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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涼州好大雪 第五十五章 淫雨漏屋 文 / 姜尚

    「咳,咳咳……」趴在巨木上的那人終於動了動,咳出幾口河水。

    吳晨用右手拍著那人的後背,幫他順著氣,自己則抬頭四下張望。

    那人乾嘔了幾下,喘著粗氣,低聲詛咒道:「龜……龜兒子……」一口氣沒接上,又劇烈咳嗽起來。

    吳晨心頭一鬆,還能罵人,這傢伙還有救。低笑道:「你還好吧……」

    那人又嘔了幾下,邊喘氣邊罵道:「好?好你龜兒子個頭……」聲線忽然提高三個八度,高聲喝罵道:「魏諷,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個個男盜女娼,操你十八代灰孫子個個生下來沒屁眼,操你祖宗十八代……」那人越說越是離譜,越說越快,嘰裡咕嚕一大串,剛開始吳晨還能聽懂一些,到最後那人滿嘴的川地方言,吳晨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了。但聽他罵人氣不喘、心不跳、臉不紅,中氣充足,口舌便給,氣韻悠長,滔滔不絕,宛如唱山歌一般,渾不似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人心頭惱怒,立時轉過臉來,對著吳晨破口大罵:「還有你這龜兒子,『臨河防水』懂不懂?你會不會行軍打仗……你,你還笑,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臉皮……」

    吳晨哈哈笑道:「不笑幹什麼?哭嗎?如果哭能頂用,哭可以讓我們不用泡在水裡,我肯定會哭,而且大哭特哭。」

    那人看了吳晨好半天,終於噗哧一聲也笑了出來:「嘿嘿,你的話還有那麼點道理。你這人挺有趣,怪不得龐黑臉那麼高的武功也肯當你的親衛。」

    吳晨笑道:「你的武功也不賴啊……」

    那人臉色一沉,曬道:「你敢消遣我……」

    吳晨心道,這人氣量狹小,翻臉比翻書還快,要小心應付才是。當下微笑道:「不是。令明武功之高,軍中僅次於我義兄馬超馬孟起。能在他手下走十招的人絕不超過五個。你和他交手百餘招,已可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說實話,我就連令明一招都接不下。」

    那人臉色這才稍霽。吳晨瞧在眼中,心道,怪不得奸商的人緣那麼好了,這「馬屁神功」確是天下第一神功,見神殺神,見佛殺佛,見……一句話,統殺。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奸商多討教討教才是。

    那人道:「哼,我是顧及李文的生死,縛手縛腳,這才被他搶了先機,不然我絕不會敗的那麼快。」

    吳晨心道,呵呵,幸虧你還有些自知之明,承認不是令明的對手,我還以為你會說「一定把他打的滿地找牙」。本來你是想拿李文當擋箭牌的,卻被令明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反倒成了你顧及李文生死了,不過看在你有點老實態度的份上,我也就不揭穿你了。開口笑道:「是啦,是啦。嗯,吳晨還沒請教先生大名。」

    那人眼神一亮,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泥水,清了清嗓子,正容道:「我姓彭名羕,字……字永年,廣漢人氏。」

    吳晨驚道:「你是彭永年,你不是益州書佐嗎?怎麼到了雍州?」

    彭羕大吃一驚:「你認得我?」吳晨心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官職,還知道你的頭髮、鬍子是誰下令讓人拔的,你臉上官印是為什麼印的。臉上卻不動聲色,驚道:「我在荊州之時,永年兄的大名就早已如雷貫耳,只恨萬水千山,路途遙遠。原以為今生就此緣鏗一面,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了。兄台怎會淪落到此處?」

    彭羕聽得心中大慟,恨聲道:「都是劉璋那個龜兒子……」嘴裡嘰裡咕嚕又冒出一大堆有傷風化的詞語。吳晨見他罵得起勁,情知一時半會他還罵不完,自己一直用左手抱著浮木,左臂早酸麻的要死,趁此機會趕緊換到右手。

    彭羕在水中泡了許久,氣力不如先前,罵了幾句漸漸停了下來。見吳晨呆呆得看著自己,尷尬的笑了笑,道:「劉璋此人昏聵無能,手下又盡多嫉賢妒能的小人。我這人直腸直肚,有什麼就說什麼,可惜卻是『忠言逆耳』,不知不覺就得罪了那些小人,終於被人諂陷,胡亂按了個罪名貶出了成都。」

