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天涯,你就叫我天涯吧,不要叫什麼哥哥了。」天涯急忙將跪倒在地的語馨扶起來。
可無論怎麼用力,語馨始終沒有半分起來的意思,只有崩潰的眼淚,濕透了天涯整個衣袖。
「哥哥,請你……一定要救……救我父親,一定要!」語馨嘶啞了聲線,緊緊的抱住天涯的大腿,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離去,而眼前這個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已經是她最後的一絲希望。
天涯看向倒在樹幹上的陳霸先,眼神一片凝重。
這傷得,未免也太重了吧……。
全身劍傷不下二十處,其中深可見骨的就有五處,還有一劍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幸好沒有傷及要害,否則早就斷氣了。
可是,就只有這樣嗎?!
斷下的右臂處,幾根陰深深的白骨還在恐怖的刺激著視覺,而傷口的過度失血,早就使得陳霸先處於一種昏迷狀態,雙目失焦,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地,除了那微微起伏著的胸膛還能證明點生命跡象之外,其他的真得看起來,……就與死人無異!
這,還能救嗎?
因為敬佩他的一身傲骨,所以天涯決不能看著他遭受不幸,但如今雖然搶回了他的身體,還救了他女兒,可是……可是……結局似乎仍是沒有改變!
語馨眼巴巴的看著天涯,明媚的雙眸寫滿了期待,可天涯卻絲毫不敢對上這雙眼睛,因為……他沒把握,他不敢傷透這雙如星光般璀璨的大眼睛的主人。
不!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
只要是傷,不都存在著一定幾率痊癒的可能行嗎?
「如果……能有足夠的藥材,或許……可以試試看。」天涯心想。
畢竟自己在紫雲山脈時,也經常受傷,而父親總會帶著許多草藥為自己包紮,所以天涯對藥材也略知一二。
可時間這麼緊,去哪裡弄那麼多藥材呢?!
周圍不過是一片荒山,即便有藥材,也要耗費大量寶貴的時間尋找和採集,而方圓百里之內又無市集!
怎麼可能弄到那麼多藥材?!
……等等!
有,真的還有一個地方,絕對會有所需的藥材!
天涯仰望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山峰之上,一座規模宏大的建築物幾乎覆蓋了整個半山腰,人聲鼎沸,無數條錦旗還在迎風飄揚,顯得甚是宏偉!
「那裡……應該有藥材吧?」天涯心想。
沒錯,此刻唯一能弄到藥的地方,顯然只有——輕劍門!
可剛從虎口脫生,轉眼間又要踏入龍潭了嗎?
「不,有些事情我必須的做!」天涯心裡下定了決心。
天涯將身上多餘的物件全都放下,而將「無匹」的劍帶繫緊了幾分,囑咐語馨幾句後,眼神堅定的看了一眼輕劍門總部,隨後向著山上走去。
既然之前無法坐視輕劍門徒將鏢師們全部殺死,那現在就更不可能棄語馨而去。
我並不是什麼英雄,我只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單騎闖輕劍門!
輕劍門,原為劍靈門的一分支,其創派祖師原為劍靈門的一記名弟子,天資卓越,卻始終不入劍靈真人的法眼,始終無法被收為正式弟子。心灰意冷之下脫離劍靈門,自創輕劍門,並自命為「輕劍真人」。
但沒有一個門派可以完全脫離劍靈門或聖雲教其中之一的掌控,所以輕劍真人創立輕劍門之後,實際上還是得聽劍靈門的號令。
後輕劍真人仙逝,然而輕劍門卻已在他的努力下成為了一個門徒上千的大派,但數量並不代表質量,因為絕大部分一心學武之人,首選都會是武林至尊——劍靈門!
所以,輕劍門的所招弟子,就只能挑劍靈門選剩下的,一心學武卻資質實在平凡之人。
而隨後輕劍門接任的的幾任門主,性格都過於浮誇,急功近利,一心想讓輕劍門成為武林大派,於是瘋狂招人,良莠不齊。乃至於招到最後,連瞎子、瘸子等身有殘疾之人都被蒙騙來這,做他們的武林高手夢。
就這樣,數代下來,結果就不用多說了。如今的輕劍門,以其說是一武林門派,還不如說是強盜土匪窩更合適。
而上次與聖雲教的大戰,南派武林幾乎損傷殆盡,而輕劍門門主梁猛更是棄盟友與弟子不顧,只顧得自己逃命!
