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女楚詩玉是陳貴君所生,陳貴君是蕭玉容的表哥,蕭玉容之父陳雲舒正是陳貴君的舅父。陳家與蕭家素來交好,在楚詩玉被封為太女後,蕭玉容代表著蕭家,一直擁護和支持著這位太女。
前世,蕭晚和楚詩玉是一對關係普通的表姐妹。只不過,蕭玉容對這位太女素來愛護,讓蕭晚心中產生了不小的醋意。在她眼裡,這位嚴肅正經的表姐總喜歡用太女的身份壓人,動不動就搬出母親來教育她,實在是太討厭了!
不過,經歷了前世的悲歡離合,此刻的蕭晚在看見這位笑盈盈的表姐時,心中湧上的是深深的愧疚。
若非她,若非蕭家,楚詩玉不會被楚慕青栽贓陷害,撤去了太女之位,還被打入天牢。
等找到合適的機會,她一定要提醒楚詩玉小心楚慕青這個陰險賤人!
見蕭晚的目光骨碌碌得在自己身上打轉,那幽怨的目光讓楚詩玉一個機靈。最近,她可沒向蕭尚書打小報告啊!小表妹肯定又誤會她了……
不同於蕭晚對楚詩玉的厭惡和牴觸之情,楚詩玉因為受著蕭玉容的諸多照顧,對這位嬌生慣養的小表妹心中虧欠,對蕭晚特別照顧。
她認為,蕭玉容這一生為國為民,很少在家陪伴兒女,導致從小沒有父愛的蕭晚更缺少了母愛,才造成了蕭晚現在游手好閒的叛逆性格。
作為被蕭玉容從小照顧的楚詩玉,她覺得自己理所應當擔負起照顧和關心小表妹的責任,所以這些年來,見小表妹在京城橫行霸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總忍不住出言提醒她,那群朋友不可深交。甚至在蕭晚不知情下,她都默默地給這位喜歡在京城四處調戲美男、到處惹是生非的小表妹做著善後之事,才沒讓對蕭晚心生恨意的人鬧上了蕭府的大門。
直到蕭晚遇上了季舒墨,四處沾花惹草的性格才稍稍收斂了起來。如今見蕭晚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向嚴肅正經的蕭玉容,臉上難得浮現了一抹真誠的笑容,是今日到來的所有客人中唯一一位送上最真摯祝福的人。
楚詩玉身邊站著一位身材高挑、俊如竹的玄衣女子。女子墨發高束,眉目英氣,比起楚詩玉身上溫潤如玉的書生氣息,她有著戰場上的肅殺之氣和錚錚傲骨。正是鳳後所生的二皇女楚陌容。
由於陳貴君早生貴子,流著鳳後血脈的楚陌容不得不與太女之位失之交臂。她本人對太女之位並不熱衷,但她的父後卻耿耿於懷,一心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繼承大統。
於是朝堂之上,太女黨和二皇女黨一直在暗中較勁著。只要她們不作出出格的事情,女皇對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顯然也在猶豫誰更適合這九五至尊之位。
楚陌容和蕭晚幾乎沒有交集,因為楚陌容時常被女皇派去邊關磨練,一出征便是好幾個月才歸京。閒暇時間,楚陌容研讀兵法,習武強身,不似蕭晚和一群狐朋狗友們一起逛小倌樓,或者四處大吃大喝,花錢大手大腳。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楚陌容聽了很多蕭晚的流言蜚語,對這位只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紈褲子弟十分鄙視。她認為身為女子,應該自強自立,保家衛國,而不是敗家奢靡!
