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兵丁推開水牢沉重的木門,迎面一股腐臭中人欲嘔。如今已是夏季,水牢裡更是騷悶異常,旁邊的兵丁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翟星卻沒事人一般,邁步而入走下台階,正見一個囚籠吊在水中央。籠裡面站著一人,衣衫腐爛,劈頭散發,背對著水牢大門,身旁飄著幾隻死老鼠,隨著牢門打開而湧進的空氣掀起的水波一蕩一漾。
扎猛大聲道:「程游,我家公子來看你了。」程游冷哼一聲。扎猛大怒,正要破口大罵,翟星擺擺手,扎猛鼓著嘴按下心頭的怒火,翟星又作了個讓扎猛將木門關好的手勢,扎猛氣鼓鼓的走出牢門。
「吱嘎」一聲,牢門關了起來,翟星拾級而下。程游猛然轉過身,厲聲道:「吳晨讓你作說客的嗎?你給我回去,告訴他不用癡心妄想了……」
翟星搖搖頭,輕輕歎道:「麥秀漸漸兮,黍苗繩繩,彼狡童兮,不與我好;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我好仇。」
聲音空洞無力,滿蘊無盡的惆悵與憤怒,在密閉的空間中迴盪盤旋,淚水霎時間從程游眼中湧出。
殷朝末年,箕子屢諫紂王的過錯,紂王大怒之下將箕子貶為奴隸。武王滅商之後,將箕子帶往鎬京。但忠於紂王的軍隊在朝歌失守後從東夷北遷,盤踞到了朝鮮半島一帶,對初生的周政權虎視眈眈。武王釋放箕子,並訂下兩國互不侵犯的盟約。這首詩就是箕子從鎬京去朝鮮的路上作的。箕子取道朝歌,恰遇此時麥苗成熟,只是此時的朝歌已是宗廟敗壞,城闕殘破,百感交集下寫下了這首《麥秀》。詩中流漏出斗轉星移,物是人非的無奈,更深的卻是對紂王屢諫不聽的憤怒。短短的幾句詩,正戳在程游的痛楚,聯想到自己和張橫就像當時的箕子與紂王,一時悲從中起,放聲大哭。程游已幾天沒有進食,炎熱的夏天泡在腐水中更是早已虛脫,只是心中一股鬱悶之氣積在胸中,才讓他挺到現在,如今大悲痛哭,情緒劇烈波動,終於昏了過去。
翟星走下水牢,將程游左右手的鐐銬崩斷,抱著程遊走出水牢,將他肥胖的身軀放在台階上,自己則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程游。
程游悠悠醒轉,立時發覺腿上的穴道被一股極怪異的真氣封住,怒道:「你幹什麼,放我下去。」翟星道:「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佩服誰?」程游怒道:「我管你佩服誰,快解了我的穴道……」翟星道:「此人塞外牧羊十九載,冰天雪地受盡屈辱,始終威武堅韌、志向高潔,不墜我大漢好兒郎的氣節,端的是民族的英雄、大漢的脊樑。」從懷中掏出兩個酒杯放在台階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酒壺,將酒杯滿滿斟上,將一隻酒杯遞給程游,大聲道:「為民族的英雄,干~~~~~~~」
程游愣了愣,接過酒杯道:「好,為蘇武蘇子卿,干~~~~~~」
那酒聞著極香,入口順著喉嚨直流下去,所過之處猶如火炙,全身都要燒起來一般,以程游的酒量仍是不勝酒力,立覺頭飄了起來。翟星甩手將酒杯摔在水牢牆上,一聲脆響,瓷片紛飛,拍手大笑道:「痛快。」
程游豪情頓生,跟著將手中瓷杯摔在牆上,哈哈笑道:「的確痛快。」
翟星從懷中又拿出兩個瓷杯放在台階上,提起酒壺斟滿酒杯,大聲道:「這第二杯就敬箕子,敬他的忠君愛國,人品高潔……」一飲而盡,甩手又將酒杯摔在牆上。
程游也是一飲而盡,再將酒杯摔在牆上,兩人相視大笑。
翟星笑道:「痛快,痛快,和你喝酒真是痛快。這第三杯我們就敬屈原,敬他的以身鋪路,矢志不渝……」
程游大喝一聲:「說的好,干……」
翟星摸摸胸口,大笑道:「哈哈,沒有杯子了,我們就著酒壺喝好了……」提起酒壺咕嘟一大口,用袍袖擦了擦嘴角,將酒壺遞給程游,程游接過酒壺,也是咕嘟一大口,翟星一把搶過來,又是一大口,程游伸手搶過酒壺跟著喝了一大口。翟星笑道:「呵呵,我們喝了兩口,第一口為屈原,這第兩口你說為誰而喝?」
