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佛很小心的敲擊著擋在自己面前的粗大木棍,他並沒有一次將這根木棍敲斷,而是輕輕地用鐵錐的背面鈍頭試著敲打。雖然幾下之後,的確震落了一些塵土,但是西佛卻感覺到,這根木棍並沒有自己想像中,起到支撐起整個空間的作用。這種情況,無疑讓他大為興奮。
當即,西佛輕聲呼喊身後的其他救援人員,讓他們遞來了兩根已經削好的尖頭木棍。找到適合立足的地點,小心的插入廢墟的交叉部位,又謹慎的試過強度,確定能夠起到一定的支撐作用之後,他深深呼吸一口氣,又望了一眼不遠處似乎伸手可及的小女孩,然後揮動自己手中的工具,開始用力擊打擋路的木棍。
啪!伴隨著最後一擊,將整個木棍敲斷之後,頭上落下不少的細小石塊,打得西佛頭上的帽子啪啪作響。西佛此刻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減輕了幾分,他知道如果要坍塌,他根本不夠時間爬出這個洞穴,也絕對不可能會放棄眼前的小女孩爬出去。他此刻只能祈禱,任何能夠幫助他的神明,保佑這個通道堅持住。
一陣輕微的晃動之後,整個世界都平靜了下來。等待了良久,西佛小心的運動了一下手腳,一再揮手讓那已經有些激動的小女孩保持在原地之後,這才試著爬行了一小段。並沒有想像中末日的降臨,西佛不由長出一口氣,將腦中的雜念搖出後,手腳並用,用最快的速度向小女孩爬過去。
眼前已經沒有任何的阻擋物。雖然小女孩自己無法轉身,但是卻能夠伸出雙手。西佛又小心的問了一遍,在確定小女孩並沒有任何身體部位被卡住之後,他開始用力拉扯著小女孩子有些灰黑的細小手臂。
很順利,小女孩子的身體很輕,在他的拉扯下,很快就把大半個身子,從容身的狹小空間中轉移到西佛挖出的通到裡。此刻,西佛已經無法再做什麼了,因為僅僅是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一邊後退,一邊將小女孩子從坑道中拉出去。
「把我拉出去。」西佛無法回過頭,只能盡量用不會引起回聲的音量,向自己身後輕叫。負責救援的軍官曾經警告過他,如果他在坑道中大喊大叫,很可能會引起整個坑道的坍塌,用自己的聲音將自己埋葬,西佛不敢冒險。
幸好,負責身後支援的其他的救援人員顯然已經聽到了西佛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身體。一雙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的雙腳。
從入口到西佛所在位置,可以容納兩個半人。這個世界人強悍的體質在這裡無疑得到了最好的證明。幾個男人就像是一串糖葫蘆,一個拉著前一個人的腳踝,在洞外人的努力下,僅僅是幾分鐘就被全部拖了出去。雖然幾個大男人胸口的衣服都被坑道中凹凸不平的雜物劃破,但是在鬥氣的保護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受傷。
「小傢伙,你安全了!」西佛被拉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緊緊抱住小女孩有些發抖的身體,將她抱緊在自己的懷中。溫暖的體溫讓小女孩驚駭的眼神柔和下來,終於放聲大哭,緊緊的拉扯著西佛的雙臂,再也不肯放開。
周圍起先還在歡呼的救援人員們,此刻無人發出一點聲息,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看起來不算漂亮,平日裡也許根本不起眼的小女孩,感受她的快樂,他的痛……
轟隆!
忽然一陣巨響驚醒了所有人。只見西佛他們剛剛才爬出的坑道,這一次刻竟然轟然崩塌,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的搖晃,就這麼直接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眾人目瞪口呆,半晌才紛紛慶幸地議論起來。
軍官仍掉了咬在嘴角的雜草,拍了拍西佛的肩膀說道:「也許你真是個福星。」
這句讓西佛直翻白眼的話,卻引來了其他人的贊同。眾人都學著軍官的樣子,紛紛走過西佛的身邊,重重的拍打他的肩膀。在接受了近百人的「讚美」之後,西佛差點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樣子引來眾人的大笑。
「好了,小伙子們,去找下一個倖存者!」軍官一拍手掌,高喝之後眾人皆跟隨他的身影再次開始行動。而西佛,也將小女孩交給一名自願加入救援的女性,起身跟上,當然他的雙手還在揉了發痛的肩膀……
……
站在城門口的馬車車轅上,林空羽驚歎於赤血帝國的戰爭動員能力。也許是因為長年受到獸人威脅的緣故,雖然大貴族們正在逐漸的腐化,但是平民為主的帝隊卻依舊保持著旺盛的戰鬥力。作為守衛帝國心臟的精銳戰鬥部隊,帝國第一軍團下轄超過十萬軍隊,僅僅是在一夜之間,近四萬全副武裝的士兵們便已經在清晨整裝完畢,開赴卡德拉郡。
