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綾,今任赤族族長唯一的子嗣,也是赤族內定的下一任族長。
為人精明幹練,敢作敢當,性格直爽,亮麗非凡,一身熾熱而純粹的火元力更是難出其右,雖芳齡尚不過二十,卻已把家族內外治理的僅僅有條,頗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勢。
而又因赤族於北方的地位及聲勢,可謂是僅次於血王,所以紅綾作為準族長,被尊稱為「公主」,以證明了紅綾於整個北岸的相當人氣。
話說當初紅綾被推為下任族長之時,雖族規並無明文規定女子不可統領全族,可歷任族長,卻均為男性,故族內長輩對紅綾也是頗多刁難。
可血王卻一反常態,親自前往赤族總堂,力挺紅綾,直接干涉赤族內務,方使得紅綾的地位漸漸地鞏固起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血王竟當場向紅綾的父親,即赤族族長求婚,希望將紅綾嫁與自己的大兒子,血龍為正妻!
頓時,眾人一片嘩然,甚至還有一些家族長輩當場跪下,感激涕零!
消息傳了出去,整個北方武者也是紛紛叫好,家族子弟亦是深信此舉能給他們帶來無上榮光。
可偏偏耐人尋味的是,另一個主角,紅綾聽到這個消息後,嘴角竟彎出了一道令人顫慄的冷笑。
但紅綾並沒有表示拒絕,而是不顧族內阻止,隻身闖入了斷天涯,當著血王的面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你要我嫁給你的兒子也可以,不過我不要血龍,只要殤哥!
……
暴雨,依然在肆意的侵襲著。
可雨水潑打在紅綾性感的紅色馬甲上,只不過激起一團水霧,瞬間就蒸發了。
而紅綾,還是站在刀叔身前,眼含期待的望著。
「赤刀,當年戮前隊長不幸戰死之後,族內力推你接任血色衛隊隊長一職,對你可謂苦心栽培,可為何當初你卻不加通知,暗地帶著二王子血殤私逃?」紅綾向刀叔問道。
刀叔呵呵幾聲乾笑,身體卻連一動都困難,沙啞的喉間還是吐出了一句話:「如果我不帶走他,只怕他此時早已慘遭毒手了。」
紅綾半蹲了下去,右手搭在刀叔的胸前,一到溫暖而雄厚的火元力輸送了過去,刀叔才略顯精神。
「赤刀,我明白的。」紅綾輸送元力之後,竟牽起刀叔枯老的雙手,平放於自己手間說道:「血王子嗣,向來僅有一人,偏偏這代同時有兩名後裔出生,而殤哥而相貌有如此獨特,自然少不了閒言閒語。加之血王在上次戰爭中身受重傷,神智未清,於是一些賊人便算計起王位爭奪,暗殺殤哥也是極有可能的。但是,你完全可以告訴我,告訴家族,家族不會輕易的看到一條王室血脈輕易地斷送的!」
「公主,你不懂的。」刀叔微微搖了搖手,「血龍的母親是我們赤族族人,而血殤的母親靜妃,出生卻是平民,所以靜妃的結局是注定的。而你當時也不過就是一個五、六歲的女童,你不懂的。」
「好!」紅綾一聲應喝,「就算是我當時不懂,可現在你能告訴我殤哥的下落了嗎?」
刀叔微微苦笑,雙眼灰沉的迎著頭上那片陰霾的天空,呢喃著:「靜妃對我有恩,我保不住她的性命,至少要保住她的骨肉,我不會再讓二王子受到任何傷害。」
「有我公主紅綾在,誰敢傷害殤哥?!我擰斷他的脖子!!!」紅綾突然站起身來,眼露殺機,而身上紅光四射,點點火焰在體表燃燒。
刀叔不回話了,一人靜靜的躺著,雙眼眺望著北方的天空。
那是一個回不去的故鄉……。
「刀叔!」
這時,兩道稚嫩而著急的童音高聲的呼喊著,並急促的向這走來。
而聽到這道聲音,刀叔竟身體一顫,雙手強撐著地面,顫巍巍的爬起身來。
只見朦朧不遠處,兩道幼小的身影頂著狂風暴雨,奮力的奔跑著。身上、臉上儘是雨水和污泥,甚至手腳間還有破開的傷口,卻仍是向此處不斷的前進著。
「刀叔!」兩道身影徑直的撲入刀叔的懷中,哭哭啼啼,卻是真情流露。
「為什麼客棧沒有了?為什麼刀叔受傷了?為什麼刀叔你還不走……?」兩個孩子丟出一大堆「為什麼」,腦袋卻深深的擠進刀叔的懷裡,傷心難以言喻。
刀叔內心那殘餘的冰冷,瞬間被融化了。
「天涯、語馨,你們怎麼又回來了?」刀叔明知故問,卻又字字痛心。
「刀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走的!」天涯目含淚光。
原來,天涯和語馨當初並不是沒有離開,他們的確向著劍靈門的方向繼續前進了,可走出數十里之後,他們又轉身走了回來……。
不為別的,只為了那愈漸沉重的腳步,只為了那胸前跳動的良心!