程游道:「三閭大夫一生敬重伊尹、子牙、箕子、比干,剛才已經為箕子幹過了,不如這一杯從伊尹開始,敬他的智謀非凡,天縱奇才?」
翟星搖頭道:「伊摯先事夏後事商,為臣不能盡忠,不行不行……」
程游笑道:「夏桀不事天帝,暴虐殘忍,湯帝弔民伐罪,伊摯背夏而扶商正是順應民心的聖舉,怎麼不行?」
翟星道:「比干,敬比干的剖心明志,忠貞昭昭日月。」一把搶過程游手中的酒壺,咕嘟喝了一大口。
程游點點頭:「對,敬比干……」接過酒壺也是一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兩眼翻白,噴著滿嘴的酒氣,直著舌頭道:「下……下來,是不是該……該伊,伊摯了?」
翟星道:「伊摯絕對不行,換另一個。」程游乾笑著,直著舌頭道:「你,你還……真,真倔。換,換就換,子……子牙,韜……韜略,鼻……鼻祖,千古武……武聖……」拿著酒壺就要往嘴裡灌,卻一把被翟星搶下酒壺,程游直著眼道:「怎……怎麼又……又不行……」
翟星搖頭道:「子牙先事商後事周,不行不行……」
程游搖頭道:「紂……紂王寵信佞……佞臣,迫……迫害……忠……忠良,濫施……刑……刑罰,太……太公雖然事……事商,卻……卻知天……天命所……所歸,興……興周滅……滅紂,順……順天……天應……應民……」突然停住不說,呆呆看著翟星。好半天才伸出手指著翟星,吃吃笑道:「你……你厲害,我……我上……上你的……當……當了……」咕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翟星哈哈大笑,起身拉開牢房的大門。門前偷聽的扎猛立即道:「如何?」
翟星繃著臉走了幾步,突然轉身笑道:「呵呵,幸不辱命。你找人為他收拾收拾,以後他就是我們的人了。」
※※※
「鍾毓,鍾毓,你死到哪裡去了……」一陣清脆的女聲在屋外響起。正在閒聊的張既、傅幹向陪在鍾繇下手的鍾毓瞧去,鍾毓的臉龐此時早已是一片緋紅。
鍾繇微笑道:「費瑤找你有事,你去吧,這裡不用你陪了。」
鍾毓扭捏道:「她叫我沒好事,我在這裡陪爹爹。」
鍾繇笑道:「陪爹爹是假,怕被打才是真……」
一把爽朗的笑聲在屋外響起,一個中年人邁步走了進來:「哈哈,沒想到鍾家人也會怕被人打……」
鍾繇站起身迎向前道:「哪陣香風竟然把子卿吹來了,稀客,稀客……」從屋外走進那人和鍾繇互擂一拳,兩人哈哈大笑,攜手走上席塌。
傅幹微微一愣,凝目向來人看去。那人年紀在四、五十歲間,鬢角略微有些花白,身體猶如標槍一般挺直,獅鼻闊口,雙目如電,兩道濃眉斜飛上額角,一張堂堂正正的臉龐,不怒自威,配上一身戎裝,說不出的豪情灑脫。身後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那女孩梳著兩個發環,短短的劉海遮著前額,一件翠綠的羅裙,上身一件水藍的布衫,說不出的清麗可人。此時卻是兩眼一眨也不眨的盯住鍾繇身後的鍾毓。
那人掃了掃廳內,道:「原來元常兄有客人。」
鍾繇笑道:「文卿來的正好,我這裡正有幾個當世俊傑要引薦給文卿。這位是張既張德榮,現任馮翊令。」那人向張既一抱拳:「好久不見了,張令風采依舊。」張既微微一笑:「將軍還記得我?」
那人道:「當日我軍駐在池陽,還得張令捐糧之助。受人滴水,湧泉相報,我怎會忘了。」張既道:「皇甫軍軍令嚴明,電掃黃巾,威震宵小,將軍之名更是威震天下,能為將軍效勞,實是畢生所願。」