    吳晨笑道:「自古賢能的君主都善於採納諍言。『以史為鏡,可以鑒興衰;以人為鏡,可以鑒得失』,永年兄忠義果決,劉璋不能用是他的損失。」

    彭羕哈哈大笑:「好,好一句『以人為鏡,可以鑒得失』,吳公子這句話,說的真是太好了。」吳晨一番話說得彭羕心頭暖融融的,雖然還泡在泥水中,心情卻是大大的舒暢。

    吳晨微微一笑:「永年兄過獎了。永年兄今後有什麼打算?」

    彭羕長歎一口氣:「能有什麼打算,我一個刑徒誰見誰不躲開……」神情落寞,耷拉下頭去,眼角餘光卻偷偷望著吳晨。

    吳晨心道,你又是著小二傳話,又是搶李卓的令箭,都最後乾脆自己閃亮登場,你那點心思我早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還要拿話擠兌我。哈哈笑道:「永年兄此言差矣。伊擘、傅說都是戰敗被俘的奴隸,伊擘遇商湯,傅說遇盤庚,風雲際會終幻化成龍。管子、伍子刑徒出身,管子遇齊桓,伍子遇闔閭,終成就萬世之名。這些人一時蹇澀,只因未得其主。永年兄的才識不在此四人之下,今日困頓可與他們當日蹇澀相比,都是未得明主。有朝一日風雲際會,永年兄的成就絕不會小於此四人。」

    彭羕長歎一聲:「話是這樣說,可是漢失其鹿,群雄並起,天下悠悠,魚龍混雜,找明君談何容易?」

    吳晨暗忖,你總擠兌我求你,然後就可以漫天要價。這一套我在奸商處領教過很多次了,今天我偏偏不如你願。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永年兄堅韌至誠,絕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臉色突然巨變,啊的驚叫一聲。

    彭羕驚道:「什麼事?」

    吳晨苦笑道:「原來這水不是魏諷放的。」彭羕詫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水不是魏諷放的?」

    吳晨抬手向西北指了指,苦笑道:「因為抓魚的來了。」

    彭羕大驚回頭,只見水天一線之間,隱隱有燈光閃爍,映著一條長長的黑線慢慢向前湧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吳晨一頭扎入水中,腳下急蹬,潛過巨木,在巨木另一邊冒出頭來,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大聲喝道:「彭羕,你一隻手扶著木頭,空出一隻手划水。」

    彭羕一隻手剛放開木頭,身子一歪,整個人斜入水中,不由慘叫一聲,雙手緊緊抱住木頭,再不鬆開。

    吳晨喝道:「你不鬆開一隻手,怎麼划水?只我一個劃,沒可能擺脫韋康的追兵的。」

    彭羕臉色慘白,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扯著嗓子道:「不成的,不成的,我不會水。松一隻手,不等韋康來要我的命,這裡的魚蝦先要吃大餐。」

    吳晨看著彭羕臉白唇青的樣子,心知再勉強他也是沒用,深吸一口氣,左手急速划動。

    左邊吳晨在劃,右邊卻是沒人,巨木受力不勻,在水中開始慢慢滾動。彭羕驚叫道:「別劃了,別劃了,我……」巨木在彭羕的趴伏下突然急速翻滾,「通」的一聲,彭羕跌入水中。

    吳晨大驚,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河水渾濁,視野不明,看不清彭羕掉到了哪兒;水勢湍湧,水流在身側盤旋洄流,也感受不到彭羕在哪兒撲騰。吳晨心中慌亂,暗忖,彭羕,你的命不會真這麼差吧,就這麼被淹死了?心中一動,用力上劃,竄出水面。

    抹了抹貼在臉上的泥沙,吳晨極目遠眺,曙色微白,水面濁浪翻騰,卻是不見人影。心中正焦急,身前五六丈遠處「嘩啦」一聲,一人從水中探出半個身子,高聲尖叫道:「救,救命……」雙手向著天空急抓,卻什麼也沒抓到,「撲通」一聲跌入水中。