今日,楚陌容會參加蕭晚的婚禮,完全是因為父後不停地叮囑,讓她緊盯蕭家的動作,必要時和蕭晚交個朋友,說不定能將蕭家拉到自己一黨。
天啊,讓她和這種紈褲子弟交朋友,不如讓她去死……
楚陌容心裡默默腹誹著,臉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道賀道:「恭喜蕭小姐,祝蕭小姐與令夫郎白頭偕老,天長地久。」
楚陌容拱拱手,說的是虛偽的奉承,但蕭晚再遇前世被自己害死的二皇女時,心中愧疚更甚,嘴上客氣地說:「太女殿下,二殿下,感謝你們參加民女的婚禮。請——」
蕭晚手一伸,禮貌恭敬的舉動讓兩位皇女一時有些錯愕,紛紛望了一眼比往日神情淡然、氣質高的蕭晚,心中猜測娶夫莫不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一旁的青衣少女,目光微微一閃,故意撅著唇,促狹地說:「子淵,你光顧著和大皇姐和二皇姐說話,竟把我這個好友給忘了~哎,虧我還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伸手的動作一僵,斑駁的樹影倒映在蕭晚略顯蒼白的臉上,一種強烈扭曲的憎恨從心底裡迸發出來,過度緊握而僵硬的手指緩緩在大紅的袖中緊握。
大禮,還真是給了我一份好大的禮啊!
蕭晚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對上眼前笑面如花的楚慕青時,深深為她的心機所折服。
「子青,我怎麼會忘了你呢~這些年來,可是你幫我出了好多主意,幫我成功追到了舒墨!」蕭晚豪爽地上前,強烈地控制住自己殺人的衝動,高興地拍了拍楚慕青的肩,笑得一場燦爛,「這等恩情我沒齒難忘,還準備什麼禮呢!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十八個蹄膀可等著你呢~」
楚慕青是宮中的小侍所生,從小不受女皇的寵愛和關心。她本人好似對政事完全不感興趣,天天游手好閒著。一年半前,她和京城第一紈褲之女蕭晚一見如故,成為了至交好友。
只是楚慕青表面天真浪漫,內心卻早已被黑暗的宮廷腐蝕的一乾二淨。為了在宮中生存,她從小很會看人臉色,蕭晚詭異的神情,分毫不落地落進了她眼裡。那一瞬間,她的心不安地跳動了下,可很快,在看見蕭晚親暱地拍她肩膀,和往日一樣一副好姐妹的樣子,她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微笑地開口:「好啊,子淵請客,我定當不醉不歸!」
就在兩人客套地寒暄時,蕭府門口辟里啪啦一陣鞭炮齊鳴,緊接著,人群一陣騷動。蕭晚抬眼望去,只見一頂紅色的喜轎緩緩落在門口,
媒公笑逐顏開地走到蕭晚面前,催促著木訥不動的蕭晚:「蕭小姐,是時候踢開轎門將夫郎接出來了~」
前世,蕭晚不等媒公開口,早已急巴巴地踢開了轎門,一臉激動欣喜地將季舒墨接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蕭晚成功迎娶上了季舒墨。
可現在,蕭晚卻深深地糾結了。
原想當眾丟給季舒墨一紙休書,讓他丟臉地遠轎返回,淪為京城笑柄。可今兒來蕭府的達官權貴太多了,弄不好,不僅沒讓名滿京城的季舒墨丟臉,自己這個聲名狼藉的紈褲子弟反而被扣上始亂終棄的渣女之名。母親會因為她的衝動之舉在官僚面前抬不起頭來,蕭家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最重要的是,蕭晚再遇了楚慕青,意識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有著前世記憶的她,能清楚地預知未來,若是今朝她未娶季舒墨,所有的未來都將從這一天改變。
萬一楚慕青又出其他損招陷害蕭家,又利用蕭家其他的人……她根本防不勝防!
對未來瞭如指掌,才是她最佳的利器!
所以,未將楚慕青引入自己設的局前,不如先將季舒墨娶進門。
一是現在就放他回去,實在是太便宜他了!留他在身邊,可以暗中好好地折磨一番。二能麻痺楚慕青讓她以為自己仍沉浸美色而掉以輕心,三能順著季舒墨這條線掌握楚慕青栽贓的證據,必要時將他們倆人贓俱獲,自食其果!
心中開始佈局的蕭晚,不斷地為自己鼓勁著:微笑!蕭晚,你要微笑!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你心中的恨意!
