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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涼州好大雪 第二十二章 開門三件事 文 / 姜尚

    贏天緊走幾步,跟在吳晨身後,低聲問道:「大哥,你到底有多大把握說服老先生出山?」

    吳晨略微沉吟道:「五成。」

    贏天呻吟一聲,埋怨道:「大哥,他就只有出山和不出山兩種,你說有五成那不是白說嗎?」

    吳晨低笑道:「去了就有五成,不去一成都沒有。」

    王霆悶聲道:「公子何必那麼麻煩,讓俺把那廝綁起來,不幫公子就卡嚓,幫公子就放了他,那廝十成十會幫公子。」

    前面走的蘇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吳晨一把扶住他,回過頭低聲道:「王霆,一會兒我和史老先生說話,你不准多嘴,否則軍法處置。」聲音雖低,語氣卻是極為嚴厲。

    王霆吐了吐舌頭,贏天將頭扭向一邊捂嘴偷笑。

    吳晨瞪了一眼王、贏二人,沉聲道:「史老先生幫我們那是我們的福氣,不幫我們天也不會塌下來,如果做一些無謂的事情,徒讓人恥笑而已。我的話你們記住了沒有。」

    王霆、贏天等人立刻鞠了一躬,齊聲道:「記住了。」

    蘇俊暗舒一口氣,心道,好險。

    獄中陰暗冰冷,木門剛一打開撲面一股腐屍味,中人欲嘔。獄中的囚犯聽到開鎖的聲音,又看到搖曳的火光,立時從腐爛的稻草上爬了起來放聲哭喊:「老爺,冤枉啊。」

    贏天看著從木柵欄伸出的上下揮舞著的一雙雙骨瘦如柴的手,耳中聽著尖利淒慘的叫聲,再加上迎面吹來的陣陣陰風,頓覺一股寒氣從後背嗖的騰起,根根汗毛立時豎了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向吳晨靠去。

    吳晨低聲斥道:「你幹什麼,別擠了。」

    「我……我保護你啊!」

    吳晨低笑道:「是不是有點兒害怕啊?」

    「沒……沒有的事。」贏天緊拉著吳晨的衣襟不放。

    「公子,是這間了。」

    一行人停下腳步,扎猛掏出鑰匙打開獄門。

    吳晨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來孟睿對史紘還是頗為照顧,其它牢房中,不過三十尺見方都關了四、五十人,這間牢房十幾尺的樣子在地上只躺了一人。搖曳的火光中只見那人衣裳不整,滿頭亂髮,側背著獄門,看不到全貌,赤著的雙腳還鎖著鐐銬。

    蘇俊一個箭步竄進牢房,雙膝跪在那人身旁低聲喚道:「先生,先生醒醒。」

    吳晨一低腰穿過木門進到牢房中,贏天緊拉著吳晨的衣襟也擠了進去。

    躺在地上的人忽然打起了鼾聲。

    王霆大怒,喝道:「賊……」話還沒說完,立時被吳晨憤怒的目光將後半截話壓回嘴中。

    「扎猛,一會兒你去通知史老先生的家眷來接人。嗯,還有,你叫他們都進來,把牢房中的人也都放了吧,記住,要一個牢房一個牢房的放,否則你們會被踩成肉醬的。

    子雅兄,既然老先生睡著了,那我們還是改天到老先生府上去拜訪吧。「

    地上的老者翻身坐起,大聲斥道:「大冬天竟還有只蒼蠅在耳邊嗡嗡嗡亂叫,擾人清夢,真是奇哉怪也。」

    蘇俊喜道:「先生醒了。」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看了看蘇俊,冷笑道:「恭喜蘇公子攀龍附鳳,先生二字實不敢當。」

    蘇俊一鄂:「先生那裡話,學生……」

    「嘿嘿,我本安定土人,說的當然是安定土話,某人升了高枝自然看不起鄉下人聽不懂鄉土話,既然話不投機,蘇大人請自便吧。」說著翻身躺下。

    蘇俊立時跪伏在史紘身邊,痛哭道:「是學生的錯,學生……」

    「哈哈,原曾聽聞儒有君子之儒,小人之儒一說,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呵呵,有些人徒有鴻儒之名,卻是小人之儒一個,哎,白白浪費了半個時辰,贏天,我們走吧。」