    吳晨大喜,雙臂用力划水,幾個呼吸間已趕到彭羕身邊。彭羕在水中折騰了這半回,早已筋疲力盡,吳晨托著他腋下將他扶出水面時,已是出氣多入氣少。

    吳晨用力踩著水,左手拍了拍彭羕的臉,大聲道:「喂,醒醒,這裡可不是睡的地方……」

    彭羕的腦袋無力的靠在吳晨肩上,口鼻之中不住的向外滲著泥水。

    「咚……」一聲戰鼓順著河風遠遠傳來,吳晨大驚之下向後望去。韋康的戰船又將距離拉進了不少。淡淡的曙色中,幾十條木船在水面一字排開。帥船上大大的青色旗幟清晰可見。

    戰國末年,鄒衍創立「五行終始」說,或稱「五德終始」說。「五德終始」說認為,朝代的更替是和五德相生相剋對應的。如黃帝時土氣旺盛,所以黃帝應土德。至夏禹時,木氣旺盛,木克土,所以夏能代三皇五帝而統馭海內。商則尚白,白為金,金克木,所以商代夏。文王時,赤鳥銜朱書,火鳳鳴岐山,周應火德而生,火克金,所以周代商。克火者水,代周者必應水德。

    秦贏政對鄒衍的學說極為篤信,因此秦尚黑色,兵士的戰甲為黑色的鐵片鑲綴而成,稱「玄甲」,秦軍旗幟是黑色底面鑲上黃字,官員的朝服也統統以紫黑色為主。秦統一六國後,「五德終始」學說開始深深影響歷朝歷代的統治者。

    但漢朝到底應運五德中的哪一德,卻是亂糟糟一團漿糊。

    漢高祖劉邦時,陰陽家張蒼認為漢應水德。而文帝劉恆時,賈誼、公孫臣等人上書,力爭漢應該是應土德。「水」「土」之爭,一爭就是六十年。至漢武帝時,漢朝大儒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篇》中提出,商為白統,周為赤統,代周者黑統。由此漢武帝頒布法典,將漢應「土德」一事確定下來。

    西漢末年劉向、劉歆父子根據《周易·說卦》中的「帝出乎震」一語,按照一套複雜而繁瑣的規則而不是五行相剋的原理重新排列古史次序,推算出漢應火德,上推秦為金德,因此就有了漢高祖劉邦斬白蛇是「赤帝子斬白帝子」的傳說。

    鄒衍的五德相剋說,劉歆的五德相生、相刑說在東漢時一直爭論不休。漢光武帝劉秀傾向於漢應「火德」一說,所以東漢的兵甲、戎服的顏色以紅為主。

    至漢靈帝末年,南華子根據五行相生的「火生土」,漢既為火德,則代漢者應該是土,土色為黃,從而創立「黃天道」。南華子早死,他的徒弟張角繼承南華子的衣缽,高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掀起了轟轟烈烈的「黃巾起義」。只是「黃巾起義」聲勢雖然浩大,沒撐幾年就被鎮壓下去。這給那些想代漢而立的人一個警示。聯想到王莽篡漢時也曾大喊「新應土德」,大新朝卻在短短幾年煙消雲散,所以「漢應土德」的提法一時之間又甚囂其上。根據「五德終始」說,木克土,代漢者必應木德,木色尚青,曹操在收編青州的黃巾軍後,統稱部下為「青州軍」,並將所有軍旗的顏色改成青色。鍾繇入主關中後,採用曹操的編制,將漢的紅色軍旗變為青色軍旗。

    吳晨望著在晨風中飄揚招展的軍旗,心中叫苦不迭。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人倒起霉來喝涼水也塞牙。現下泡在水中,手上抱著半死不活的彭羕,兩人一直抱著的浮木,經過剛才一番折騰此刻也不知道漂到哪裡去了。情況本已算是糟糕透頂,韋康卻又在這時候趕來。這次真要喪命於此?

    「喂,前面的,投降免你一死,不然就將你碎屍萬段……」一把尖利的嗓音順著河風傳入耳中。

    吳晨心中一驚。戰船與自己相隔還極遠,但這人的聲音卻如近在咫尺。內力深厚,單憑這一人自己就不是對手,更別說還有幾百兵丁跟在他身後。要是投降,那才真是要將我碎屍萬段了。碰到你們,我還是有多遠跑多遠的好。手上加力,奮力向前劃去。

    「咚,咚咚……」戰鼓聲越來越近,剛才傳話那人怒道:「再不停下,就將你千刀萬剮,剖腹開膛……」

    「嗖」的一聲,吳晨心中警兆閃現,左臂急劃,轉身向右邊游去。

    「通」,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落入吳晨剛才所在的水域,濺起滿天的濁浪,泥水驟雨般潑灑在吳晨身上,驚得吳晨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的笑聲隨風入耳:「剛才是警告,如再不停下,就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堆的石頭、成千上萬的石頭,到時候你想投降也沒機會了……」

