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從來都沒覺得,睡自己的老婆何錯之有,沒錯,此前一直都是……
這許久以來,宮人也好,太子妃也好,根本就從未拿她們正眼看過,而蕭珍兒……珍兒姿容絕佳,又慣會察言觀色,比起太子妃來,的確更合他心意,何怪乎他會如此寵她了。
那陳仲方是順州刺史,是陳叔達的孫子。而陳叔達原是南北朝皇族後裔,唐初建立時期的宰相,曾與李淵建議立唐太宗為太子,自此之後,李世民就極為重用其後代子孫。
陳仲方能尋到門路投到他的門下並不奇怪,他的太子官署自有親近左右為他搭橋鋪路,可奇就奇在,他獻美人也就罷了,想為太子送上美人的並不是沒有,更美的他都見過,但他竟能說動孫伏伽,把他孫女送進宮來。
起初,李治聽後,簡直……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送美人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陳仲方這是拿自己與孫伏伽的忠誠作為籌碼。
李治先前娶了太子妃,得五性七族的支持,這也成就了他被提為太子的砝碼。成為儲君以後,顯然這份量就不夠了,且僅靠士族門閥,又易被左右和約束,所以就更需要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了。
陳仲方此舉,於他來講不過是錦上添花,但仍是深得他心。
據聞孫伏伽的孫女天香國色……那夜初見,果真是香嬌玉嫩,仙姿絕色,那芙蓉顏色一笑開,眼波流動自風流。
繡幕帷帳如春,美人香肌玉體,在他身下婉轉承歡,那嬌嬌怯怯,卻是媚骨天成……
即便他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然即使再美,卻總少了那幾分神韻。
阿吟阿吟……簡直要被他疼愛到心裡去了。
此時,氣惱中就要離開,被人從身後抱住,李治渾身一僵,竟真的就邁不動步子了。
他轉了身,見孫茗斂眉垂首,嚶嚶落淚,哭得梨花帶雨,淒涼可憐,又如芙蓉出水,清麗絕容……
李治的心一瞬間揪起,見她難過,他便也難過,見她哭,他更是萬般不捨得。這許久以來伴在身邊,從沒見她這樣傷心……
孫茗收了眼淚,看向李治的時候,他正是一動都不敢動,一臉的震驚無奈和失魂落魄。
此時低頭見孫茗臉上留有淚痕,睫毛尤上掛著淚珠,也忘記懷中的帕子,直接提起袖子往她臉上擦拭起來。
那袖子細細為她擦了臉頰上的淚跡,李治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阿吟,別哭……是我不好。」
原本孫茗剛收盡眼淚,不知為何,聽他認了錯,反而更有好好哭一場的衝動。於是,不知所措的李治發現,袖子是越擦越濕,孫茗的眼淚越落越多……
李治皺了眉,卻再不敢斥責她,低聲哄道:「是我錯了,不該與你置氣,阿吟,別哭了。」
孫茗哽咽幾聲,從他袖中抬起臉:「那你以後可還這般訓我?」
李治無奈地歎出一口氣來,心道,這般愛嬌,果真是不能惹了她,口中卻保證:「可再也不敢了。」
孫茗頓了頓,又低聲道:「那以後回府就來陪著我……」邊說著,邊拿眼往一邊瞟去,不敢看他。她更想說,不許他再與別的女子有染,但又怕她的想法在這個朝代有些悖論。
李治只當她是醋性,心裡其實也更愛來她這裡,所以也是滿口答應:「好。那從現在起,可不許再哭了!」
看了眼李治,確定他講的並非虛話,只道給他一次機會,遂拿著他袖子醒了鼻涕:「九郎可是要一言九鼎,以後不許再去那邊。」她指的,自然是蕭氏。然後想了想,又補充道:「除了去看郡主以外。」畢竟不能剝奪人家做父親的權利……
可憐的蕭氏,恐怕現在還不知道,因他向李治邀寵而弄得寵愛盡失了……
總算是風平浪盡了,李治這才將人摟在懷裡,見她還端著面色,拿手摸著她的桃腮杏面:「以後不許再傷心了,心裡有什麼,都要與我說,知道嗎?」
孫茗也不正眼瞧他,撅著嘴「嗯」了一聲。
李治是實拿她沒有辦法,一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一手抓著她的纖纖玉指,深情地望著:「你可知道,你是我的心頭肉,放在心尖子的寶貝……我哪裡捨得讓你難過。你說不去蕭氏處,我便不再去了。但你再不許這樣傷我心了。」