四萬人聽起來並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但是如果觀看一個個百人隊從自己的面前走過,那絕對是一種震撼。連綿不絕的視覺效果,會讓人不由陷入某種狂熱中。
站在車轅上的林空羽回想起記憶中已經逐漸模糊前世某大國,借助各種超出這個世界無數倍的機械運載十幾萬人依舊需要數個星期的事情,不由對於帝隊更為佩服。
先期出發的軍隊,除去大約三分之一會實際負責救援工作之外,其他的都將是做為維持治安的警戒部隊。任何世界中都一樣,在大災難面前,一小部分人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伸出罪惡的手,而截止他們則是穩定整個社會的重中之重,這就是所謂的亂世用重典。
更大龐大的藥劑師、祭司等專職者將會在未來的三天內陸續出發,到時候整個卡德拉郡將會在這些人的手中獲得新生。
「走吧,我們跟上他們。」林空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鑽入車廂前對著身邊穿著黑色軍衣的高大軍人說道。此刻,除了林空羽所乘坐的馬車之外,還有百多匹戰馬停在林空羽的附近。他們是羅格特三世專門從皇家直屬衛隊中撥給他的一個精銳百人戰鬥隊。
羅巴克見過這些士兵後,曾經說過,如果兩三個一起上,他一個人可以消滅這一百人。但是如果讓他們結陣,那麼即便是他也很難傷害到由這些人守護的主角。但是林空羽對這些人卻沒有十分好感,因為他們是在太像是機械人,而不像普通人類。他們的軍服一樣,身材一樣,力量一樣,連表情都一樣!除去相貌上的差異之外,實在無法分辨出他們還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冷冰冰的樣子,絕對不會有多餘的聲音。即便是在吃飯的時候,連拿勺子、張開嘴巴的動作都一樣整齊。
按照羅巴克的說法,這些人必然是從出生開始就接受最專業的訓練,每個人都被訓練從戰陣某個位置上的棋子,他們可以展開最精妙的配合,完全實現百人如一的恐怖戰力。
林空羽的命令下達後,那為首的軍官只是點點頭,隨即一揮舞手臂,其餘眾人幾乎在同時揚起了手中的馬鞭……除了羅巴克。
羅巴克也跟隨林空羽出發,當然他不願意做狹小的馬車,而喜歡騎在馬背上。也正是如此,完整的騎兵陣型上才會出現一個細微的破綻。當然,如果有敵人以為這是一個弱點,那麼必定會得到驚喜。
車廂裡,艾麗絲與安娜分坐在兩旁,留著中間的位置給林空羽。駕車的車伕雖然不是那些皇家近衛,但卻是直屬於皇帝的貼身護衛,一名准戰神級別的劍士,名叫彼得。由此可見,羅格特三世對林空羽究竟有多重視。
卡德拉郡距離帝都並不遠,如果快速行進,大約六個小時以後,也就是在中午左右就可以達到卡德拉郡。林空羽等人的行進速度相對步兵為主的軍隊要更快一些,因此大致在午餐前後,就可以抵達卡德拉郡。
為了不讓大量湧入官道的軍隊阻擋自己的行程,林空羽讓整個隊伍加快前進,很快就超越了軍隊。當天色逐漸放亮的時候,林空羽一行人終於看到了第一批從卡德拉郡方向來的人群。
衣衫襤褸,渾身灰黑,精神疲憊,眼神麻木,或而機械的邁動雙腿,或而互相攙扶,這群數百人的隊伍,就像是來至某個遭受戰火洗禮的地獄,而不是像是昔日以富足出名的卡德拉郡。
當這群人看到林空羽等人的隊伍時,有些人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神采,可當他們看清楚馬車上的旗幟,看清楚那雙劍交叉中間一滴血紅色的血珠時,又重新低下了頭。
每一個赤血帝國的臣民都很清楚,這是只有帝國皇家才能使用的旗幟。而衝擊這樣的隊伍會被當成叛國罪而殺死或者賣為奴隸。因此,即便他們再困苦,也絕不會去招惹這樣的隊伍,除非……
林空羽從車窗中靜靜地看著這些難民們,他並沒有要求隊伍停下來。因為他知道,這些難民們雖然很值得同情,但是他們離帝都已經很近,只要再走上一段距離,就會得到帝國官方的照顧。羅格特三世昨日就已經預料到會有大量的難民湧向帝都,為此專門設置了臨時居住區,對他們進行安置。
「少爺,這些人實在太可憐了。」安娜看著一個雙眼空洞的女人走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大小的孩子走過時,不由發出了憐憫的聲音。
林空羽靜靜地搖了搖頭,將窗簾關上後說道:「那孩子已經死了……」的確,一個脖子反方向扭曲的孩子如果還能活著,那必然不是人類。
「他們是幸運的。」艾麗絲忽然沉聲開口,頓時將其他兩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艾麗絲平靜地看了看林空羽說道:「你這樣的貴族,一定沒有見識過帝國南部的大饑荒。每次獸人進攻的時候,就會搶光所有的糧食。記得有一年,帝國在局部戰敗,來不及撤離的村莊被獸人洗劫。那一年正好是災難,整個南部地區都缺少糧食。幾十萬人每天只能靠樹皮果腹。」