    身旁的彭羕喘著氣道:「你帶著我,一定逃不了的。放開我,自己逃命吧!」

    吳晨哈哈大笑:「我現在放開你,你肯定會被淹死。就算淹不死你,以韋康不擇手段的個性,你肯定也活不了。還有,我也游不過那些船,現在放開你,等我被追上還要背個臨死不救的惡名,又是何苦來哉。獨自逃生這種話,你還是不要說了。我們是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想分也分不開的。」

    彭羕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低聲說道:「若非氣力不濟,剛才我已將你擒下獻給韋端了……」

    吳晨心頭狂跳,彭羕對以前的主公劉璋罵不絕口,可見他個性偏激,只顧自己好惡,不顧他人死活,擒下自己去見韋康這種事他確是能做出來。神色不動,默默運氣,淡淡地說道:「哦,是嗎……」

    彭羕嘿嘿一笑:「你也不用防我,我若害你,你沒提防時就做了,也不用現在說給你聽。天下能讓我佩服的人沒幾個,秦子敕算一個,如今又多了你一個。」

    耳邊「嗖、嗖」幾響,幾塊巨石在兩人身前、身後落入水中,濺起幾股三、四丈高的水柱。吳晨甩臂划水躲避彈射而來的巨石,喘氣笑道:「榮幸之至……」

    彭羕沒好氣地道:「笑什麼?」吳晨喘著氣道:「高興啊。你這樣的人物能佩服我,我能不高興嗎?哈哈,如果韋康沒追在身後,那今天真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彭羕冷哼一聲:「韋康算什麼,這次是韋端來了。剛才發話那個……」突然驚叫一聲:「船,前面有船,這次有救了……」語氣中充滿驚喜。

    吳晨抬眼望去,水天一色之間,正有幾個黑點,看那輪廓確是幾艘戰船。心頭巨顫,歡呼一聲,舒展手臂拚命向前劃去。

    彭羕雖然不會水,但如今希望在前,也學著吳晨的樣子揮動手臂用力撥打水流,兩人的速度竟然增加不少。

    韋端在身後怒喝道:「吳晨,你已經無路可逃了,你若投降,可免你一死……」

    吳晨向彭羕伸了伸舌頭,眨了眨眼睛,低笑道:「不好,被發現了……」

    彭羕嘿嘿冷笑:「去他娘的大頭鬼,騙小孩子的玩意也拿出來騙人,龜兒子『皇埔三傑』全他娘的欺世盜名之輩。」

    吳晨吐了口湧進嘴裡的河水,喘著氣笑道:「『皇埔三傑』?都是些誰啊?有韋端嗎?」

    彭羕翻了翻眼睛,道:「韋端、陶謙、皇埔酈,當時並稱他娘的『皇埔三傑』。後來龜兒子陶謙拿錢買通『十常仕』,一個人跑到徐州當他的刺史,皇埔嵩就將女婿費清替補上來,佔了陶謙的位子……呀,慘啦……」只見前面戰船的旗桿上高掛著青色的旗幟,在河風中輕輕拂動。一時之間兩人的情緒降至冰點。

    吳晨苦笑道:「前面竟還是韋端的人……」

    「哈哈,小賊,這回看你還能往哪兒逃……」韋端志得意滿,語氣極是歡暢。

    吳晨拽著彭羕突然調轉方向,向左游去。

    「咚咚……」戰鼓聲中,從韋端的船隊中一左一右分出兩組船隊,扇形散開,向吳晨所在包抄而去。

    「小賊,看你能游多快……」韋康此時也站到了船頭,看著漸漸陷進包圍圈中的吳、彭二人,咬牙切齒的喝道。

    彭羕慘叫道:「沒用的,沒用的,我們游不過這些龜兒子……」

    吳晨低聲道:「不如慢慢靠過去好了。」

    彭羕失聲驚叫:「那怎麼行,讓他們逮住必死無疑。」吳晨低笑道:「說什麼我都算是個賊頭,逮住我絕對是大功一件,所以他們一定非常想活捉我,而這樣在水裡泡下去,可真是必死無疑了。」

