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在幾名豹人長老的陪伴下站立在西南方向的來獸車上,她的面前不遠就是獸人與魔獸們廝殺的戰場。自從外圍警戒的獸人部隊發來消息,到現在展開血腥的廝殺,只不過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
「還沒有查清楚魔獸群的數量嗎?」珍珠皺了皺眉頭向身邊的紫蘭問道。
「小姐,石頭已經去了不少時間,應該快回來了……看,他回來了。」順著紫蘭抬起的手指望去,只見正西方向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疾速奔來,看樣子應該就是出去探查情報的石頭。
果然,片刻之後石頭靈巧地翻上來獸車,對著珍珠和幾位長老一行禮之後張口說道:「小姐,各位長老,魔獸的數量非常多。除了眼前這些草原魔狼之外,後面大約還有近十萬各種魔獸正狂奔而來。不過,在我可以看到的範圍裡,沒有發現三階以上的魔獸,絕大多數都是一些低級魔獸。」
「那些魔獸接近到這裡,大約還有多少時間?」珍珠立刻追問。
「如果不改變速度和方向,最多一個小時內就會到達。」石頭想了想,很堅定地回答。
「一個小時嗎?」珍珠陷入了沉默。其實現在獸人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眼前五萬頭草原魔狼是速度非常快的種族,如果不能先將它們消滅掉,那麼解開車陣讓整個隊伍且戰且走,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因此,在消滅這些魔狼之前,只能在這裡堅守。可是,雖然這次出行的獸人都是各種族中的精銳,完全有能力消滅這些魔狼,但是時間卻也不會短。而一旦拖延到魔狼被消滅,也許新一波的魔獸就又會出現。雖然到現在為止,獸人基本沒有付出任何傷亡,可是人的力量必將是有限的,一旦體力耗盡,那麼接下來就是滅頂之災。
一旁的兔族族長,是位按獸人的說法只是年近中年的女性,她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揚聲堅定的說道:「珍珠小姐,讓我們兔族出營地吸引魔獸吧!」
她的話音不響,可卻在瞬間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誰都知道,讓戰力低下的兔族走出營地,無外乎就是用來吸引魔獸的注意,給營地安全脫離的時間。代價,就是他們的生命!
「不行!」珍珠連想都沒想,直接回絕。
兔族族長眼中多出了幾分感動,可也顯得更為堅定,她一拱手說道:「多年以來,我們兔族一直深受豹族的接濟。這些年來,我們全族一直想要為豹族做些什麼,可是我族子民的力量弱小,無法在其他方面幫上忙。如今,不但是豹族,就連其他種族的子民也被困在這裡。繼續堅守下去也許會帶來極大的人員傷亡。我族這次不過五、六百人,雖然不能吸引住全部魔獸,但是也能引走大半,到時候珍珠小姐就可以帶領整個隊伍向東突圍。只要能堅持兩天走入像人的勢力範圍,那麼就安全了!請允許我,帶領我的族人出營地!」
周圍所有人都沉默了。在獸族中,弱小的附庸種族,一直就是強勢種族欺壓的對象。在戰爭發生的時候,附庸種族會成為炮灰衝在最前面;在饑荒面前,附庸種族甚至會成為上位種族的糧食;在危機發生的時候,附庸種族也是最好的人肉盾牌……兔族族長說的沒錯,如果能夠吸引住魔獸的注意,爭取足夠多的時間,進入像人的領地之後,整個車隊就安全了。
珍珠沉默良久,一雙美眸直視兔族族長,直到她高昂起螓首說道:「我豹族立族以來,從未吃過一個附庸種族的子民,從沒搾取過附庸種族的財富,從未欺凌一個附庸種族的子民致死。我豹族,也許不是最強大的種族,但我豹族,絕不會做讓附庸種族去送死,自己安然逃脫的事!我豹族,也許不是最強大的種族,但是卻從不缺乏熱血的勇士!今日,生,我等同生!今日,死,我等同死!」