    說罷,吳晨貓腰從木門走出,贏天聽不懂君子小人什麼的,但請不到史紘,那些圖籍可就要留給自己看了,心中一急開口叫道:「大哥……」。

    史紘懶散的聲音傳來:「蒼蠅飛走了,可以睡個好覺了。」

    吳晨搖了搖頭,笑道:「君子之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小人之儒徒逞口舌之利,於民無所利,於國無所助,雖有才名,只一酸丁,雖日賦萬言,不過老鴉聒噪,雖覽詩讀經,不過一書蟲而已。」

    史紘翻身坐起,怒道:「你說誰是酸丁,誰是書蟲?」

    吳晨不答他話,背著身說道:「吳晨心中有三疑,先生飽讀詩書,不知可否為我解答。聖人曰『老吾老以及他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他人之幼』,程銀為禍安定久矣,有人貴為仕林領袖,卻不見其對程銀淫威之下輾轉呻吟的百姓出只手之力相援,不知其人算是君子之儒,還是小人之儒?聖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安定新平,百廢待興,雖黃發垂髫亦戮力向前,有人卻寧坐腐獄沽名釣譽亦不做拔一毛而利天下之事,此人算是君子之儒,還是小人之儒?聖人云……」

    史紘大喝一聲:「夠了,多言獲利,不如默而識之,你要走就走,恕不遠送了。」隨即翻身臥倒。

    吳晨向贏天、蘇俊、王霆等人道:「我們走吧,待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

    贏天大急但看吳晨走了出去,只能一步三回頭的向外走去。蘇俊長歎一口氣,向史紘跪了三跪,也走了出來。

    贏天一出來就拉住吳晨的衣襟,哀聲道:「大哥,你再去說一說啦,上次你和超哥說了半天,超哥就跟著咱們了,這次就是你說的太短,所以他才不和我們一起,你說長一點兒,說不定史老頭子也跟著我們了。」

    吳晨微微一笑:「我不是不想說,而是被他趕出來了。你回去把筆墨準備好吧,看來你是必須要識字了。」

    贏天慘叫一聲向後倒去,卻被王霆一把抱住。

    蘇俊低著頭,紅著眼圈走了出來,抬頭看了看吳晨,哽咽道:「公子,……」

    吳晨搖了搖頭:「沒關係,此事如果能成當然剩了我們很多事,不成天也不會掉下來。扎猛,後面的事拜託你了,我們回去吧。」

    回頭看了看安定監獄,輕歎一聲,邁步而行。眾人也是心情低落,慢慢在黑夜中走著。

    「對了,蘇俊兄,今晚上就只能請你和我一起先清點一下安定的糧食和物產,我要知道現在安定到底有多少餘糧,嗯,還有安定糧商的資料。」

    「嗯。」蘇俊應一聲,突聽「咕嚕」一聲,蘇俊臉立即紅了。

    吳晨開懷大笑:「呵呵,看我這記性,大家都還沒吃飯,蘇兄,安定有沒有哪家飯館的飯菜比較出名。」

    蘇俊搖了搖頭:「以前有很多的,比如街前面的那家『隆福盛』,是傳了三代的名店,不但菜好,掌櫃的為人更好,那時大家都喜歡聚到那裡喝茶聊天,不過三年前被程銀充公,掌櫃的也被下在獄中,其它的店關門的關門,充公的充公,基本沒有什麼飯館了。」

    吳晨眼中神光閃動:「下入獄中,就是剛才那個嗎?」

    「嗯,應該是。」

    「你說當時大家都喜歡聚到他那裡喝茶聊天?」

    蘇俊肯定的點了點頭:「嗯。」

    「哈哈,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隅,走,我們回去。」吳晨興奮的說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贏天立即興奮起來:「快,快,不然史紘就被家人接走了。」