孫茗被他這番話引得再崩不住,抿著唇輕笑:「你又拿話哄我。也就我這麼好騙,總是被你的話拿捏住。」
李治見她總算是好了,也就放了心:「天地良心,我何曾騙過你?」
抬頭看著李治,倆手握著他的,看著他多情的雙目,說道:「九郎可知,你每日每夜與我在一處,我心裡有多歡喜?就是養盆花,每日每夜地看著,也會想著開花結果。我只是希望,每夜在你懷中入面,每日你睜開眼睛就看到我,不必整日魂牽夢繞地,想著你與何人在一處。我待九郎是一心一意的,九郎對我,是否有我對九郎的幾分?」
李治很一陣感動,將人一抱,只覺得懷中的人嬌弱地惹人憐惜,明明知道她膽大之極,卻不忍再苛責於她。
他溫言細語地道:「我自然也是傾心於你,阿吟可信我?我會好好待你的……」
被他幾句情話哄得心裡一暖,嘴上卻是抱怨:「九郎的袖子太硬了,把臉都擦疼了。」
兩個人摟在一處,直到夜間睡在一起,仍是同床共枕。
孫茗扭頭看了眼熟睡中的李治,才緊了緊緞被。想到她剛到這裡的情景……
在入宮之前,她就設想得很好,反正無論嫁給誰,不都照樣被三妻四妾?唐代都還算好了,偷偷包養面首,最多做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便是再不行,律法還可和離。稍微大膽一些,與唐睿宗的金仙、玉真兩位公主一般出家,想這兩位公主明則為祖母祈福,實則花天酒地,過的是金尊玉貴的生活。
但後來既然決定入了東宮,她也是不肯碌碌而為,默默地生老病死。況且,知道眼前的太子是李治的時候,她轉瞬想到的不是李治登基為皇帝的情景,竟是武則天登基後剷除異己的場景……
不要以為不受寵就可逃過一劫,武則天就是那種趕盡殺絕的個性,看後來的王皇后和蕭淑妃,被廢不是最慘的,慘絕人寰的是她一定會斬草除根,連你的家族和後代也絕不放過。
好吧,起初她當真是如火燒屁股般迫切地想要在東宮站穩腳跟。太子妃、蕭氏,這兩人從來都不是她的目標,而太子……太子溫柔又多情,撇開他太子的身份,和三妻四妾的背景,實在可以算得上業界好男友了,不僅體貼細微、溫和大度,且容貌清俊,身材又好,再說其他,還多才多藝、擅長書畫。若是生在現代,妥妥的男神一枚!
如果真是男神,早被其他女人瘋搶了,又何時能輪到她了?
一如開始,她的確打算霸著太子,不叫武氏有可乘之機,或許已是足夠。但時日久了,自然生出了幾分感情,可能只是喜歡,或許比喜歡還多了兩分……
所以知道他去蕭氏那裡,她就有種被男友背叛的感覺!
可說到底,如何叫做背叛?背叛是背棄道德的約束。對李治來說,與她與蕭氏實際上又有什麼分別?
她一會兒理智地為李治設身處地所想,一會兒又覺得感情上實在難以接受……最終,還是感情佔了上風。
此刻,孫茗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絕不能再給人以可乘之機了!
於是就有了這場戲……
她也說不清這逢場作戲到底幾分真幾分假,但卻並非完全的虛情假意。雖則現在初有成效。不過光是這些,卻還不夠……
……
第二天一起,就想著轉換心情,就要遣人去尋針線房的過來。
花枝得了吩咐,卻不急著往外走,回話道:「太子臨行前已經吩咐下來,現在布匹都備上了,就等著娘娘量身了。」
孫茗一愣:「我並未與太子提及……」轉念又想到,定是哪個走漏了口風,叫太子知道了。這也好,省的她在去他面前多費唇舌了。太子既然使了人為她裁衣定制男裝胡服,自然也代表默許她出門遊玩了。
因孫茗還是長身體的時候,身材也易因季節有些微的不同,所以每次定製衣物都需要再量一次身的。
這個年代其實堪比後來的現代,是十分注重服裝的時尚、品味,以及與身材的契合度,所以對娘子們來說,算得上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孫茗做的是男裝的胡服,自然是從頭至尾,從帕頭到烏皮靴,全部都要裁製的。
等丫頭為孫茗量身後,孫茗又指著花枝花蕊,對那丫頭道:「為她們也裁兩身。」
她要出行,著了男裝,也是有人陪同和服侍的,花枝花蕊是貼身侍婢,當然不作其他人選了。
二婢知道緣由,也不矯情,雙雙讓人給量了尺寸。
「到時候,再尋人教你們騎馬擊鞠,陪我一塊兒練習。」孫茗笑道。
有小夥伴一起練習球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