珍珠此刻的聲音洪亮,響徹整個營地,夜色之中她的身影顯得有些飄渺,可無論多遠,只要能夠聽到這個聲音的獸人,就會感受到她彷彿就在眼前。
「我等願為豹族效死!」起初只是一聲,漸漸的,這個聲音響徹了整個營地。獸人們無論是什麼種族,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洶湧的戰意簡直能遮天蔽日。
……
「師傅,難道大嫂就是傳說中的女王屬性?」洛佩茲垂涎欲滴的聲音從來獸車下方傳來。
「小子,你的小情人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今天只要這裡的獸人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今後幾十年之內,想必豹人的附庸種族會堅如磐石的成為豹族的盾牌!」羅巴克同樣感慨著說道。
「……咳。」林空羽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隨即說道:「大叔,你為什麼不去幫忙?要是你出手,這些魔獸應該不消片刻就會被消滅吧。」
「是呀,誰說不是呢。」羅巴克抬眼望向戰場,嘴中卻輕輕地說道:「可你知道,為什麼豹人的武神也沒有動作呢?消滅魔獸可不在任何協議的規範之下哦。」
斜靠著來獸車站在地上的洛佩茲,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微微抬起頭望著月亮,用僅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的『師傅』還真是沒有什麼常識呢。」
羅巴克沒有動作,兩位豹人武神也同樣沒有動作。不是他們冷血,不願意去救助這些與魔獸廝殺的獸人,而是他們在等待,等待與他們相同等級的武神!
月影微斜,獸人與魔狼之間的廝殺卻絲毫沒有停歇。草原魔狼只是一種低級的魔獸,它們的身體比一般的狼要略大一些,爪子和牙齒也更為鋒利,具有一些低級的靈性,平時群居生活,依靠團隊捕食。作為魔獸,大多數魔狼並不會使用魔法,只有其中特別強的個體,或者狼王才會使用簡單的風刃。這種魔獸,唯一的強項就是天生的趨吉避凶能力。幾乎每一個接觸過魔狼的人都知道,它們只會對弱者下手,只要獵物顯露出的氣息略強一些,這些魔狼就寧可去尋找新的獵物,也絕對不會冒險。
作為草原上幾乎所有狼族的共主,獸人草原狼族算是最瞭解狼的智慧生物。平日裡,他們可以依靠簡單的狼語和魔狼們交流,不但可以短時間的驅使他們,甚至可以通過這些魔獸瞭解到,諸如「哪裡有人」、「哪裡有高級魔獸」之類的簡單信息。
可是,今日盤踞在獸人營地外的魔狼們卻像是發了狂一樣。他們絲毫不顧忌眼前獸人散發出的強大氣勢,根本不理會狼族發出的呼喚與驅趕,赤紅著眼睛,嘴角流下噁心的唾液,在一陣陣低聲的咆哮聲中,如同浪花一般撲向阻擋他們前進的獸人。除去最基本的組合撲殺之外,這些魔狼們甚至對自己同類的屍體都不敢興趣。要知道,魔狼平日裡即便不缺少食物,也會將同類的屍體啃食乾淨。
在半個小時前,石頭率領著一千名豹人戰士接替下已經激戰許久的兩千狼族。珍珠的意思很簡單,要在新的魔獸群到來之前,將這些草原魔狼斬殺乾淨。比起殺人,狼族雖然勇悍,但卻不是敏捷的豹人戰士的對手。
豹人戰士身著統一的獸皮輕甲,武器則五花八門,但絕大多數都以短小的兵器為主。諸如:短劍、長匕首、短刀、鋼刺之類的武器佔據了絕大多數。一方面是因為豹人以靈活的身手為主,短兵器更能發揮他們的威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獸人的冶煉技術,以及鐵礦石的稀缺導致他們無法大規模裝備制式兵器。其實別說是豹人,即便連最富裕強大的獅族,也無法負擔起所有族人的武裝。金屬兵器,在獸人眼中可是相當珍貴的東西。