    彭羕看著一臉賊笑得吳晨,詫異的道:「看你一臉壞笑,一定是有什麼鬼主意,快說出來,讓我看看是不是可行。」

    吳晨笑道:「我這裡有我師兄煉製的『大還丹』,不但可治療內傷,更可以恢復體力。我們在水裡泡了這麼久,而且又游了這麼長時間,那些龜兒子肯定以為我們早已筋疲力盡,對我們的防備必然鬆懈,此時猝起發難,奪下一條船……」

    彭羕半信半疑的看著吳晨:「世上真有這樣的藥?」吳晨用力點點頭。

    彭羕撇了撇嘴:「就算有又如何?龜兒子人那麼多,我們根本沒機會,得手的機會絕不超過一成……嗯,我看半成都沒有。」

    吳晨笑道:「那些戰船都是漁船改裝而來,漁網都還沒從船篷上取下來,我可以肯定他們從來沒打過水仗,而我可是從小在水裡泡大的。到時我在水中將你擲上去,你攻上,我攻下,你牽制他們的注意力,我在水中鑿沉他們的船,至不濟也是大家都泡在水裡,絕不像如今這般被動,怎麼樣?」

    彭羕眼波流轉,顯是大為心動。吳晨心道,打鐵趁熱,我就再加上一句。嘿嘿低笑道:「試了可就有半成的機會,不試連一分機會都沒有哦!」

    彭羕咬咬牙,使勁點了點頭。吳晨大喜,從懷中掏出「大還丹」,滴了一滴在口中,又滴了一滴在彭羕口中。彭羕只覺那藥入口甘甜華美,入喉嚨後突然如火龍般直穿下去,所過之處猶如火炙,全身血脈登時如沸水般翻騰起來,心中大驚,急運功與那股藥力相抗,但藥力完全不受內力約束,在四肢百骸間奔突游竄,心下不由大恨,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上了吳晨這小鬼的當。心中怨恨,惡念頓生,運起平生內力向吳晨擊去。頂門心突然一涼,一股清涼之氣沿著任脈急湧而下,四肢百骸間奔突亂竄的藥力瞬時如百川歸海,匯入到經脈之中,全身一片溫潤,宛如浸在溫水之中,說不出的舒適,心神一顫,手掌一斜,一掌擊在空出。「彭」的一聲,一排水浪沖天而起,化作璀璨晶瑩的水花漫天潑灑下來。

    吳晨大吃一驚,低喝道:「你搞什麼鬼?」

    彭羕嘿嘿低笑道:「試試藥力是不是真有效。」吳晨疑惑的看了看他,轉頭向後方不斷駛近的漁船看去。彭羕心叫慚愧,自己終究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想到世間竟真有吳晨這種對人完全交心的人。看著吳晨全神貫注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陣羞愧。

    吳晨眼中神光流轉,韋康的喝罵聲越來越近,耳中「嗖」「嗖」之聲不絕於耳,雍州軍一邊笑罵著一邊向二人身側射箭。

    韋康咬牙喝道:「活捉小賊,逮住小賊的賞金百斤。」左右的兵丁齊聲歡叫。一個偏將大聲笑道:「快拿網來,快拿網來……」

    身後嘩的一聲,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吳晨腳下急蹬,大網在身後半丈遠出沉入水中,船上的雍州軍哈哈大笑。

    吳晨嘿嘿冷笑,突然大喝一聲:「走……」用盡全身力氣將彭羕向離身左最近的船擲去。

    「潑啦啦」一聲,彭羕騰空而起,帶著漫天的水花,出水蛟龍般向五丈外的漁船撲去。船上的兵丁齊聲喝罵,紛紛抽出兵刃向彭羕砍去,彭羕厲喝一聲,兩條袍袖閃電般捲向前刺而來的兩柄長戟。兩名兵丁只覺手上一沉,袍袖已捲上戟叉,一股大力沿戟柄傳來,手中大戟似欲脫手而出,吃驚之下,運力回奪。彭羕借力躍高,身形如大鳥般越過前來阻擋的兵丁,手上用力,袍袖脫開戟柄。兩個長戟兵用力回拽,卻被彭羕將力借走,手上登時空蕩蕩毫不著力,重心登時後仰,腳下一浮,向後摔去,卻撞在身後的幾個兵丁身上,「撲通」「撲通」幾聲,皆跌入河中韋端厲喝一聲,撲向空中的彭羕,袍袖飛揚,掌力縱橫交錯,方圓三丈瞬間溢滿激盪的掌力,氣勢驚人至極。彭羕哪敢怠慢,腳尖在船篷上一點,躍向另一條船。韋康高聲喝罵著,抽出腰中配刀,縱身追來。彭羕叫苦不迭,運氣下沉,空中一個翻滾,向另一側的漁船滾去,兩手袍袖亂揮,勁風、水珠四濺。守在船頭的雍州兵丁氣勢被奪,急忙向後退開,彭羕一個翻滾落在船頭,順勢一個側滾,一拳擊在一名持刀衝上前來的兵丁身上。兵丁慘叫一聲,打著旋跌撞在兵丁堆裡,「撲通」「撲通」又是幾人落入水中。

