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將散的時候,眾人都在猜度陛下歇往何處,答案是……萬壽殿。
對李治來說,到了如今再抬舉王皇后和蕭淑妃,於他利益相違背,即使是貴為皇后的王氏。更何況,長孫無忌也不知何時起,竟與她們連成一氣,與他就更有威脅了。
在節日的時候這般熱鬧,所有人也沒有料到李治會放著這麼些美人不愛,偏與貴妃一道,原因是,孫貴妃現時壓根就不能侍寢!
從入了筵席伊時,王皇后就被蕭淑妃氣得肝疼,直至後來見李治明顯更偏愛李素節,她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只是最後,她買通了多少宮人,又使了人給徐婉望風,竟然都功虧一簣!
這個徐婉,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
倏然不知,此時徐婉自己也極為震驚。
她在立政殿外遇見聖人的時候,甚至餘光還掃到他臉上未來得及收盡的驚艷,無論如何,她也該是在他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了,且還邀她一同入殿。
自從入了太子府,她還從來未曾見過聖人這般溫柔地待她……
她既有些惶恐,心下又有一些嬌羞,一晚上惴惴地坐立不安,忍著蕭淑妃瞪過來的凌厲,迎著貴妃掃過來探究的目光。
當聖人起身之時,笑著看向皇后,此時她緊張得如雷擊鼓,豈料這時——聖人舉杯,道:「今夜良辰美景,得益與皇后的安排,只是吾日三醒吾身,飲下最後一杯,我也該收收心,去萬壽殿批閱奏章了。」
這個時候竟還要辦公?騙誰呢?!
李治無視了王皇后的端方、蕭淑妃的風情萬種,以及清麗的才女徐婕妤,再次,在所有後宮女子面前,把孫茗給推了出來。
蕭淑妃不冷不熱地朝孫茗瞥去一眼,又將素節招回身邊,略帶酸意地道了句:「聖人真是勤勉,我等不及。」
還是王皇后醒過神,一臉恭謹地福了福:「聖人說的是,只是還請聖人保重身體要緊。」
李治笑著握了皇后的手:「皇后放心,自有貴妃替我梳理奏章。」
就是這樣皇后才不能放心好吧……孫茗適逢瞧見皇后面色僵硬地看過來,只好笑著頷首:「自當為聖人分憂。」才怪……這個時候,就是李治這個工作狂也要準備睡了好嗎!
孫茗就是再想置身事外,單看皇后的面色,蕭淑妃滿眼的敵意,就知道尼瑪又被李治坑了一回。
好吧,其實以她受寵的程度來說,她早晚有一日直接站到王皇后與蕭淑妃的對立面。當然,此刻如果王皇后與蕭淑妃聯手打壓,她或許還會有一絲憂慮,可問題是,這兩人顯然早已是個不死不休的敵對局面,且又因立太子之爭早有爭端,李治還忌憚她們背後的勢力……所以綜合上述,她們簡直是不足為慮。
撇開她們兩個,孫茗暗中又瞧了一眼徐婕妤。
怎麼她以前就沒發現她的能耐?這個徐婉,倒是越發膽大包天了!
然後因李治的身份,孫茗只好跟著李治率先離了立政殿,只是拒了李治相邀共乘御輦……開玩笑,她或許不怕後宮諸妃,卻怕御史彈劾好嗎!她可以受寵,卻不能違了禮制,這便是規矩的根本。
最後,還是李治硬是攬著她共乘她的那座輦……真是辛苦抬輦的內侍了……
至於阿寶阿福,半道上早就睡得很熟了,就叫了宮人分別將兩人抱回來,待眾人一入萬壽殿,孫茗親自將閨女安排妥當,又去瞧了早入眠的阿宜,問了乳娘阿宜的身體狀況,又問了花萼幾句。
全程李治在身邊跟進跟出的,也沒來得急喝上一口熱茶說上一句話,整個人都被忽視了去,直到見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花枝在一旁回話,說是熱湯已經備下,李治就自己上前又將人摟著往浴室裡去。
被半抱在懷裡,孫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一邊推搡一邊自己幾步往前行去,只行了半步就又被攬入懷裡。
李治也不知道她這是鬧什麼彆扭,把人摟摟抱抱的也沒見她吱個聲出來,於是自己開口問道:「你瞧瞧你,又與我置什麼氣?」
繞過屏風,一揭幃簾,探身進入裡面,見她自顧自地脫起衣衫來準備沐浴,也不拿正眼瞧他,還不理他,他索性就上前,搶了她手中的活,替她取了帔帛掛到木施上,又低頭為她解了腰封的繫帶,中途還抬起眉眼覷了一眼抿著唇努力裝沒看見的某只。
身上的大袖衫剛剛褪去,露了裡邊胸口敞地極低的裹胸襯裙來,孫茗就把人一推,扭身行去,準備下了水池洗浴……