    等吳晨他們趕到的時候,藏吉已接替了扎猛。

    藏吉迎面第一句話就是:「公子,史紘已經被家人接走了。」

    贏天大叫一聲:「什麼,接走了?你們為什麼不攔著他?」

    藏吉訥聲道:「公子說可以讓他走的,所以我們就沒攔……」

    吳晨一把摀住正要開口怒吼的贏天的嘴,笑道:「我們不是來找他的,我們是來找『隆福盛』的掌櫃的。」

    剛從獄門走出的一個佝僂老者一個趔趄摔倒地上,吳晨立即將他扶起來,一邊幫他拍著聲上的雪一邊柔聲問道:「老大爺,你摔到那裡了沒有?」

    藏吉則在一旁道:「有幾個牢房的犯人已經放了,不知道他還在不在獄裡。」

    吳晨攙著老者,笑道:「沒關係,我們先去牢裡找一找,找不到就到他家找。」

    身邊的老者又是一哆嗦。蘇俊越看越覺熟悉,驚聲問道:「老人家,你不就是程福程掌櫃嗎?」

    老人立即用手擋住臉,顫聲道:「大人認錯人了,老漢不姓程……」

    吳晨大笑:「真是太巧了,看來老天爺現在還沒有遺棄我,運氣還在。老人家,我們找你不是害你,而是要把『隆福盛』還給你,讓你重新開業。」

    老人渾身一顫:「什麼?」

    幾個人帶著如在夢中的老人來到『隆福盛』,拆掉封條,一行人進入店中,老人摸摸這兒,弄弄那兒,就像慈愛的父母撫摸著遠離多年又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子女一般,昏花的雙眼早已盈滿熱淚,大叫一聲突然衝出店門,趴跪在雪地上哭喊道:「老天爺啊,你是真開眼了啊,開眼了啊。」一邊喊著一邊用頭使勁的磕著地面。

    吳晨強忍住流淚的衝動,攙起老人:「老人家,從今天起,『隆福盛』就還給你了,不過您的店什麼時候可以開業?明天行嗎?」

    老人瞪了一眼吳晨:「我開的可是百年名店,明天開業?你以為是你家裡炒菜?」

    吳晨笑道:「您需要什麼儘管說,只要我能幫上的,不管是人、物、糧要什麼我提供什麼,只希望您越快開張就越好。」

    回去的路上,笑容一直掛在吳晨臉上。

    「隆福盛」的重新開張雖不能一舉扭轉安定百姓對這支軍隊的看法,但至少會向眾人透漏一個訊息,安定的確和程銀統治下的安定不同了。後面就是如何平定安定的物價,只要留下保證春耕用的種子,其它的糧食物品都可以用來賑濟災民。只是史紘沒有能搞定,卻是大大的遺憾,一想到那一庫房的圖籍,吳晨的腦袋就止不住的疼。

    「公子,公子……」張堅領著一群兵丁匆匆忙忙趕了過來,隔著老遠就向吳晨打招呼。

    吳晨眉頭微皺,快步迎上張堅:「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慌張。」

    「剛才王瑲派人來報,說一大堆儒生圍住了安定太守府,我們這就是要趕過去的。」

    吳晨心下嘀咕:「那倔老頭不會這麼小心眼吧,我不過罵了他兩聲小人之儒而已,他難道竟要煽動儒生大鬧安定?」轉過頭去看了看蘇俊,此時已是臉色煞白,眼神慌亂。

    吳晨沉聲道:「我們趕過去看看,記住,誰打了你們才准還手,而且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重手。」

    底下眾人齊聲應是。贏天呵呵大笑:「大哥不用擔心,我看十成十是史先生被大哥說動了,派他的門生來幫我們的。」

    吳晨苦笑著點了點頭,贏天真還不是一般的樂觀,自己對自己都沒有這麼大的信心,不知道他的信心是怎麼來的。

    「但願如此吧,不過大家還是小心為妙。」

    眾人齊聲道:「是。」

    王瑲以及手下負責看守安定太守府的兵丁站在太守府大門之上,大門緊閉,門前的空地已聚集了幾百個儒生,將兩旁的街道圍的水洩不通。王瑲等人遠遠看見吳晨等到來,齊聲歡呼道:「公子來了。」

    那些儒生看著吳晨走近,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道來,吳晨看著他們眼中並不是仇視與憤恨,而是好奇和觀望,心中一動,暗想,難道真被贏天這小子說中了?贏天大大咧咧的走著,蘇俊則用袖子遮著臉,縮進人堆中。

    吳晨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台階,向人群作了一個團揖,朗聲道:「大家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貴幹,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幫大家辦到。」