蕭晚快步朝著喜轎走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急不可待地樣子讓眾人一陣起哄。她抬起紅色的長靴,輕輕踢了踢轎門,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轎中的動靜。
清風輕輕吹起珠簾,一隻如同白玉般修長柔美的手指緩緩而優地伸出。手指輕輕掀起珠簾,半露出一張如詩如畫的側臉,蕭晚的心克制不住地一跳,在對上那雙清冷淡泊的眸子時,心中的那根弦怦然崩斷,發出了低啞的顫音。
她以為自己在看到季舒墨時,能瀟灑一笑,結果她低估了自己三年的感情。光是望著季舒墨緩緩掀開轎簾,她的心就撲通撲通亂跳著,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下去。
因為愛,所以恨,所以不甘,所以不捨……所以,格外的痛苦……
這一世,她必須要斬斷這絲不該有的感情!要好好地守護蕭家!
大紅喜袍輕舞飛揚,蕭晚身姿俊挺,沒有往日奢靡的紈褲氣質,反而有股難以訴說的堅韌。這樣正裝貌美的蕭晚,讓緩緩撩起轎簾的季舒墨一怔,有絲奇怪的恍惚。
「舒墨。」蕭晚溫柔一笑,眸光柔情似水。她輕輕地伸出自己瑩潤的手指,牽起了季舒墨白皙修長的右手,在他小小的牴觸下,與他十指相扣地將他從喜轎中緩緩牽了出來。
十七歲的季舒墨是京城最美的一朵嬌花,三歲成詩,五歲作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乃是京城有名的第一公子,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最佳正君。
這等才貌雙全的男子最終卻被一個紈褲女娶回了家,讓不少女子心中哀歎:若是自己有蕭晚一半的厚臉皮,說不準能將季大才子娶回家了呢!
蕭晚追了季舒墨整整三年,連蕭晚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一個喜好調-戲美男,愛逛小倌樓的紈褲女卻在遇到季舒墨後,一見傾心,竟當眾發誓非季舒墨不娶,還努力刻苦地追了整整三年,甚至略用了一些手段,讓季舒墨被迫嫁給了自己!
在眾人都認為蕭晚配不上季舒墨時,她故意轟轟烈烈地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甚至暗暗發誓,一生一世只對季舒墨好!
那時的自己異常天真地以為,自己的誠心終有一天會打動季舒墨。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翻滾著,蕭晚壓抑住自己心中的苦悶,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自己不掐斷季舒墨右手的衝動。
被她小心牽著的少年穿著一襲大紅衣袍,原本清精緻的容貌,在盛裝打扮下,有著一絲別樣的嫵媚。在走出轎門的那一霎那,幾乎驚艷了在場的眾人。
他眼瞼微抬,目光不期然地對上了人群裡那抹青色人影,見她緊緊凝視著自己,有些牴觸地想抽出與蕭晚十指相握的手。
他這樣的小舉動自然落進了時刻關注他的蕭晚眼中。前世,蕭晚以為季舒墨臉皮薄、害羞,如今瞧著,恐怕是不願意她多碰吧。
而以前,只要季舒墨不願,她絕不會強求,可現在……
呵!你不是喜歡楚慕青麼,你不是為了她不惜嫁給我利用我嗎!如今矯情個屁!
「舒墨,你這一路過來,身子有些虛。不如我背著你跨火盆吧……」柔情似水的目光凝視著季舒墨,在他還沒開口拒絕時,蕭晚已經一把將他抱在懷裡,深切演繹出一位疼愛夫郎的好妻主,惹來四週一片起哄和叫好。
蕭晚的親熱讓季舒墨的身子一瞬間僵硬了起來,蕭晚感受到他在她懷裡的輕顫和隱隱的抗拒,甚至於目光驚慌又小心翼翼地望向了人群裡一臉陰霾的楚慕青,她的心情忽然舒暢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抱著季舒墨小心翼翼地跨過火盆,卻沒有立刻放下他,而是抱著他向著大堂直接走去。季舒墨蹙了蹙眉,想掙脫蕭晚的懷抱,卻又礙著圍觀的人群,只能小聲得對蕭晚說:「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和楚慕青眉來眼去?真當我蕭晚是眼瞎不成!
