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筵席開後,阿寶阿福就已經返身回來。
王皇后身邊,不光帶著陳王,還有許王李孝、杞王李上金。這三個皇子一排這麼一坐,確實浩浩蕩蕩的,可惜,都並非皇后所出……
不過看她與許王時不時地問話,瞧起來也溫言細語的,看著倆人互動,倒像是有幾分母子之情。
蕭淑妃也帶了李下玉和李素節來。李素傑年紀還小,與阿寶阿福一般大,但看起來偏小一些,被乳娘抱在懷裡,看著似乎比阿寶阿福還小些……
這種極有可能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機會,這二人才不會放過,尤其皇帝還沒立下儲君。所以滿目之下,也只有孫茗沒有將兒子帶在身邊了。
僅為了這個,也沒的得了蕭淑妃好幾個白眼。
雖宴時人少,唯有宮嬪而已,但規格並不簡陋,且因是在皇后的立政殿,太常寺又豈敢大意?太樂、鼓吹由署令直接親選,比起國宴也不遑多讓了。
但就算如此,於孫茗來說,不過同樣的無聊。她既不需要在這裡刷存在感,也無需秀她的優越感,她就是不在席位,在這太極宮中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坐在這邊,被王皇后無視也罷了,還要面對蕭淑妃的白眼,還有下邊徐婕妤頻頻偷瞧她,莫非以為她不知?
只是,原本眾人就是衝著聖人來的,就是你再裝模做樣,心不在焉是一定的。所以,就是樂曲*,也可見人心浮動……
孫茗雖然不如她們那邊緊張在意李治何時的到來,但瞧著她們那番神色卻也有趣。也正因為她有心情打量她們,偶爾一瞥,瞧見立政殿的宮婢悄悄在徐婕妤的耳邊說了什麼,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徐婕妤就起身,不動聲色地退下了。
在筵席中,偶爾離座也是有的,如生理原因,又如酒盞撒了裙襦需要更換,但孫茗可瞧得清楚,分明是那宮婢把她引下去了……
王皇后向來謹小慎微,此番也並不引人耳目,像蕭淑妃著傻子,竟只顧著盯著她,何曾注意到底下那一出?
孫茗挑起一枚去了籽了葡萄,含入口中……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徐婕妤回到筵席,只是她這一亮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聖人攜著徐婕妤同至。
孫茗一瞧見李治,就知道王皇后和徐婉打的什麼主意了!
這次,因徐婕妤得了注目,引了人又打量起她來,那身藕色高腰襦裙,緋色帔帛搖曳,梳著反綰髻,簪著四支碧玉簪、還別了桂花為妝,巴掌小臉乾乾淨淨、清清秀秀的,看著確實有幾分仙姿,尤其在滿座都是錦衣華服下,顯出幾分清高來。
就是蕭淑妃也認認真真地瞧了徐婕妤倆眼,她也實在沒想到,被這麼個她從未放在心上警惕的小小婕妤給啄了眼……
孫茗瞧了徐婕妤半晌,顯然是為王皇后與徐婉的努力表示默然。又朝走在前邊,顯然此刻被稍稍忽略的帝皇瞧去,碰巧與李治一對上視線。
李治也是見日色已晚,匆匆而至的。
往立政殿來的路也就那麼一條,有王福來前邊舉著宮燈引路,途經羊腸小道,兩旁高樹林立,陡然間瞧見遠處花叢邊宮燈下,站著一抹麗影……當場李治一怔,把前人的身份從女鬼之後,疑上了某個不懂規矩的宮人。
越行越近,瞧著那衣衫身段,看那身裝扮,與他的貴妃極為神似!
當然,他馬上就否定了貴妃的可能,因為她身邊無時無刻都有一眾宮婢,把她護得跟朵牡丹花似的,何況,就算貴妃以前常作這番打扮,如今更多的卻是別的模樣,時常到他面前變著花樣打扮,像今日這種家宴,她只會精心裝扮地艷麗和貴重……
等行至跟前,還是王福來開了腔,一翹蘭花指斥道:「是誰站那兒擾了聖駕!」
那女子惶惶地扭身朝聖,也不敢抬頭,低垂著首,匆匆施了禮:「妾徐氏,恭請聖安。」
一見她轉身,李治就知道必是徐婕妤無疑了,果然聽她自己道了來,李治順口問道:「愛妃如何站在這裡?」
徐婕妤為難道:「適才解手的時候,我讓丫頭去取了大氅過來,就在這邊候了些時候,也不曾料到聖駕,還請聖人勿怪。」說著又福了身。
徐婉的一番打扮,無不是依著貴妃得睞於聖人的時候的妝容,這點還是王皇后當初與她商議的,只以為聖人喜歡的就是這番作態。且她還特意習了舞,身姿還要美上幾分,是以她才如此滿懷著期待與信心。
李治只當她的手段,正要說話,就見個丫頭抱著衫子匆匆而至,看著方向倒的確是特意回去取來的,一時間也為自己疑上她而有幾分慚愧,立時又極是溫和地道:「既然遇上了,同去立政殿罷。」
李治並不知內裡的彎彎繞繞,哪裡知道女子有那些心計,也更沒有多想地攜著人去往筵席。
一入立政殿,與孫茗視線一對上,他暗道,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
以皇后為首的眾妃嬪起了身,與聖人見禮。孫茗也起身,那身艷色華衫穿在她身上似也再適合不過,襯著那高挑的身影,倒也的確符合她貴妃的身份,原先那頗為年輕的嫩臉,叫絕艷的妝容一壓,一看看去便覺得氣勢驚人。
只是……領口開得太低了!