    「安定新平,百費待興,雖黃發垂髫亦戮力向前,有人卻妄故公務,深夜亂逛,不知是君子之儒,還是小人之儒?」

    那人邊說邊從人群中走出,吳晨的嘴則越張越大。

    史紘冷哼道:「長者夜訪,主人卻閉門不納,不知其所用是聖人哪句經典?」

    「啊,請,請進。」吳晨連忙讓開大門,回身喊道:「王瑲,開門,快點……」

    王瑲等人立即打開大門,史紘邁步就向裡走,兩旁攙著他的弟子隨即把門堵的嚴嚴的,吳晨只能跟在後面,一行人誰也不說話,逕直向議事廳走去。進到大廳,史紘在弟子的攙扶下坐在主人席的右手客位,其他的弟子則都在後面站了下來。

    史紘看了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佇立在大廳門口的吳晨等人,冷哼道:「主人不招呼客人,只傻站著,卻不知又是出自聖人的那種言行?」

    吳晨硬著頭皮走了進來,臉上堆著笑:「呵呵,史老先生瀠夜來訪,不知到底有何緊要之事?」

    「哼,哼,不是緊要之事就進不得這太守府了?」

    「呵呵,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了,不過老先生才脫無妄之災,本應在家中頤養調理,如今卻突然來訪,所以吳晨以為先生有什麼緊要之事!」

    史紘瞪了瞪眼睛:「不用你提醒我,我既然坐過一次牢就不怕再坐一次。」

    吳晨心道,你這般胡攪蠻纏,我是很有興趣讓你再進去坐一回的,嘴中卻道:「老先生誤會了,呵呵,老先生不知用過晚飯了嗎?不如我們一起……」

    史紘冷哼一聲:「吸食民脂民膏會腸穿肚爛,我沒有這個興致。」

    「哦,這些乾糧是我從咸陽一帶帶過來的,不是程銀搜刮的民脂民膏……」

    「哼,你這是想賄賂我了?」

    「呵呵,不是這樣的,安定新平,雜務繁多,自中午進城至今,這些兵丁尚未進食,老先生年高德勳,吳晨小輩自當尊重,因此先問詢一下,呵呵……」吳晨乾笑著,臉皮卻是說不出的僵硬。

    「兵丁尚未進食?想是大人要拿這些兵丁來趕我這糟老頭子了。」

    「老先生說笑了……」

    「我雖鄉下粗鄙野人,但卻從不說笑。」

    吳晨乾咳幾聲站起身來:「天色已晚,我就不耽誤老先生休……」

    「聖人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卻不知有人只聽幾句嘮叨,就拿腔作式,此等人是君子之儒,還是小人之儒。」

    吳晨心中暗歎,果然是「罵人者,人恆罵之」,今天罵了他幾句,原本是想用激將法激他出山,沒想到卻是捅了馬蜂窩,好吧,你罵吧,我……忍。

    「老先生飽學鴻儒,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呵呵。」

    史紘瞪著吳晨,吳晨心中也想開了,笑望著史紘。

    兩人對視良久,一絲笑意慢慢在史紘的眼中升起,漸漸的擴展,從眼中擴展到整個臉龐。

    「哈哈,厲害,厲害,吳公子果然不世之雄。」

    吳晨老臉一紅:「承蒙誇獎,吳晨虧不敢當。」

    史紘微笑道:「胸若虛谷,心若江海,雖掌生殺予奪之權,卻能忍他人之不能忍,不佩服都不行。假以時日,涼州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諸侯無人是你對手,天祐涼州,百姓有福了。」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吳晨立即追出兩步:「老先生……」

    史紘略停住腳步:「不勞公子遠送,史紘年邁,又在獄中呆了許久,必須在家中修養,只是公子若有用到的地方,可隨時找我。」說罷,在身旁兩弟子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向門外走去。

    吳晨只覺胸口湧動著一股莫名的狂流,史紘佝僂的身體霎時之間變得模糊。

    「那眾位呢?」吳晨轉過身面對著留下來的那群儒生。

    儒生齊聲道:「我等久讀聖賢之書,卻從未為民盡力,如今得先生教誨,從今而後將盡力輔佐公子,為百姓效綿薄之力,只願天祐涼州,天祐百姓。」

    吳晨鼻中一酸,朗聲道:「好,好……」

    此時一個尖利的女聲突然響起「姓吳的狗官,你給我出來。」

    王霆剛才看吳晨忍了又忍,早已憋了滿肚的火,只是顧慮到吳晨說的「軍法處置」的話才一直沒有發作,現在連女的也欺負上門了,立時暴喝道:「又是哪個賊廝鳥在外面噴糞。」

    吳晨笑著向他擺了擺手,隨即邁步出門,一眾人等立即跟了出去。

    門外雪地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眉眼清秀,卻是杏眼圓睜,身後藏著一人,竟是孟曉。