傅幹渾身一震,心道,原來是他。原來此人姓費名清字子卿,出身寒門。黃巾之亂時棄筆從戎,投在東漢末期漢朝兩大名將之一的皇甫嵩帳下擔任文書。他雖是文人,卻心性堅韌,悍勇過人,履立戰功,與主薄韋端,謀主皇甫酈並稱為皇甫軍的三大支柱。皇甫嵩對費清極為賞識,不但破格擢升他為副將,還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他。董卓東遷至長安,皇甫嵩被瓠奪兵權,皇甫軍分散到了各處西涼軍中。韋端利用手中管理錢糧的便易,與董卓手下的謀士李儒交好,不降反升,成為涼州牧。皇甫酈和費清則隨皇甫嵩定居長安。李榷、郭汜肆虐長安時,皇甫酈被獻帝請出勸說二人。李榷屬於西涼董卓一系,並不賣皇甫酈的面子,於是皇甫酈煽動李榷軍中原皇甫軍的人背棄李榷。李榷兵勢大衰,對皇甫酈恨之入骨,派副將楊奉殺掉皇甫酈。楊奉曾經受過皇甫嵩的大恩,沒有對皇甫酈下毒手,只是從那以後皇甫酈再沒有出現。當時軍中的三大支柱,一個賣身求榮,一個不知所終,只剩下費清一人,因此皇甫系以前的將領視費清為皇甫嵩的繼承者,費清在雍州、涼州人中的威望極高。
鍾繇笑道:「原來是舊相識,那就不用我多費口舌了。這位是北地名士傅幹傅子介。」費清抱拳向傅幹道:「久仰。」傅幹慌忙道:「將軍大名我才是久仰。」
鍾繇笑道:「難道你們也是舊相識?」
傅幹搖頭道:「費將軍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只恨福薄,緣鏗半世,今日才能見到。」
鍾繇道:「哈哈,原來如此,那兩位是應該多親近、親近。」
費清道:「子介不用過謙,聽說德榮和子介才從安定回來,不知前方軍情如何?」
鍾繇笑道:「我就說你怎麼來的這麼巧,原來是到我這裡刺探軍情的。別急,坐下再說。」
眾人客套一番,這才重新坐下。費清開口向鍾繇道:「近日聽說吳晨已經圍在陳倉,扶風的百姓已經有不少逃到長安,駐槐裡的軍隊卻到現在還沒什麼動靜,元常有何打算?」張既、傅幹路上只顧逃避安定追兵,對於戰事所知甚少,如今聽說吳晨已經圍住了扶風重鎮,神色一凜,傾耳恭聽。
鍾繇微微一笑:「依子卿之意,我該如何?」
費清沉吟道:「吳晨最近才從涼州崛起,以前從沒聽說過他。只是短短半年,他滅程銀,掃韓遂,敗馬騰,收成宜,幾乎所有在涼州割據的諸侯都和他交過手了,從未聽說他有敗績,崛起速度之快,用兵之強,確有點駭人聽聞。只是安定軍所過之處,烽火連天,百姓流離,其人非是良善之輩,所謂『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擴張過快正是其人速亡的先兆。」
張既、傅幹二人是清流名家,分析實事,針砭時弊,一向是二人專長。如今作為看客,靜聽司隸兩位最頂尖的人物分析戰事,這種感覺新鮮**,說不出的刺激。
費清繼續道:「安定擴張過速,地方越占越大,樹敵越來越多,兵員的需求就越來越大。安定人口不過三萬,金城、天水兩城也不過九萬,他的軍隊卻有六萬餘人,若非搶抓壯丁,或者脅迫參戰,很難有如此多的兵員。而且如此巨大的兵力對糧食、對戰爭物資的需求都不是安定的財力所能支撐。何況韓遂雖敗,西涼根基還在,馬騰雖然隻身逃走,但隴西還有上萬雄兵。安定不但要防武威的韓遂,還要應對隴西的馬騰,現在更要攻打陳倉,戰線拉的太長,只要錢糧供應不及,安定軍隊必然分崩離析,瞬間土崩瓦解。」
鍾繇點頭道:「不錯。文卿說的都對,但文卿所說的這些,卻正是吳晨急攻陳倉的原因。馬騰、韓遂新敗,士氣低落,兵疲將傷,西涼兵要養精蓄銳,休整練兵,形成戰鬥力還需一段時間。何況韓遂有馬岱摯肘,隴西的梁興對馬騰也絕不會全力相助,此時正是安定西線相對穩定之期。吳晨正是要趁此機會佔據陳倉,以平定安定東線的戰事。陳倉夾在隴山、渭水之間,緊扼雍、涼咽喉,只要佔據此處,不但立時切斷雍州和涼州的聯繫,還可俯視整個關中平原。且陳倉在渭水邊,占天然地勢之利,從天水順渭水而下,不需半日就可將上萬兵馬運至陳倉,由陳倉順流而下,不需三日就可到達長安。因此此處少量的駐兵也可壓制我扶風數萬兵馬,而他則騰出手來,進逼武威,橫掃隴西,待掃平西涼殘部,司隸就完全在他鐵蹄之下。」
