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感受著大廳內各種詭異莫測的目光,謝初辰拉了拉蕭晚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沒事。」
由於臀部受傷,謝初辰不得坐在椅上,整個審訊的過程他都默默地站在一旁,強忍著身上的不適。
見謝初辰雖盡所能地表現出沒事,但出口的聲音卻帶著淡淡的乾啞和無力,蕭晚的心悶悶地酸疼,自然不能讓謝初辰再這麼傻站著了。
「還說沒事,都站了整整兩個時辰,你看你的腿都在打顫。」避過謝初辰身上的傷勢,蕭晚小心地摟著他,在他粉粉的耳畔處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回房還要換藥呢……你那個也要……換呢……需要妻主,幫忙嗎?」
這麼曖昧無限的話語,讓謝初辰瞬間緋紅了雙頰。腦海中不斷地閃過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羞得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入,哪還敢看其他人的目光。
等謝初辰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軟綿綿、早已虛脫的身子已經被蕭晚半抱在了懷裡,正一步一步地朝著臥房走去。
他不由輕輕地揪起蕭晚的衣袖,將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她的胸膛前。炙熱的懷抱,灼熱有力的心跳聲,無一不碰觸著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和最久遠的回憶。
閃著水潤的星眸,謝初辰低低喃道:「謝謝妻主,又保護了我。以後,我絕不會再讓妻主操心了……」
瞧見謝初辰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蕭晚不由點了點他的腦袋,故意生氣地說:「妻主正給你出氣呢,你倒好,還胳膊肘往外拐!之前誰說的,以後絕不忍讓!你看看妻主我只不過離開了一天,你竟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
就在蕭晚以為謝初辰是因為心軟才阻止自己時,謝初辰小聲地開口解釋:「初辰明白,妻主是在立威保護我,不讓人再亂嚼舌根,但我不想讓人誤以為妻主是個冷酷又草菅人命的主子。雲書禍從口出,錯不至死,杖斃還是過重了……妻主饒他一命,同樣能做到威懾眾人的目的。」
除了這點外,謝初辰還認為,自己和季舒墨都是蕭晚的夫郎。不可因為這件事,讓季舒墨和蕭晚之間有了隔閡。
若是知曉謝初辰的心中所想,蕭晚故意要吐血三分。這呆瓜明顯是聽信了季舒墨的辯解之詞,竟以為他也是被柳氏利用之人。
望著蕭晚抱著謝初辰離去的背影,蕭玉容的目光忍不住柔軟了起來。她與陳太公對視了一眼,皆是讚許地笑了笑。
晚兒,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她時時刻刻需要操心的孩子……
這次,她能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內,利用蛛絲馬跡和心理戰術,將敗局力挽狂瀾,不愧是蕭家的女兒……
只是——
望向被杖打得慘叫連連的蕭輕如,蕭玉容眸色一凜,對她的所作所為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輕如啊,莫要讓娘再失望了……
杖刑結束後,蕭輕如癱倒在地上,完全昏厥了過去。被重笞四十大板的她,玄色的長袍上早已殷紅片片,尤其是肩上三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完全崩裂了開來,正不斷地朝外溢出著鮮血。而她所躺的地面是一片斑斑血跡,可見剛才那四十大板幾乎要了受傷在身的她半條小命。
瞧見蕭輕如昏迷不醒的慘狀,柳氏淚流不止,連忙命蕭輕如的兩名丫鬟將她小心地扶回了房。
誰知,他回院一看,院子裡冷冷清清,大部分的護衛和僕役都被陳太公調去了其他院落,只有三兩個竊竊私語地圍坐在一起,望向他們的目光鄙視又憤怒。
根深蒂固的虛榮心讓柳氏根本無法正視眼前的事實,他惱羞成怒地喝道:「還愣著幹嘛!快去請大夫!」
從叱吒蕭府十餘年的側君,一瞬間被貶為了最低等的侍君,而自己的寶貝女兒竟被杖打得昏迷不醒,屁股開花,柳氏氣得在院中大發怒火,將這群懶懶散散的奴役全部臭罵了一頓。
做慣主子的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一陣怒喝,換來了一個個不屑的白眼和各種輕慢的態度,竟連請大夫這種小事都磨磨蹭蹭了半個時辰才將人請來,氣得他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
在各種顛簸和折騰下,重傷昏迷的蕭輕如幽幽轉醒。頭腦清醒一大半的她感受到身體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痛苦地慘叫了起來。直到察覺到了四周投來的鄙視和怪異的目光,眼前發黑的她才後之後覺得意識到自己剛才被蕭晚逼著當眾給謝初辰跪下道歉和被當眾家法處置的情景,氣得她一瞬間花容失色,羞憤欲死。
只覺得剛才那一幕,絕對是她一生難以揮去的噩夢!
想她堂堂蕭家二小姐,在蕭晚只知道吃喝嫖賭、追求季舒墨時,努力在母親和蕭家長老面前維護著自己的好名聲,努力拉攏蕭家旁支和眾掌櫃,力爭在蕭晚十八歲成人禮前,將蕭晚剔除出蕭家繼承人的名單。
但這些年來她精心維護的好形象竟全部被蕭晚毀於一旦,不但被扣上了輕薄姐夫的臭名,還被母親收回了全部的權勢。而她沒用的父親,竟在同一時刻被貶為無權無勢的侍君!
