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比不得在家裡,多加護著自己。」李廣利在出征的前一日被許了來與我作別。天氣轉暖,但是我們卻依舊是原來的模樣。李廣利看起來甚至是越發的冷漠了,渾身的那股子森然冷氣,讓我看著更加的心疼。
李廣利微微的點頭,「李延年在宮中不與你往來?」李廣利現在的話是越來越多了,似乎是除了我與我們復仇之事,他便不甚關心。我有些難過,這是少有的忠誠於我的人,沒成想,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我笑了笑,「何必要與哦我來往呢?明知道我是一個多事的人,他當初救我一命,已經是極好了。」我看了看李廣利,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如此說來,你在宮裡連個可以照應的人都沒有?」
「不」現在的我越來越少煮茶了,倒不是沒得那個心,只是沒得那個力氣。有時候,我覺得連說話都要花費我的力氣,更不要說是動手煮茶了。小翠泡茶的手藝很粗淺,茶水喝來也是粗略。「江充江大人,在宮中還是可以照應我一二。」
「可信嗎?」李廣利倒是不介意,他一向粗獷慣了。茶水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解渴之物。
我點點頭,「可信吧,如今我已經輸不起了,若是他再不可信,那我真是無計可施了。」我有些無力,深深地勞累感讓我覺得疲憊不堪。
「你,回來之後一直沒有與司馬大人他們打交道。」
「你與司馬要有交集?」我倒是不知道。他們一一武,該是沒有多大的交往才是。只是依著李廣利如今的脾性,萬萬是不會說一句廢話的。
「我只是擔心,若是前線出了事。你在這裡,會被刁難。」李廣利淺淺一句話,倒是讓我有些感動。當年我得以出得皇宮,司馬伕婦出力不少。除了最初的往來,我們倒是一直並無交集。
我歎了口氣,「大哥,我們所做之事。我實不願牽扯過多的人。」我想。我這話李廣利應該也是明白了,此時牽連過多怕是也不見得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我若是賭得贏,那倒是皆大歡喜,可我若是賭不贏?那麼依著衛家如今的勢力。他們少不得會受我連累。
李廣利緊緊看著我。並沒有在說話。「前方一旦事成。我便會趕回來。」久久,他才來了這麼一句。
我皺了皺眉頭,「大哥。一月之內你先不要動手!」
「為何?」李廣利已經等了實在太久了,難得我之前已經讓他計劃好了。如今卻又如此告知他,他難免驚訝。
「一個月之後,若是衛青無恙,你便把那東西用在衛青身上。可衛青若是出了事,你便用在那個小的身上。」我看著李廣利,他的眼裡有許多的疑問,但是卻仍舊是沉沉的點了點頭。
「你既然如此說了,我便忍著就是。」
我與李廣利之間,現在似乎出了涉及諸如此類的事情,便鮮少再能多說什麼。我說話沒得力氣,李廣利沒得說話沒得心思。
「若是出了事,你也無需趕著回來。你只需記得,得到虎符才是正事。」我的話讓李廣利皺起了眉頭,再次看著我,眼睛裡有著異樣。
「若是你出了事,我要虎符又有何用?」
外頭的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就像是我忽然受了震動的心情。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會不會,在我以為我是在幫李廣利復仇的時候,李廣利也是在一心為了我的?會不會其實我們都沒有那麼的計較了,但是卻都因為對方而不願意輕言放棄呢?
我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會不計較?又怎麼可能會輕言放棄?若是我當真是那樣想得開的人,當初又何必執意回宮?我在心裡繁複思量了許久,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告訴李廣利我的病?但是,若是因為我的病,他急功近利了,那又豈不是前功盡棄?想了想,還是算了,有時候,對於死亡這種事情實在沒得必要大肆宣揚。
李廣利走了,那日,我站在城牆上送行。劉徹和衛子夫帝后一道,到門口為他們壯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大漢的軍隊出征,也是我最後一次目送他們的出行。
李廣利只是一個副將,比不得衛青和霍去病的將軍頭銜,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也最是耀眼。李廣利在隊伍的較中間,雖然也是騎著馬,穿著一樣的軍裝,但是就因為他回頭的那一望,倒讓我一眼便發現了他。
我面無表情的站在城牆上,看著他們漸漸的越走越遠。知道隊伍的影子消失不見,劉徹和衛子夫才開始動手要往回走。也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殺出來了一對人馬,黑衣蒙面。直接殺過眾人,衝向著劉徹而去,也就在這個時候,劉徹身邊的衛子夫擋在了劉徹的身前。
我看著那一幕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原本的計劃中,是衛子夫被誤傷的。誰又知道,衛子夫竟然會為劉徹去擋那一劍?劉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那黑衣人的劍擋開,將衛子夫緊緊的護在懷裡。站在城牆上的我,嘴角冷冷的上翹,衛子夫,好膽量!