廳中眾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張既點頭道:「還是司隸大人看得遠。依照吳晨這小子以前表現的能力來看,極有可能如此……」廳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大的哈欠聲,卻原來是費瑤聽不懂眾人的言語,百無聊賴,一不留神就打了個哈欠。眾人向費清身後看去,費瑤心叫糟糕,忙用兩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兩隻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費清厲喝一聲:「費瑤,你幹什麼?告訴你不要來……」鍾繇哈哈一笑,向委屈的就要哭出來的費瑤道:「你來找毓兒有事?」費瑤連連點頭。鍾繇道:「毓兒,陪你瑤妹妹出去,這些軍國大事你們年輕人不喜歡聽的。」鍾毓張張嘴,終究沒有吭聲,從父親身後走出,向廳內眾人深作一揖,邁步走出大廳。費瑤喜笑顏開,一蹦一跳跟著跑了出去。
費清長歎一聲:「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廳內眾人哈哈大笑。鍾繇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強求不得。剛才說到哪兒?」
傅幹道:「依司隸大人剛才所說,陳倉易守難攻,吳晨為什麼會認為自己一定能取下陳倉?如果安定大軍在陳倉被我軍拖著,馬騰、韓遂在身後猝然發難,安定不是太過凶險了嗎?」
鍾繇道:「從他佔據安定時我就開始注意他,發現此人不但膽大愛行險,而且運氣極好。」傅幹道:「運氣極好?打仗應該是實力相爭,這運氣說不清道不明,如何靠得住?」
費清笑道:「我打過一些仗,就說說自己的體會。運氣這事可遇而不可峙,但有時一場戰爭的決定因素卻就是這說不清道不明的運氣。拿前漢將軍李廣來說。若論韜略、兵法、治軍、用兵,鏢騎霍將軍和衛大將軍都在李廣之下。只是李將軍的運氣卻差的緊,每次出戰不是碰到敵人的主力,就是天時不利。最差的一次就是找了個嚮導,大軍卻還是在狂沙中迷了路。『李廣難封』,實是運氣太差的緣故。吳晨這小子膽子極大,運氣卻又出奇的好。伏擊馬超那次,手下不過兩千獵戶,馬超手下卻有一萬西涼精銳,任誰都不敢相信,他敢打。事實上他打了,不但打贏了,而且是馬超全軍盡沒,他手下只死了三百多人。他所憑峙的就是無與倫比的運氣。」
張既道:「那仗我也聽說過。當時恰遇一場大雪崩,他手下的兵丁連同馬超的大軍都被埋在雪下,卻被他一人逃了出來,最後又不知怎的讓他把所有人救了出來。涼州人傳的玄之又玄,我還一直以為是吳晨故意編的。去了安定才知道,吳晨為這辟過不少次謠,只是他越闢謠言卻越多,到最後他就再不出來闢謠了。」
費清歎道:「不知他是明知越辟越多才故意如此,還是誠心要闢謠。如果是前者,這人就太可怕了。」
鍾繇道:「不管他想做什麼,他都已經做到了。此人運氣好得讓人無話可說。石城守備蒙夔在山谷伏擊,掌管軍令的卻喝的酩酊大醉,亂下軍令;程銀與他對峙,大軍卻兩次被天火燒了大營;韓遂進攻安定,天降祥瑞在他身上,致令西涼軍心大亂。說起來種種不可思議,卻都被吳晨碰上,也難怪安定會吹的神乎其神。所以吳晨率軍攻打陳倉,還是延續他膽大,愛冒險的性格。如果勝了,涼州至乎整個天下的局勢都因此而改觀,敗了也不過是被迫回安定,靜等下一次的捲土重來…」
傅幹道:「原來如此。這樣說來,和吳晨陳倉之戰,已經是雍涼存亡與否的關鍵。」
鍾繇微微一笑:「文卿有何看法?」
費清笑道:「元常考我來了。哈,我看此戰決勝不在陳倉,而在天水與隴西。」
鍾繇大笑道:「文卿厲害,我苦思半月的計謀被你輕輕鬆鬆的就說了出來。」
費清笑道:「我沒那麼厲害,只不過有人先告訴我了而已。」
鍾繇一愣:「此人是誰?啊,費明,一定是費明。」
費清道:「是他。今日剛接到他的家書,說他一切平安,這小子常駐散關,一年半載也不見封書信來。如今卻來報平安,因此我猜想元常必然在散關附近有大仗要打。聯想到馬騰在隴西,那麼天水作為目標就很明顯了。」鍾繇歎道:「文卿能夠見微而知著,佩服、佩服。」
費清道:「哈哈,只要元常不怪明兒洩露軍機,我就心滿意足了。」