不得不說,輕劍門此時已經喪失了一個武林門派應有的氣魄。
……
夜色,是每一個潛入者最好的掩護。
而就在輕劍門上下不知道的某個角落,一位神秘的客人已然到訪。
其實,一旦天涯被輕劍門發現,估計天涯也就不用離開了,畢竟天涯現在的實力,對付那些只會在後面喊打喊殺的的嘍囉就絕對沒問題,對付那些劍術粗糙的一般角色也還行,但若遇到稍識劍術的……估計連近身都做不到就會被殺。
此時的天涯,只有力量遠勝常人。
「天干夜燥,小心火燭。」
兩個輕劍門徒提著燈籠很是「例行公事」的叫喊著,聲音虛弱無力。
仔細一看,這兩名輕劍門徒雖身著輕劍門服飾,但走路姿勢怪異,顯然腿腳不方便,這樣的人,在正統的武林大派,早已賜予一筆錢讓其回家養老了,而在輕劍門,卻仍留下來做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聽說今天他們又搶了一個大鏢局,得到了大量的珍珠白銀,現正在主廳慶祝狂歡,而我們卻仍得做這些事情,真是令人不滿啊。」其中一名輕劍門徒感慨道。
「得了吧,像我們這種對門派沒貢獻的人,能在宴會過後分到一點殘羹剩菜就不錯了,你還在做夢呢.」另一個輕劍門徒顯然很認命。
「當初還說什麼上山入派就能成為武林高手,從此沒人能夠欺負我!可待得騙我上山後確是如此光景。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繼續過我乞討的生活來得自由。」顯然這位輕劍門徒對現在的遭遇相當不平。
另一個輕劍門徒聽到這句話之後,也不禁微微的點點頭,仰望著夜空那朦朧的月色:「可現在又能怎樣呢?我們這幅身體還能逃跑嗎?若被捉住,不免遭來一番毒打,還是得過且過吧……。」無限哀怨,盡在不言中。
一聲歎息……。
兩人繼續向未知的前方走著,穿過一座假山,走過一條長廊,身影漸漸的消失在拐角處。而這時,假山之後,一個身影從黑暗之中冒了出來,正是天涯。
其實天涯一早就潛進來了,畢竟在紫雲山脈多年的生存經歷,要在群山峻嶺當中,找出一條通向山頂而又不被人所注意的道路,是沒有太大難度的。
可進來之後呢?
天涯無奈發現輕劍門內部實在過大,找了許久都無法得到金瘡藥,本應盡早離去的他,這才一直留在輕劍門。
「再這樣下去,只怕即便找到藥,也沒用了啊!」天涯心中也是頗為著急。
天涯盲目的在輕劍門內部摸索著,他不是沒想過制服一個輕劍門門徒,可又怕打草驚蛇,以他現在的實力,他實在沒有信心能順利的制服門徒的同時,還能保證他來不及預警。
這裡畢竟是一個武林大派的總部!
能在這裡行走的人,要麼就是像剛剛那些小門徒,但他們通常都是成群結隊地出現。而另一種就是,有一定功力的輕劍門嫡傳弟子,那些人可不是現在的天涯所能對付的。
天涯小心謹慎,一個一個房間的搜索,順著一條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長廊,躲過了一批又一批守衛,不知不覺走到一曲徑通幽之處。
而這時,一陣悲慼的歌聲傳入了天涯的耳膜……。
「風大雨大,卻困不住一顆自由的心靈。天高地遠,卻逃不離心中的鎖鏈。兩個寂寞的靈魂,迷失在恩恩怨怨的浪潮中。江湖兒女,得不到世人的祝福,劍俠情緣,不過就是南柯一夢,卻不知何時方是夢醒時分……。」
女聲的悠揚,古箏的彈奏,慘慘慼慼。弦在撥弄之間,如斯如泣,訴說著無盡哀怨。
順著這一曲斷腸,天涯來到了輕劍門的某一個角落,就在拐角的瞬間,呈現給天涯的彷彿是兩個世界,處處桃花盛開,晚風一起,卻帶動著片片花瓣迎風起舞,如虛如幻,視線頓時一片迷茫,彷彿來到了人間仙境!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天涯心裡暗道。
踏過這片桃花林,煙霧依然環繞,朦朦朧朧之間,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閣樓卻依稀現於眼前,紫紗飄揚,大門輕掩,微微跳躍著一絲燭光,映襯著一個鮮活的影子彈奏於古琴之前,顯得甚是神秘。
那感傷的旋律,仍在隨風飄蕩……。
而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四處可見的輕劍門巡邏弟子,偏偏就在這謎一般的地方,卻是只影無存。
這……難道是這個閣樓,有何不尋常的地方嗎?