李治倒是想好好說話,見她從頭到腳就是不肯看他,就又將她拉進懷裡,緊箍著纖腰:「怎麼又與我使性子?到底何事,快說來我聽聽,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
孫茗被那一句唐僧似的囉嗦了一通,就有些繃不住,卻又想努力維繫自己的冷暴力,最後破了功:「還叫我說……你自己何不想想,今日叫徐婕妤出了好大的風頭,我們的皇帝陛下竟是和徐婕妤同行而來。」
她雖想把話說得不溫不火,但口氣中難免就有些醋性,聽得李治連連失笑,一邊揉著她臂上的玉體香肌回道:「我當是何事呢,不過是路上碰見了,就一同進去罷了,哪裡有你說的這般。」
想起來就是一通的火,她不由地踢了他一腳:「你還說呢,什麼時候與她有了首尾?這樣巧的事,也就只你說出來哄我的……」
心裡卻已是相信他這番說辭。她是親眼所見立政殿的宮人把徐婉引出去,之後竟能如此巧合與李治碰面。
她該說王皇后什麼好呢……
孫茗這一腳實在不痛不癢,聽她這樣一質問,李治就有些哭笑不得,手卻順著她的手臂摸著金纏臂釧,大拇指摹挲著臂釧上的紅色寶石,笑道:「她什麼身份,如何跟你比?你若心裡實在不喜歡,我就把她打發地遠遠地。」
他這句話才真是叫哄人,但叫她自己說出口要怎麼處置徐婕妤來,又顯得她小家子,但在李治面前她又實在不想作這種大度的偽裝,所以也似真似假地問道:「哦?那我說要將人打發去掖庭宮,不知道九郎捨不捨得?」
李治倒也有些驚與她的實誠,就算知道女子間的妒意,也萬沒見誰這樣明目張膽地要他貶妃嬪,就是皇后和淑妃倆人怎麼窩裡鬥,她們至少也沒在他面前說要把對方拉下馬……
可奇異的是,李治竟然絲毫不反感她的這番說辭,更沒有覺得絲毫的違和,竟還覺得她這般至誠的言語實在有些可愛。
「……」李治真心說不出什麼來了。
孫茗也知道她不過是一番胡言亂語,本來就沒打算讓李治真把人貶去居住宮女和犯官親屬女眷的掖庭宮,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但見李治沒有答話,仍是不免有了些許氣信,遂一皺眉,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捨得,既然如此,還與我說什麼大話,把人打發了,莫非你想把她打發到你龍床上來不成……」
李治這回是真說不出話來了,就見她小嘴一張一合的,就一低頭,輕易的虜獲了檀口,把人惱得在他身上捶了幾下,末了還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口,見她氣息未平,就附在她耳邊道:「明知道我眼裡心裡都只有你,還與我提什麼徐婕妤的。我說打發人,難道就是為了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一邊說著,一邊抓了她纖細的嫩荑捏了起來,見她嘟著嘴,在艷色的妝容下顯出幾分嬌憨來,把人錮得更緊了些,又道:「既然你實在厭她,正巧我也不怎麼待見她,把她送進眾藝台吧。至於掖庭宮,到底是不適合,就算我經得住別人說我是昏君,你也不願意有人彈劾說你是妖妃吧?」
這句話還真說到她心坎裡了,拿眼一翻,笑著瞧著他……他還真好意思說,眾藝台可是聽曲兒的地方,像李治這般或是她們這些身居高位的妃嬪,尋常都是把人叫進自己的宮殿裡聽曲賞舞的。
如此這般,孫茗算是看出來了,他這是真沒把這個徐婕妤放在心上的……只是,叫那徐婉如何做人?
孫茗只表示自己的幸災樂禍……
依著他,手還被握在他寬厚的掌心裡,就勾了手指在他手上劃拉幾下,輕言細語起來:「其實,我倒也不是真個兒嫉恨她,就是惱她不知進退,總學我那般穿衣打扮,我才不喜歡。」
手被她勾得頓時蘇蘇麻麻的:「怪不得,如今見到她總覺得有些眼熟,看起來的確是像……」原諒一個男人的粗糙,是無論如何也瞧不出打扮上的差別,說不出那一二三來。
心事一放下,她也不再與李治鬧脾氣,笑問起:「那我如今這番樣子好看,還是之前那樣好看?」
李治見她媚骨天然,早就心不在焉起來:「我是最愛你如今的模樣……只是,今天這樣還是少穿。唔,只在我面前穿穿就算了。」
孫茗媚眼一橫,嬌嗔得把他一推,就下了水池洗澡。
李治被那媚態掃得渾身都軟了骨頭,見她施施然地下了水,伸手道:「愛妃,一同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