鍾繇點頭道:「當然不會。唔,文卿不會就此事而來吧?」費清搖搖頭道:「哈哈,我想元常應該正為派何人遊說馬騰而煩惱,因此特來舉薦一人。」
鍾繇道:「文卿舉薦之人必是極具才智之士,但不知其人是誰?」
費清笑道:「此人複姓皇甫,單名一個酈。」
※※※
吳晨極目遠眺,原本的青山傾塌了半邊,泛著泥漿的土黃顏色,陳倉城牆殘破敗壞,萬斤的巨石在城中隨處可見,深陷在城牆中,壓在磚瓦的碎片下,原本高聳的城樓在風中搖擺,搖搖欲墜,不由長歎一聲。
姜敘道:「打獵的時候,獵人恨不得追捕的獵物受的傷越重越好,只是獵物到手,又恨不得獵物傷口越輕越好,這樣皮毛才能賣個好價錢。看來這是人的通性。」
吳晨苦笑道:「本來要以陳倉為關阻擋扶風的雄兵。現在這樣子,你說怎辦才好?」
姜敘道:「那就重建好了。武威那邊有奸商、元直擋著,韓遂還能玩出什麼花樣?隴西有梁興,馬騰越是心急報仇,攛掇梁興把兵權交給他,梁興就越擔心馬騰圖謀不軌,反而越不會把兵交給馬騰,兩人之間一定有場好戲,所以我們還是有很充裕的時間。」
成宜在旁邊笑道:「不公平啊不公平。以前在天水大營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厲害過?怎麼到了安定你就這麼厲害了?」
姜敘笑道:「在天水的時候,我是客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我可是拿著公子的俸祿,當然要竭盡所能。」
成宜道:「哈哈,我還以為就奸商一個人天天把錢掛在嘴上,沒想到今天又多了一個。老實交待,是不是奸商把生意經傳給你了?」
姜敘笑道:「沒有的事,贏天、段明才是奸商的嫡傳弟子,要傳也傳給他們,怎麼會傳給我?」
吳晨道:「是啦,說起贏天和段明,就想起義兄了。義兄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最近一直沒消息傳過來,讓人有點擔心。」
成宜道:「孟起?哈哈,除非馮翊也有能用雪崩、山洪攻擊軍陣的人,否則我絕不會擔心馬孟起。我倒是擔心馮翊的那些守將,一個馬超就夠了,還要多出兩個小奸商。只願天帝慈悲,保佑他們死的不要太難看。」說著兩手交叉貼在胸前,神情肅穆,一幅虔誠祈禱的樣子。
姜敘狠擂成宜一拳,大笑道:「你在做什麼?學五斗米道嗎?你什麼時候入的道?」
成宜苦著臉道:「本來要入的,只是剛被人打出來了。」揉了揉肩頭,蹙著眉道:「姜祭酒法力高深,不知是天師手下幾段弟子?」姜敘兩眼一翻,用鼻子看著成宜道:「無知狂徒,也敢來詢問天道之事。看在你年少無知的份上,獻上五斗米,免你五雷轟頂之災,否則,哼哼……」
吳晨哈哈大笑:「你們以前碰到過五斗米道的人嗎?成大哥剛才的姿勢真是五斗米道專用的嗎?」
成宜低笑道:「是啊,天水曾經有個來自漢中的五斗米道徒,就是姜敘剛才那個樣子的,不過鼻子再高點,下巴再上點,那就像個十足十了。對了,你和奸商不是修行天道的嗎,難道從來沒有見過五斗米道的人?」
吳晨搖了搖頭:「沒有,我經常一個人在山上住,反倒是奸商經常陪著師傅出去,所以我對江湖上的事情不太熟。」暗忖,這個問題還是少談為妙,當下岔開道:「對了,李卓已經走了將近兩天了,論腳程他應該早已經返回陳倉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會不會是路上出了問題?」
姜敘道:「依本天師來看,應該是出了問題。」
成宜笑道:「但依本天師來看,他沒出問題。你們看,那邊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
吳晨急轉回頭,看見一人遠遠飛奔而至,武功身法確是李卓。城外紮營的安定兵丁並沒有阻攔那人。吳晨搖搖頭:「不對,他去的時候是騎快馬的,回來的時候至不及也應該有馬才對,肯定是出事了。」邁步向樓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