也就在這個時候,劉徹震耳欲聾的聲音自下來傳來。「阿嬌姐,躲開!」就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我已經被人一推,險些跌落城牆。轉身看去,竟是小翠生生的擋了一劍。正中心臟!
「小翠!」我萬萬沒有想到,小翠會這般突然的為我擋下這一劍。
「夫人,快跑!」小翠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在與我說這幾個字。看著面前的這一幕,楚服當初死在我懷裡的景象再一次衝進我的大腦。我嚇得渾身顫抖,這麼多的血,當時楚服也是這般蒼白的臉。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並沒有在意我的身邊還有一個黑衣人。黑衣人直接舉劍向我砍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劉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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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唰……!」一把小刀正中射在了黑衣人的喉嚨,黑衣人應聲而倒。城牆下的劉徹幾乎是瘋了一般,直接衝向城樓。留下了一臉震驚的衛子夫,我抱著血流不止的小翠,只能傻眼。
「夫人,大師兄,大師兄說,要我和小綠護好夫人。今日,今日小翠也算是不負所托了。」小翠的嘴角笑的有些無力,我渾身顫抖,險些抱不住小翠。
劉徹這個時候已經衝上來了,一把將我護住。「阿嬌姐!阿嬌姐,我來了!」劉徹的聲音發顫,似乎已經嚇到了極點。
「徹兒,救救小翠,救救小翠!」我將小翠努力的放在劉徹眼前,劉徹伸手探了探小翠的鼻息。復又一臉為難的看著我!
「阿嬌姐,小翠已經死了。」
我猛地跌坐在地,小翠死了?小翠為了我死了?我忽然充滿了罪惡感,有些難以接受,又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那樣在我眼前消失。我大口大口的嘔吐,跌坐在地,連哭都哭不出來。
「陛下!」與劉徹一起爬上來的江充,取下了死在他的小刀之下的黑衣人身上的令牌。是一個繁體的「衛」字,衛家的死士,都有一個這樣的令牌。衛家一直宣揚自家的死士只是用來護衛主子安危的,這個跑來刺殺我的死士,倒是直接就破了他們的宣傳。
劉徹緊緊的捏著那塊令牌,冰冷的眼神直接射向下面的衛子夫。我並不看她,胃裡的東西,幾乎是被我吐了個乾淨。等到最後,吐出來的便是大口大口的鮮血。
「夫人!」江充是第一個發現的,劉徹聽見江充的驚呼,看向我的時候,我已經幾近昏倒了。
「阿嬌姐!」劉徹大驚,一下將我抱在懷裡。
我昏昏沉沉的倒在劉徹的懷裡,劉徹的心跳得厲害。我完全能夠感知他的害怕,我的眼淚早已經流不出來了。哪怕這個時候,我是多麼想流出幾滴眼淚,讓劉徹的心再疼一疼。但是也許是小翠的死,對我來說確實是太過突然,我心裡的負罪感,讓我覺得流出眼淚實在是太虛偽。
我只能倔強的看著劉徹,緊緊的抓著劉徹的衣領。忍住滿口的血腥,但就是不說一句話。劉徹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對不起,對不起!」劉徹的口裡,不停的說著抱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
直到我沒有了力氣,將劉徹的衣領送下來的時候,我也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此處桃花盛開,花瓣落了又長,長了又落。似乎是春秋交替進行,好一處落英繽紛!我置身其中,卻不知這究竟是哪裡。桃花林的深處,傳來陣陣酒香。混合這桃花香味,就像是多年前我推開長門園的時候,聞到的那股味道。
我越往深處走,酒香味越是濃厚。心裡有一種感覺,似乎就要噴薄而出……
「阿嬌姐,阿嬌姐……」聲聲呼喊,混著著不成聲的哭泣,讓我一下子像是陷入了漩渦。眼前一黑,再不見了那處桃花林。
再睜開眼,卻是劉徹那張不滿鬍渣的憔悴的臉,和那雙充滿了恐懼的深潭一般的眼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