天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向閣樓那走去。
輕輕的走到閣樓窗沿下,天涯伸出手指,小心的在窗戶紙上戳了一個洞,慢慢的將眼睛湊了上去……。
閣樓內,一位充滿神秘感的女人,靜靜的坐在一張小木桌邊,撥弄著面前的絲絲琴弦,如流水般的長髮傾瀉於胸前,孤單的身影守著一盞微亮的燭燈,反襯著她一張如雪般蒼白的俏臉,眼角處卻還帶著絲絲紋路。
是的,她已經不年輕了……。
可是這氣質,直讓人追憶女人年輕時的風姿,或許就如同這漫天飛舞的桃花一般迷人吧。
而閣樓的小房間內,除了一張木桌、一盞燭燈、一張木床,以及這一張古琴,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或許也只有這簡單的擺設,才能符合女人的淡薄心吧。
女人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即使不小心彈錯了弦,也激不起她心中的半點波紋,就像是一片死海,已經徹底死去的大海……。
這個感覺,就好像……即便是死亡,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天涯走到閣樓的大門處,輕輕的推開了那扇還夾雜著灰塵的大門,走進了這個小閣樓,來到了這位神秘的女人身邊。
不是天涯莽撞,而是,他相信,這位神秘的女性,絕對不會傷害他。
他有這種預感,他相信這種預感!
可是,哪怕是陌生人的突然闖進,也沒讓那女人出現的短暫的愣神,就連微微的抬頭,似乎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多餘。
哀莫大於心死……。
「你知道藥房在哪嗎?我急需金瘡藥來救人。」天涯輕聲的詢問道。
可是,女人依舊在撥動著她的琴弦,唱著那首哀愁的曲子,沉浸在那屬於自己的傷感世界。
天涯又再次問了一句,可結果還是一樣的,或許在這不似現世的境地,是不應該存在著紅塵的種種喧囂……。
閣樓的氣氛陷入那莫名的壓抑之中。
「你不是輕劍門的人,你到底是誰呢?」那女人輕輕的問著,聲音不帶一絲波瀾,似乎天涯的答案對她而言,也沒有半分吸引力。
天涯突然衝過去,雙手緊緊的按在琴弦之上,大聲的向女人喊道:「我要拿藥,我要救人,你聽不清我說什麼嗎?!」
天涯急了,想起陳霸先與語馨的情況,天涯真的著急了!
女人終於有反應了,她鬆開了弦上玉手,而俏臉輕抬……。
就在與女人雙眼對視的一瞬間,天涯的凌亂的內心如遇冰霜。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
冰冷、絕望、空洞,就像是亡者的雙眸,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波動。
「我幫你救了他,可誰又來救我呢?」女人蘭聲如絲,這句話卻更似九月飛雪,平靜的語氣中,卻是冰封已久的內心。
天涯的內心,在那一刻被這句話重重的撞擊著。
「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天涯鬆開了琴弦,轉身欲離開閣樓。
對視著這樣的眼神,面對著這種直涉靈魂的冰冷,天涯無法抵抗,只有選擇離開……。
「等等,你是劍靈門的人?!」突然間,女人的情緒似乎帶著少許的波動。
天涯也彷彿被女人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一跳,可轉身之後,天涯依然誠實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是。」
「可是……你的劍,刻畫著劍靈門的標識!」這一句,女人的情緒已經演變成明顯的激動,與之前判若兩人。
天涯看了看身後的「無匹」重劍,這把原屬於冥鋒的配件,劍靈門的傳奇人物,刻畫這劍靈門的特有標識也不足為奇。
「這把劍,……是我母親給我的。」天涯默默的回道。
「那你的母親是……?」
「紫雲。」
……
天涯潛進輕劍門,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小閣樓中,遇到一位神秘的女人,到底這女人哀傷的氣質背後,隱藏著什麼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