一想到蕭晚霸佔了自己的全部權勢,還將她的尊嚴毀得如此徹底,蕭輕如惱恨到了極點,完全忽略了她現在的下場根本是自己精蟲上腦,欲輕薄謝初辰所帶來的報應!
大夫來的時候,蕭輕如肩上的傷口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還遭遇了酷刑,漸漸感染並化起了膿包,導致三個傷口經久不能癒合。哪怕日後去膿癒合了傷口,蕭晚刺中的兩個血窟窿還是會因此留下難看的疤痕。而她血肉模糊的臀部更是要養上足足一個月,才能完全安好。
輕撫著肩上三個深淺
不一的傷口,蕭輕如憤恨的眸光漸漸泛紅,慘白的唇瓣更是被她恨恨得咬出了一排齒痕。
血色瀰漫入口,一股強烈的不甘心如一顆扎根的毒草一般在她心底深處不斷得瘋狂猛長著,強烈的怒意充斥著她的心尖,恨不得現在就將蕭晚碎屍萬段!
比起柳氏和蕭輕如的慘狀,季舒墨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原以為今日能巧妙脫身,誰知自己設計讓雲書栽贓謝初辰的話語,竟被蕭晚一字一句地揪出,甚至當場欲將雲書拉出去杖斃。而他竟完全找不出一個理由給雲書脫罪,眼睜睜地看著雲書被當眾掌摑,卻又無能為力。
待蕭玉容和陳太公離開後,他連忙跑向了早已被掌摑得如同豬頭、昏迷在地的雲書身邊。誰知,剛一接近雲書,便見地上一灘水漬,而雲書的褲子竟全部濕透了!
頂著腫腫臉的昭兒同樣出了大廳。他路過瞥了一眼,故意嘖嘖稱奇著在雲書身邊轉悠了兩圈,輕嘲地說:「真丟臉,竟然嚇得尿了褲子!之前不是挺拽的嗎!」
梅園裡,雲嫣和畫夏都還在,甚至於蕭晚就在不遠處的臥房裡。雲棋氣得七竅生煙,卻又在雲嫣一個冰冷的目光下嚇得抖如落葉,死死地咬著唇不敢頂撞。
「哎,我家公子就是受寵,這不都被蕭小姐抱回屋了呢~」雖然剛才,昭兒同樣被蕭晚犀利的杖斃兩字,嚇得躲在了角落顫抖不止,但此刻在季舒墨和雲棋面前得瑟和顯擺卻讓他樂開了花。
見季舒墨氣得面色鐵青,卻一聲不吭,他故意刺激道:「公子來了月事呢~蕭小姐就是寵愛公子,一點都不避諱,還親自幫公子上藥呢!」
一向將自己捧在手心裡小心呵護的女子竟然去寵愛其他的男人,還當眾掌摑了他的小廝,被十足打臉的季舒墨頓時覺得臉上無光,連忙讓雲棋將尿褲子的雲書扶起,一同灰溜溜地回了墨淵居。
雲書和雲棋是季舒墨從季家帶來的陪嫁小廝,陪他從小到大,幾乎是他的得力助手兼心腹。他們從小沒受過什麼苦,而是在季舒墨的栽培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幾乎和主子一樣,受著外人的稱讚。
誰知這次竟被蕭晚當眾打得如此淒慘!還被扣上了亂嚼舌根的罵名!
清醒過來的雲書瞧見自己回了墨淵居,不由放聲大哭了起來。
「公、公子……嗚嗚嗚!」
原本清秀的臉蛋無一處完好,雲書的兩邊臉腫得和饅頭一樣高。這一哭更是牽扯到了他臉上的傷口,疼得他幾乎又要昏厥了過去。
比起心疼雲書,季舒墨更是心有不甘著蕭晚的反常,一生氣令他一晚上都沒了胃口。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蕭晚會回來,為何蕭晚能識破柳氏的毒計,為何蕭晚要杖責他的人!
她的神態、她的言語、她的氣勢,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記憶裡那個草包軟弱的女子完全得對不上等號……
蕭晚她——真的變了!
在季舒墨狠狠糾結的時候,昨日的那位大夫又被雲嫣迅速「請」了過來。如今酉時三刻,正是大伙吃晚膳的時刻。吃到一半就和昨日一樣被雲嫣提著來到了蕭府,氣得馮玉一口飯噎在了喉嚨裡。
原本對蕭晚敢怒敢不言,可一看到謝初辰慘白虛弱的樣子,他氣不打一處來。一問原由後,他更是拋開一切,怒罵道:「謝公子是病人啊!而且還來了葵水!原本就該在床上靜心休養,你竟然還讓他站了兩個時辰!!!萬一傷口感染了怎麼辦!萬一染了風寒怎麼辦!身為妻主,連自己的夫郎都照顧不好,真是沒用!」
虧他昨天還以為她是個貼心的好妻主,原來並不怎樣!