冥冥之中自有預感,刀叔……是不會走的。
所以天涯又選擇了回來!
「夠了,赤刀,別再哭哭啼啼的了!到底殤哥的下落,你說還是不說?!」紅綾站在不遠處,看到三人自顧自的在那敘舊情,心中更是窩火。
而這時,天涯才察覺到身旁的這個女孩,也才注意到她身後的那一夥黑衣人。
「你們就是刀叔的敵人嗎?」天涯上前一步,拔出身後的那柄巨劍問道。
「臭小子!」紅綾身為赤族未來族長,還從來沒有人敢把劍鋒對著她,而眼前這個還沒自己高的孩子,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挑釁自己,不由得大為火起。
「你也香不到哪裡去!」天涯看著面前這個比他高半頭的女孩,又低頭瞄了瞄紅綾馬甲下露出的長腿,繼續說道:「媽媽說過,女人的肉是很嬌貴的,你露出那麼多,羞與不羞?」
「你……!」紅綾氣得臉紅彤彤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其實紅綾只不過身材高挑,芳容又略顯成熟,才被天涯誤會,其實紅綾與天涯的年齡,是差不多的。
「好啊,你這小子,我倒要看看你的實力有沒有嘴巴這麼硬!」紅綾氣極,從身後抽出了一條三尺紅綾,熾熱的火元力在紅綾上躍動,卻絲毫沒有損壞半分,顯然該紅綾的材料絕非凡物。
誰知紅綾抽出武器之後,天涯反而收起了長劍,嘴嘟嘟的說道:「我才不要跟你打,媽媽說過,打女孩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才不要做壞男人呢。」
「你!!!」紅綾氣急敗壞,卻又一時拿天涯沒轍。
「好了,天涯回來吧。」刀叔一聲呼喚,天涯又退了回去。
「公主,我已經老了,命也不久了。」刀叔挺了挺佝僂的背脊,繼續說道:「我相信公主對二王子是一片真心,這一點我的老眼還看得到。但是請公主你明白,此刻我若真的告訴你二王子的下落,則二王子必將遭到潮水般湧來的暗殺,而公主或許能保護他一次兩次,但之後又能保護他幾次呢?」
紅綾無言,低下頭來。
「那……赤刀,你說殤哥真的會回來嗎?」紅綾一個剛強的女人,此時也沒了主意,滿懷期待的問著刀叔。
「會的,二王子一定會回去的!」刀叔語氣堅定。
「那好吧,我就等著那一天!等著殤哥王者回歸,那時,我願化作一柄利劍,為殤哥掃除前方一切的荊棘,我紅綾這一輩子就認準了殤哥,永遠也不會後悔!」紅綾大聲的宣告著。
隨後,紅綾慢慢地轉過身去,眼含落寞的沿著來時的道路前進著,而四周的黑袍人見狀,紛紛跟向身後。
「公主,不誅殺赤刀這個叛徒嗎?」赤龍走向前來,向紅綾請問道。
紅綾狠狠地白了赤龍一眼,厲聲的說道:「赤龍,你的眼睛被戰意蒙蔽了嗎?!你難道就沒看得出赤刀功力大退,今不比昔了嗎?!更何況,我有讓你去殺赤刀嗎?!記住,你是我赤族的家臣,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亂來!」
赤龍不敢再說,只得連連稱諾,退至一旁。
「唉……。」一聲莫名的歎息之後,紅綾收了收語氣,語帶感傷的說道:「其實也不用我們動手了,赤刀本就元氣大傷,再遭你那一擊,估計他也活不過今天了。」
「殤哥,你到底在哪裡呢?」
「喂!」這時,後面的一聲呼喚停住了紅綾的腳步。
「以後你不要穿得這麼暴露了,媽媽說過了,這樣會著涼的!」天涯關心的說道。
「你這小孩,我下次見到你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紅綾氣急敗壞。
終於,紅綾帶著眾位黑袍人離開了,帶著極其遺憾的心情離開了。
這時,雨也停了,一道亮麗的彩虹掛在不遠處的天邊,只是作為七色中平時應當最為耀眼的赤色,此刻卻顯得相當暗淡,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澤。
可對於刀叔而言,一場劫難算是過去了。
「刀叔,他們既然走了,那我們就再建一座客棧吧。過以前的日子,你還是那樣的教我武功。」天涯睜了睜略帶稚氣的眼眸,向著刀叔問道。