不過在短短一瞬間,在眾人垂著臉躬身施禮的時候,李治把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最後眼神就定格在袒露在外的好大一片白皙的胸口、鎖骨之處……
李治頓時有些口乾舌燥,暗惱她未免太過大
大膽,竟是膽敢這樣穿出來,但口中卻說著:「免禮。」
隨即,落座在皇后與他所設的席位上,一抬手,眾樂聲起,又是一片歌舞昇平……
聖人與皇后席位分坐兩邊,李治在做,皇后在右,一次往下,是以貴妃為首的孫茗,席位在李治的下首,對面就是蕭淑妃。
所以,孫茗才能無時無刻感受到蕭淑妃那極有力道的白眼……好吧,她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心裡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美麗的風景。
一回到殿中,徐婉也不吭聲了,自己回到席位上。也因為眾人與聖人施了禮,隨著李治一落座下來,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明顯少了很多。
王皇后只當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還親自為李治斟了酒,又拉著陳王李忠的手笑道:「快與你父皇敬酒。」
雖然李忠尚且沒有成年,但在這種家宴上,這樣半大的孩子敬酒還是有的,所有人也並不以為異。
現在已看李忠,像是又年長了幾分,看著已經極為穩重,他從起身起,行如流水般自然,大方得體,且在李治面前也是不卑不吭,且目中還帶著孺慕之情:「兒請父皇酒,祝永徽盛世一如貞觀遺風。」
李治白日才剛剛祭祀,現在一聽李忠的祝酒詞,也笑了起來:「皇兒如今也大了。」
蕭淑妃顯然不甘寂寞,見李忠上去敬了酒,就忙把李素傑拉到身邊,笑道:「素節剛將《孝經》背熟,還要恭請聖人指導呢。」
李治置下酒盞,一聽也奇道:「素節小小年紀,竟是這般聰慧過人,好好好。」話落,又招手把素節喚到身邊來。
李素節自來就受寵,見了李治也不懼,瞅見招手喚他,就一骨溜兒地起身,到了李治身邊,就被李治給帶著一同坐在一邊。
王皇后見了,心中一惱,連帶著坐在身邊的幾個皇子一時間也不敢吱聲。
蕭淑妃一見王皇后的做派,挑著眉望著她一笑,一臉的挑釁,更叫皇后黑了臉。
這齣戲著實精彩,孫茗瞅著舞伎扭動的腰肢曼舞,笑著托起酒盞飲了一杯酒,新豐酒一入咽喉,即滿酌香含……
阿寶阿福也端坐席位,這點孫茗是花了心思教的,哪怕李治再與她們親厚,但凡遇上這樣的宴席或是公眾場合,她們依然要顯示出自己的公主風範。
阿寶尋常又皮實一些,所以教起來又更廢了她諸多心思。就是這樣,她本性依然如此,乘著孫茗沒瞧見,乘著其餘諸人都把目光投向李治身邊的李素節,她在李治看向貴妃席位的時候,悄悄地與自己的父皇擠眉弄眼。
李治雖高座,但受到孫茗那身衣裳的隱憂,時不時地藉著試酌夜酒楹樽,偷偷地瞥過去瞧。然後從起初覺得衣裳實在有些露骨,至後來瞧著瞧著,竟漸漸移不開眼了……然後就與阿寶逗趣的臉給撞上。
「噗~~」李治頓時就被逗樂了,引得王皇后詢問地看過來,就一本正經地道了句:「皇后這兒的酒就是不一樣,甚好。」
底下阿寶見他一笑,即刻就收了臉上的表情,扭過臉,正襟危坐。過了許久,見自家阿娘像是沒有留神到,只自顧自地吃酒看著舞,就放了心,又朝李治看去。
正巧李治身邊的李素節看過來,朝她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