    蘇俊詫異的道:「姐姐,姐夫這麼晚你們怎麼來了?」

    那女的愣了一愣,立即哭道:「小三,你,你沒死啊?」

    吳晨笑道:「原來你們認識的。」蘇俊臉一紅,走上前幾步說道:「這是我大姐,蘇娟,這是我姐夫孟曉字……」

    「字子白是吧,下午我們見過面的。」孟曉立即點頭哈腰:「吳將軍好記性,好記性。」

    「小三,這狗官沒難為你吧,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死去的父母交代。」蘇娟說著說著竟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蘇俊神色一暗,偷眼向吳晨瞄去,看吳晨臉色未變,方才舒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姐姐,我沒事,不過還有些公事要辦,今晚不回家了。」

    「呀,你的臉怎麼回事,是誰打的?」雙手一指吳晨,「是不是這狗官?」

    王霆暴喝一聲:「賊……」吳晨擺了擺手,王霆立時停下,瞪著雙眼氣鼓鼓的看著蘇娟。

    孟曉卻是心頭狂跳,直到看吳晨連上還掛著微笑,這才放下了心,暗地裡揪了揪蘇娟的衣袖,臉上則堆著諂媚的笑。蘇俊拉著蘇娟走到一邊,低聲說道:「姐姐,我很好,吳公子人也很好的,你不要亂罵……」蘇娟尖聲道:「可你的臉……」

    吳晨心中暗笑,怪不得孟曉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不過柔弱儒雅的蘇俊竟有這樣一個潑辣的姐姐,真跟顏清顏淵兩姐弟有的拼了。

    「蘇俊,既然你家人來找你,那你就回去吧,不過要記得明天的點卯。」說罷,轉身向廳內走去。

    蘇俊緊走幾步:「公子,安定公事繁忙,況且安定新平,人心不穩,必要盡早安撫才是,我今天能不能留下來?」

    吳晨轉過身,看了看蘇俊:「話是這樣說……」眼睛瞄了瞄蘇娟。

    「哼,看什麼看,小三留下來,我也留下來……」

    蘇俊呻吟一聲:「姐……」

    「哼,光顧著忙公事,連飯也顧不上吃,肚子都叫的像震天鼓了,我留下來總能給你們做頓宵夜啊。」

    蘇俊立時從臉到脖子都紅了。

    吳晨笑道:「有蘇大姐傾力相助,我等豈敢不為安定百姓效死力。」

    安定的百姓連接著過了三天提心吊膽的日子,生怕哪一刻就有如狼似虎的兵丁破門而入。但一切都是那麼平靜。

    換了新太守之後的第二天就有一些膽大的人走上街,到第三天出門的人就更多了。小道消息和流言也是滿天飛,其中三件事更是被人傳的神乎其神。

    第一件事就是小麥從一斤三百個青銅錢降到了二十五個青銅錢,如果無錢付賬,可以以勞役代繳,看著街上一群群衣裳襤褸的人在兵丁的帶領下修橋鋪路,貼磚補牆,就可以知道這的確是真的。

    第二件事就是安定許多店舖開始出攤,其中更有被程銀充公、封鋪的許多百年名店如「隆福盛」,「百草齋」,「王記錦莊」等,這些店的老夥計聞聽消息更是不顧家人阻攔跑了去,果然,這些店不是老掌櫃重出江湖,就是少主走馬上任,店面都在收拾,門面都在拾掇。熟人想見恍如隔世,不由都放聲痛哭。

    第三件事就是一向視名利如糞土的安定碩儒史紘竟然出仕了,而且當上了安定太守令,從安定太守府進進出出的儒生滿臉的神采來看,顯然這也是真的,一時罵者有之,羨者有之,不信者有之,蹙眉長歎者有之。

    短短的十天人們從驚恐、害怕,到觀望,期盼,再到呼朋喚友,奔走相告。天氣漸漸暖和,安定的街道一天天的熱鬧起來。在人們的喜悅中,封閉了十天的安定四門也悄無聲息的放下了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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