被人指著鼻子怒斥,蕭晚竟反常地沒有生氣,而是愧疚地垂著腦袋,一臉知錯的認罪態度。
謝初辰的心撲撲地疼著,連忙急急地維護著自己的妻主:「馮大夫,是我自己要站的。妻主剛才在眾人面前為我洗刷了冤屈,昨日又照顧了我一宿,一夜未眠,您別這麼說她……」
「照顧一宿?」馮玉怪怪地問道,「你的小廝呢?」
「他病著。」
馮玉眼皮一跳:「每隔一段時間的擦身換藥、換布條呢?」
謝初辰羞羞地開口:「昨日是妻主代勞的……」說著說著,他的臉蛋嫣紅地垂了下來。
妻主代勞?!
此刻,馮玉一臉震驚地望向蕭晚時,簡直像望向一個怪物一樣,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眸,望得蕭晚心都虛了,生怕對方看出了她上藥時曾經冒出的小心思。
半響,馮玉輕咳一聲,大筆一揮塞給了蕭晚一個藥方。
「去給謝公子熬藥吧。」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個大小姐竟被人差使著去熬藥,蕭晚小心地接過藥方,擔心地問道:「初辰,真的沒事吧?」
剛才被馮玉一陣怒罵,蕭晚的心揪了起來,生怕初辰落了病根。
馮玉看了看一臉春-心-蕩-漾、滿目春-光的謝初辰,撫了撫額道:「應該,沒事吧……」
在馮玉不耐煩地催促下,蕭晚給謝初辰蓋了蓋被子,才依依不捨地離了開來。
望著蕭晚離開的背影,馮玉羨慕地說:「我行醫數十年,第一次看見有為夫郎換月事布條的妻主……昨晚你昏迷不醒時,她在旁急得差點哭了出來……一直反覆地問我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事……」
將昨日發生的事完完本本地告訴了謝初辰,
馮玉輕歎地說:「京城皆傳,蕭家大小姐奢靡紈褲、趾高氣揚,但相處下來,傳言皆虛啊……」
內心被一股突如其來得甜蜜和歡喜佔據得滿滿的,謝初辰甜甜地笑著,輕輕說:「是你們沒有真正去瞭解她,妻主她,一直很好。很好,很好……」
在蕭晚煎藥的這段時間內,腫著臉的昭兒屁顛屁顛地跑進了房間,興奮地說:「公子,你不知道剛才你們走後,那季舒墨氣得臉都青了!一向眼比天高的雲書,臉不但腫得像豬頭一樣,竟還嚇得尿了褲子!而那囂張的雲棋看見雲書這副慘樣,臉色慘白慘白的。剛才我故意在他們面前走過,嘲諷了他們幾句,結果他們竟像個龜孫子一樣,一聲不吭!哈哈哈哈!」
這一笑牽動了昭兒臉上的傷口,疼得他一陣齜牙咧嘴。但他仍是樂此不疲地在謝初辰面前說著,那神情又得瑟又歡心,連帶著這兩天所受的委屈全都煙消雲散了。
「還有那蕭輕如,竟然敢輕薄公子!打得她屁股開花,血肉模糊!還有那柳側君,哼哼,是柳侍君,敢算計公子你,活該被趕出蕭府!聽說那別莊淒淒涼涼,只有四五個下人!以後可有他慘得呢!」
「昭兒這麼開心?」
「那當然,誰讓他們欺負公——」昭兒一回頭,瞧見蕭晚眼眉帶笑地望著自己,那神色怎麼看怎麼恐怖,他整個人似見了鬼般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我,不,奴……見過蕭小姐……」
一向囂張凌人,對自己翻翻白眼的昭兒,今日竟然這麼規矩地給自己請安,這讓蕭晚受寵若驚,難道昭兒終於認可她這位主子了嗎?
只是這害怕驚恐的小眼神到底鬧那樣啊!
見蕭晚左看看自己右看看自己,一臉的高深莫測,昭兒顫抖著身子,細弱蚊蠅地說:「奴什麼都沒說……沒有亂嚼舌根……」
端著手中的藥湯,蕭晚來到床頭坐下,目光哀怨地望著謝初辰:「初辰,妻主我很凶嗎?」
謝初辰抿著唇,掩袖而笑:「妻主,你那是威武~昭兒是被你剛才的威嚴所折服,腿一軟就跪下了……」
見謝初辰越描越黑,還偷偷竊笑,蕭晚忽然靠近,眨了眨眼睛,委屈地問:「剛才出去逛了一圈,所有人見到我都怕得要死。初辰,你怕我嗎?」
「不怕。」
蕭晚挑眉:「那覺得我威武?威嚴?」
「不。」謝初辰抬起眉梢,認真地說,「妻主,你今天特別得帥!初辰,心悅已久。」
聽到謝初辰的那句心悅已久,蕭晚的心不知為何暖洋洋的,瀰漫著不知名的喜悅。墨玉的眸子流光一轉,她靠近謝初辰,溫柔的語氣低聲地誘道:「既然心悅已久,不如以身相許?」
「妻主,我已經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