說到這裡艾麗絲露出一個淒然的笑容:「呵呵,你們能夠想像,一大片樹林,在一個晚上被啃光的情景嗎?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所有的城市為了防止湧入的災民將城市裡不多的食物吃光,關閉了城門。幾十萬人無奈的走過這個城市,又走過另一個。很多人倒在路上,然後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無數人跪在城牆下苦求,可是得不到回應。那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艾麗絲的話,讓安娜驚訝的捂上了嘴巴,而林空羽則陷入了沉思。他開始有些逐漸瞭解赤血帝國人對於獸人的痛恨,也開始逐漸明白為什麼人類與獸人之間有不可調合的矛盾。
「獸人和帝國之間的邊境接觸點應該不多吧。據我所知,至少有一百五十萬帝隊常駐在邊境。難道獸人的戰鬥力就真的這麼強大嗎?」林空羽半晌之後開口問道。
「獸人的強大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他們之中有很多種族,有些已力量見長,有些則有特殊的本領。如果僅僅從人數上來比較,獸人大約只有人類的十分之一,但是他們卻可以全民皆兵,而且幾個強力種族,除非是人類中的高手,否則根本無法對抗。即便是修建了不少的要塞用意防禦,獸人依舊每年能夠展開掠奪。如果不是他們缺乏長途奔襲的工具,赤血帝國至少有一半的土地會被他們施虐。」艾麗絲說完這些之後,就閉上了眼睛。林空羽知道,這是她不願意再說話的表現。
略微沉思了一會,林空羽將自己的思緒從獸人拉回到卡德拉郡上。伴隨著車隊的不斷前進,能夠看到的難民也越來越多。大多數難民們見到帝國皇室旗幟之後,都會帶著敬畏的離開。但是,這樣的好事情很快就出現了改變。
在彼得的一聲口哨聲中,馬車迅速停下,兩匹拉車的戰馬就像是彼得的手臂一樣聽話。外面嘈雜的聲音傳入了林空羽的耳朵中,他掀開車簾站在到了車轅上。
「把你們的馬留下,我們這裡有很多傷員,我們需要立刻把他們送到帝都去。」一名滿身塵土的男人,站在車隊的最前面,擋住了去路,而他的身後則還有數百名手持著各種農具、木棍的難民。更遠處,則有不少的婦女在照顧受傷的人。
「大人,請您決斷。」黑衣近衛的首領名叫德裡,雖然是個像機械一樣的人,但是也有好處,就是嚴格遵守羅格特三世的命令,一切事情都交由林空羽親自決定。
林空羽看了看守護在馬車前的三四十名黑衣近衛,見他們一臉冷漠的樣子,他知道只要他一點頭,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將這些難民撕成粉碎。
「小傢伙,如果我是你,我就將他們的腦袋全部割下來堆在馬車頂上。否則,你今天想要到達卡德拉郡,還不如混在軍隊中。」羅巴克搖晃著手中的大號酒葫蘆,晃悠悠地騎著馬走到林空羽的旁邊,一臉平靜地說著駭人的言語。
林空羽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羅巴克雙肩一聳,繼續舉起了酒葫蘆不再開口。
與隊伍對峙的那名大漢似乎已經等的不耐煩,高喝道:「立刻把馬留下,我可以放你們過去。」
林空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借助靈力的幫助,他早已經看清楚後方那些所謂的傷員中,絕大多數都是一些輕傷者,真正的重傷不到十人。這些人明顯是不懷好意,而不是真的為情勢所迫。
「我是一個藥劑師,也是卡德拉郡的新任領主。」林空羽的話引來了那些人的騷動,一些人人開始動搖,甚至想要後退,但是卻被一些大漢拉住。這一切都被林空羽看在眼中。
「那……那又怎麼樣?你是領主就更應該照顧我們這些領民。」那大漢也顯然被駭住了,萬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領主大人,但所謂騎虎難下,他現在也只能硬頂下去,否則後果將會很嚴重。
林空羽依舊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馬,不可能給你們!但是,你們中真正的重傷者可以抬到我的面前來,我將會負責治療。其他人,立刻離開官道!」
「這不可能!要救就要救我們所有人!領主又怎麼樣?難道要殺死自己的領民嗎?我們有這麼多人,你想把我們都殺光嗎?」為首那人大聲呼喝起來,似乎大有攪亂渾水的準備。
「德裡!」林空羽冰冷的吐出兩個字。
德裡聞聲而動,飛身從戰馬上躍起,腰間的長刀閃電般劃出一道圓弧,一道肉眼可見的銀光飛射而出,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為首那人就已經被從中分成兩段。
「啊!」
大聲的尖叫聲響起時,德裡已經回到了戰馬上,不但長刀收回刀鞘,甚至連神情、動作都似乎沒有改變過。
「現在,也許有個人,可以考慮我剛才的建議了。」林空羽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掃視過眾人,輕輕的言語聲,竟然完全壓下了那些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