    叱呵聲中,韋端、韋康一左一右夾擊而至,彭羕不敢停留,箭步竄入船艙中,側滾躲開艙中兵丁直刺的長槍,長袖甩出,搭住一支長槍,用力回扯。持槍兵丁雙手虎口破裂,手中槍拿捏不住,脫手飛出。彭羕改拉為擲,長槍向身後電射而出。韋康追到艙口,突然一股巨力迎面撲至,心中大駭,側身閃向一邊,身後一聲慘叫,一名緊追在韋康身後的兵丁立被長槍貫穿。彭羕雙掌相錯,向剛才丟了長槍的兵丁追去。兵丁慘叫一聲,抱頭向一旁竄去,閃出一條通向艙尾的路。彭羕腳下用力,連滾幾滾,向艙尾撲去。眼前一亮,彭羕心頭一喜,終於脫出韋氏兄弟的夾擊,耳中卻傳來一聲冷哼,一股巨力當頭襲下,彭羕驚的魂飛魄散,右手急拍船身,腰勁扭轉,斜竄兩尺。耳旁「砰」的巨響,狂瀾飆起,木屑亂飛,彭羕把持不住身形,斜斜向船身外飛去。彭羕叫苦不迭,心道,剛才就不該聽吳小子瞎掰,否則決不會像只過街的老鼠般處處挨打。

    忽聽「砰」的一聲巨響,帥旗旗桿被巨物擊中,「卡啦啦」巨響著向船隊中砸去。

    「砰」又是一聲巨響,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天而降,正砸在彭羕所在的船篷上,小船一陣巨晃,韋康、韋端腳下不穩,一齊趴向船板。彭羕本已飛出船外,借混亂之際,長袖搭上一條船的船舷,擺盪間,橫飛上漁船。

    「轟」一聲,沖天的黑煙忽然冒起,驚叫聲,慘呼聲亂成一團,嘈雜的人聲中傳來吳晨爽朗的笑聲:「韋端,你也不過如此啊,『皇埔三蟲,韋端菜蟲』……」笑聲中,吳晨左手高舉火把,跳上了一艘船的船篷,背後插著七八根火把,右手上還拿著一根未燃的火把。吳晨大笑著將右手火把點著,甩手遠遠扔出,正中一條船的船帆。火把上的松油四濺,星火點點迸射而出。戰船的船帆通常會塗上防火油之類的,而這船原本卻是漁船,漁家又有誰會去塗防火油呢?大火瞬間在船帆上蔓延開,船上的兵丁大聲叫著撲火、提水之類的話,場面亂糟糟一片。

    彭羕大喜,心中暗歎吳晨確是厲害。韋端坐船趁黑偷襲,船上本就有照明用的火把、油脂等物,卻不知被吳晨怎麼找到了存放的地方,拿出來到處放火。

    韋康怒吼道:「直娘賊,有膽給我下來……」煙霧中傳來吳晨的笑聲:「彎娘賊,有膽給我上來……」

    彭羕放眼望去,煙霧之中有幾個人影在各個船篷之間跳來跳去,最前面那人看身形依稀是吳晨。那人在船篷之上飄忽來去,忽左忽右,看他要往左去,不知怎麼一拐飄到了右側,明明看他要落到船尾,身形卻落到了船首,如此怪異的輕功還是平生首見。韋端、韋康等人武功雖高,只能在那人身後聲嘶力竭的干吼,卻是奈何他不得。彭羕情知一時半會吳晨不會出什麼漏子,如今還是趕緊找條船的好,只不知道哪條船是吳小子沒做過手腳的。

    「船漏水了,漏水了……」一陣陣淒厲的呼喊加入到噪雜的人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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