與狼族浴血奮戰的姿態不同,豹族殺狼的方式簡直可以用藝術來形容。他們往往利用閃電般的速度逼近自己盯住的獵物,在這些魔狼意識到危險之前,手中的短兵器就已經從詭異的角度刺出,扎入魔狼的咽喉、心臟、眼窩等柔軟的要害。放眼望去,滿場都是這些豹人們飛躍翻騰的身影,以及那些魔狼們的哀嚎聲。
在主戰場的後方,更為靠近獸人營地的來獸車牆附近,則有大約一千五百名牛頭人戰士手持著巨大的圖騰柱守衛。這些身材威武的牛頭人一字排開,形成一道高大的人肉城牆。偶爾有幾隻穿越過豹人防線的魔狼,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長嚎,便已經被不知從哪揮來的圖騰柱砸成了肉泥。
「小姐,狼族無人戰死,但是有一百三十二人受傷,十六個重傷,但沒有性命危險。」與狼族首領交談完後,紫蘭靠近珍珠小聲報告目前的損失。
聽聞沒有人死亡,而魔狼至少被消滅掉了兩萬頭以上,珍珠心中不由微微鬆了口氣。看起來,要在新的魔獸群抵達之前消滅這些速度見長的魔狼,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去通知各部族的首領,讓他們整頓好自己的族人,隨時準備好撤離。撤離的方向定在東面像人的勢力範圍內。」想了想她又說道:「和他們說清楚,這僅僅是以防萬一,不到萬不得已,放棄營地是不明智的行動!」
「是,我會去通知所有人。小姐您也請多加小心。」紫蘭恭順的回應一聲後便悄悄離開。
回頭深深看了眼林空羽所在的方向,珍珠輕聲說道:「有大叔在你身邊,你應該會安全吧。」雖然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但其中包含的情義,卻無法用言語來描繪。
……
距離獸人營地近十公里遠的一片小土坡上,幾個黑衣男女眺望著遠方的火光。
「嘿嘿,羅先,你的狗狗們好像快要被殺光了?難道不準備讓你的小鳥們去熱鬧熱鬧?」幾位嫵媚的女聲從最左邊的黑袍人口中傳出。
「我的小鳥?妖姬,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死靈殿』的成員!我的小寶貝怎麼能在這種場合裡湊熱鬧。」他身旁的高大男人語帶不屑地隨口回答。
「哎呀,真是無聊死了,要不是為了把那位小帥哥帶回家去,誰願意在這裡喝冷風。」妖姬伸了個懶腰,扭動自己水蛇般的腰身,用嬌媚的語氣對站在中間一言不發的黑袍人說道:「頭,什麼時候才可以動手呀。這些小狗狗還不夠那些獸人們砍的。」
「想死,你可以現在就去!」被稱為「頭」的男人,聲音十分陰冷,僅僅是聽聞其聲就給人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人家也就是說說嘛,人家一個弱女子可打不過那三個五大三粗的武神哦。」妖姬白了對方一眼,閉嘴不再說話。
眾人又沉默片刻後,站在最右邊的身材十分矮小的女人突然開口說道:「究竟上面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定要我們劫持這名藥劑師?如果僅僅是為了火藥的配方,我們不是已經到手了嗎?」
「夏女,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中間的「頭」好不留情地冷哼一聲,「都可以記清楚了,上面的意思很清楚,除了三名武神之外,其餘獸人之傷不殺!那個人類藥劑師一定要完好無損,否則後果你們自己都很清楚!」
「頭,要求那麼高,還不能用自己熟悉的兵器,就憑我們四個,不是去送死嗎?」妖姬的話代表了其他人的心聲,眾人皆以沉默來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頭沉聲說道:「這是命令!」但隨即一想,又補充一句,「如果不出意外,獸人的兩個武神今晚不會出來找麻煩。如果我們四人聯手,還拿不下一個武神,死也許就是一種解脫!」
