後,轉身招數名兵卒上前,要他們各帶著十餘名兵士向前傳令。待兵士走後,吳晨領著手下不到五十餘人,向遠處疑似敵軍統帥所在的小坡奔去。呼喊聲從遠處不住傳來,只是隱在灰濛濛的沙塵中,用盡目力也看不清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隱隱間喊殺聲從前面不遠處傳來,依著自己前進的速度和喊殺聲之間距離的變化,可以推斷出,敵軍也在不住向東北退卻。驀然間,戰馬一陣顛簸,似乎是在向上奔馳,吳晨調控馬速,只數個起越,已奔到坡頂,迎面一陣水意直撲而來。

    不知何時,竟然下雨了。

    細密的雨絲洋洋灑灑,從天空飄落而下。被馬蹄踏起的塵土,在雨水的浸潤之下,緩緩沉了下來,露出曠野中鏖戰的大軍。就見黃忠部所領的仁字營和智字營,一個在西偏北,一個在西偏南,成鉗型夾住一支三十來人的敵軍。敵軍中軍大營退向東南,距離小坡不到三百步,再向東二百餘步便是被忠、義兩營擊潰的左翼。

    忠義兩營距離敵軍大將的麾蓋不過五十步。

    這一番去除塵煙,露出各軍部署,令兩軍統帥都是大吃一驚。

    就在這時,猛聽得嗚嗚的號角聲從遠處響起,跟著戰馬蹄踏地表的聲音滾雷般從天際響了起來。兩軍聽到角聲,臉色都是一變,只是安定軍都是又驚又怒,張繡軍卻是又驚又喜。

    「嗚~~~~~~」

    號角聲從遠處再次響起,距離第一次號令似乎又近了百餘步,但聽得嗚的一聲,尖利的號角聲從山坡下的麾蓋處響了起來,兩處號聲此起彼伏,隱隱然有遙遙呼應之勢。號聲中,敵軍主帥的麾蓋向東急退。

    吳晨心中暗暗冷笑,心道:「想逃?」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向手舉號角的敵軍主將射去。那羽箭去速勁急,劃破長空,帶起的雨絲似乎隱隱在箭後拖起一道白線。

    號角聲嘎然而止,山坡下的敵軍突然一陣靜默,片刻後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向東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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