可刀叔只是掛著一絲微笑,不置可否。
「天涯,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救你嗎?」刀叔摸著天涯的小腦袋詢問道。
天涯搖了搖頭。
「因為……我累了。」刀叔將兩個孩子輕輕的擁入懷中,百感交集的繼續說著:「刀叔以前是一個壞人,總以打打殺殺為樂,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可那時的我卻不以為然,還相當的自豪。
可某一天,我為了還清一筆情義債,冒著巨大的危險,從一間大房子中偷出了一個小孩,引起了房子主人的無至今的追殺之後,從此就落得了流浪他鄉、漂泊不定的生活。
而為了那份情義,我數次將拳頭對準曾經一起戰鬥過的隊友,甚至生死與共的兄弟,並親手將他們殺死!
那時的我雖然心裡很痛,可是仍然沒有後悔。
而那小孩,也在這種生活下,漸漸的長大。
而某一天,我的行蹤再次被人發現,一夥真正的高手尋跡而來,我們打得是兩敗俱傷,險些同歸於盡。
這時,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發生了……。
那孩子,竟然假意投降,之後趁其不備,一隻手抓破了敵人的胸膛!
而且,那孩子在殺了敵人之後,竟然還是一臉冷酷,彷彿他不是殺了一個人,而只是捏死一隻蚊子般一樣!
他只是一個僅僅十歲的孩子啊!」
說到這裡,刀叔顯得有些梗咽,舔舔嘴唇,還是繼續說道:「在那一刻,我終於意識到,我身邊的這個孩子,簡直就不像一個孩子,而根本就是一個惡魔,一個嗜殺如性的惡魔!
而我也明白,我絕對不能再將他帶在身邊,一方面是我已經沒有能力再保護他,而另一方面,就是我不知道如果他再跟我過這樣血雨腥風的生活,最終會成長為什麼樣子!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他。
如今,十餘年過去了,我也漸漸的變老了,習慣了風平浪靜的生活,許多的事情映在眼前,也沒有以前好鬥爭勝之心了。
可是我知道,雖然我得以享受太平,可外面的世界仍是混亂的,而那孩子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所幸,這個時候,你出現在我眼前!
你還小,卻擁有如此特殊的元力屬性,基本功亦如此紮實,卻又偏偏是北方武基!再加上你身邊有著生性如此善良的小語馨,所以我相信你的本性,所以,我願意賭!
賭你將來會成為左右南北局勢的巔峰強者,賭你能夠化解這萬年來積下的恩怨!
畢竟,這萬年來,那冷酷的殺戮眼神,我見過得太多了……。」
「刀叔……。」天涯淚光泛動,心中的感激難以言喻。
「天涯,記得刀叔今日跟你說過的話,以後要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嗯,我會的。」
「還有……以後如果你遇到那個年紀跟你差不多的男孩,無論他遇到了什麼困難,你都要盡量的幫助他,而那男孩的名字叫做……血殤。」
「嗯。」天涯堅定的點點頭。
刀叔欣慰的笑了,拍拍天涯的肩頭,口中呢喃著:「行了,有你這句話,我哪怕在另一個世界遇到靜妃,也能讓她放心了。」
天涯不明白刀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當他準備詢問時,卻發現刀叔此刻口型微動,說出的竟是三個字——永別了!
「彭!」
天涯只感到後頸突遭重擊,眼前的刀叔開始模糊不清,而迷糊望去,語馨也已然倒於地面。
「刀……。」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天涯已經昏了過去。
而刀叔卻緩緩的站了起來,拖著滿身的傷痕,向著叢林深處走去。
一個蒼老而佝僂的身影,在這一刻邁向了永恆。
(第二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