「嘻嘻,原來頭都已經準備好了,這下人家就放心了。」說著妖姬舔舔自己的嘴唇說道:「真想嘗嘗那小帥哥的滋味呀。」
「廢話少說,魔狼被獸人殺乾淨的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在他的一聲命令之下,四人的身影憑空消失,簡直就像鬼魅似地無影無蹤。
……
一直坐在車頂上的羅巴克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蘆,平靜地抬起頭望向南方,隨即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有趣的傢伙們總算是要動手了,你,難道還要玩下去嗎?」
「大叔,我可只是一個小祭司,是個沐浴在光明神光輝中的神職人員哦。打架什麼的,可不是我喜歡的事情,千萬別拉上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跳到車頂上的洛佩茲聳聳肩膀拒絕。
羅巴克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麼,而他的眼神卻已經盯住了某一個地點,彷彿在那裡會出現什麼。
「大叔,你覺得把他這樣放著真的好嗎?我師傅操縱植物的本領可是很神奇的!說不定,可以幫上你的大忙哦。」洛佩茲指著橫躺在車頂上的林空羽,一臉古怪。
大約在幾分鐘之前,羅巴克突然出手將林空羽一掌打暈,讓旁邊的洛佩茲差點把眼珠子突出來。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武神,那麼他也許不久就會成為天下第一了。可是,現在這樣對他來說更好吧。」羅巴克用柔和的目光望了一眼像是熟睡般躺在身邊的林空羽,忽然抬起頭對洛佩茲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我希望就像你自己說的對他沒有惡意。如果我暫時回不來,他的安全就交給你。要是傷了他,我……」
羅巴克的話還沒有說完,洛佩茲就已經舉起了雙手,擺出投降的樣子說道:「好啦,好啦,大叔,別弄出交代遺言的樣子,我答應你就是了。唉,真是麻煩耶,哪有師傅要徒弟保護的事情。」
雖然洛佩茲一臉的不情願,但是羅巴克卻露出了微笑。他知道,也許眼前的人不值得信任,但是即便是這種人,只要他答應了,那麼就一定會做到。
「唉,我這種心底善良的人就是容易被人欺負呀。」洛佩茲搖搖頭,隨即說道:「大叔,為了我能繼續過自由的生活,你可要千萬活下來哦。嗯,這就算是我給你的禮物吧。」洛佩茲的話音剛落,他的手中便出現了一柄短杖,只不過顏色卻如夜空一般漆黑深邃。
「你果然是……」羅巴克一驚。
「噓,遊戲開始嘍。」洛佩茲豎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隨即他右手中的短杖上便射出一道道黑色的光華,如同精靈般游弋在空中。
「小寶貝們,去把那些沒臉見人的傢伙們揪出來吧!」洛佩茲話音剛落,那些黑色光影就開始向前後左右不遠處的四個方向集結。僅僅是片刻之間,空無一物的虛空中接連出現扭曲,四個黑袍人的身影顯露無疑。
「頭,回去殺光那些送情報的傢伙!不是說只有一個武神嗎?這傢伙是誰?」妖姬怪叫著驅散周圍如同鬼魂般游離的黑色光影,大聲抱怨道。
「閉嘴,動手!」頭一聲大喝,隨即便撲向了已經飛身而起的羅巴克,他的身後,還有被稱為妖姬和羅先的兩名神秘人。
原本已經收起了短杖,從懷中摸出包瓜子,準備坐在車頂上看戲的洛佩茲,忽然驚叫起來:「喂喂,我是路人甲,打醬油的……喂喂,你懂不懂人話?啊,你想殺人呀!」
只見他眼前不遠處的空中,嬌小的身影不知從哪拖出一柄巨大的死神鐮刀,揮舞成團直撲向滿臉驚慌之色的洛佩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