蕭晚心中冷哼了一聲,抱著季舒墨的身子
惡趣味地抖了抖。季舒墨差點從蕭晚身上摔下,心中一慌,條件反射地勾住了蕭晚的脖頸。
一瞬間兩人貼得十分近,幾乎眼對眼,鼻尖對著鼻尖,就連嘴唇都無限曖昧地挨近著,彷彿季舒墨正主動親吻著蕭晚。
季舒墨身上有股淡淡熟悉的書香味,是蕭晚曾經魂牽夢縈、愛之不惜的味道。這樣的熟悉,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往日重重,一股窒息到心酸的感覺慢慢在心中發酵著。
她多麼能希望自己能寵著他,愛著他,護著他一生一世。而她確實將他含在嘴裡怕化掉,捧在手中怕摔掉,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予他。她更是為了他,從一個花花小姐變成了一個癡情種。
想到自己的百般情意,最終只是季舒墨和楚慕青聯手設計蕭家的一場局,她的心如針扎般地劇痛的,心中充斥著不甘和憤怒,恨不得現在就劈死這兩個賤人。
沒想到對他百依百順的蕭晚竟然拒絕了自己的請求,季舒墨一時間錯愕地蕭晚的懷裡,竟沒發覺兩人曖昧無限的動作。畢竟蕭晚從不會勉強自己,無論他想要什麼,他提出什麼,哪怕是再珍貴的東西,若他想要,蕭晚都會滿足自己。
可現在,他只是讓她放他下來,她竟不願?!
互相擁抱的兩人心思各異,爭分奪秒地算計和試探著對方,可這樣曖昧無比的動作讓遠遠觀望的楚慕青打翻了醋罈子。她神色陰霾,眉頭緊蹙,咬碎了一口銀牙。
這時,一道不和諧又熟悉的尖銳嗓音遠遠傳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竟放了一個這麼大又這麼旺的火盆堵在門口,萬一我家公子燒著了怎麼辦!快把你們小姐喊過來!」
看守的門衛望了一眼門口的兩名少年,那戲謔輕蔑的眼神讓說話的少年立刻炸毛,嘴裡更是喋喋不休罵個不停。
這麼刁蠻的小廝讓門衛心中更加不屑,為了完成自家小姐吩咐下來的任務,她仰著頭,冷哼道:「愛進不進。今日是小姐娶正夫之日,才懶得理你們呢!」說著,手一揚,在火盆上又添了一些木柴,一瞬間,原本就燒得旺盛的火苗騰地燃起了熊熊烈焰。
「娶正夫?!」粉衣少年臉色又青又白,好半響才怒罵道,「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公子,我們走!蕭晚不過是個游手好閒的二世主,憑什麼讓公子從小門嫁入,還讓門衛隨意欺辱!還讓公子做小,我呸呸呸!」
「昭兒!」紅衣少年急急地呵斥了一聲,面色不愉地說,「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
他話音未落,已掀起長長拖地的紅袍,準備一咬牙從火盆上跨過,卻聽到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在他三尺遠的地方響起:「把火盆扯了。」
紅衣少年僵硬地抬起腦袋,在對上蕭晚淡淡的目光時,黑曜石般清澈漂亮的鳳眸迸發出一種炙熱的情愫,倒映著滿滿的都是蕭晚的身影。
可當他看見蕭晚親熱地抱著季舒墨,而季舒墨又親暱地勾著蕭晚的脖頸時,整個人宛如被潑了一身的冷水,清澈的水眸瞬間灰暗了下來。
他有些低落地輕咬著唇瓣,又抬頭小心地看了蕭晚一眼。
這樣哀然的神情讓蕭晚的心揪了起來,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竟不自覺地鬆開了抱著季舒墨的雙手,雙腳條件反射地朝著那抹憂鬱的紅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