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童瑤回家沖完澡之後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悶堵得慌。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任羽他白天不都還是好好的嗎?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那還是她所認識的任羽嗎?
童瑤腦子裡一時有些混亂,其實她並非是不理解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或許會擁有不為人知的一面,甚至可以理解從小生長在國外的他或多或少會沾染上大煙的習慣,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頭依舊是悶堵的慌。
就好像是自己曾經一直潛藏與心底的一片淨土被人污染了般,曾經那個被她所念念不忘的信仰在此刻驟然崩塌,就是這樣一個曾經激發出自己少女之心的完美王子啊,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般陌生呢?
這個白天還在筆記本上替自己寫著「童謠,加油」的男人,讓她以為是一個完美地猶如童話故事中的男人,卻在下一秒就給自己展露出了他人性中最頹廢不堪的一面,將她的所有幻想都給擊得個粉碎。
也罷也罷,或許本身就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才將對方想像得太過完美了?自己本身就不算真正「認識」過他,此刻又談何陌生呢?
「童瑤啊童瑤……醒醒吧……等到明天太陽升起,地球依舊還是要轉,生活也依舊開始要過……你還是你,他也還是他……」
她兀自苦笑一聲,努力用這樣的話語來平復掉心中久違的波瀾,終是倒頭沉沉睡去。
可是,正當童瑤以為自己這場無疾而終的春夢,來得快去得也快時,卻不想接下來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再一次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正直學期月中,許多選修的課程結束,新一輪血雨腥風般的搶課又再次開始。
今天通知的宣傳欄上突然多出了一則消息。
不知為什麼,原本要教他們編曲課程的那個老師突然被更換走了,新的老師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名字竟然是……
「任羽?!竟然是任羽?確定不是同名同姓的人?」看著通知欄上的名字,童瑤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出來。
小珊卻回答得肯定:「我打聽過了!沒錯,就是那個音樂才子任羽!他不是上個星期才參加了我們校慶麼?」
「可……這……你說他要跑來我們學校任教?怎麼可能呢?」童瑤還是沉浸在震駭之中。
他可是任羽啊,他的身價是多少?就算在他們學校掛個教授的頭銜也根本就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他不是除了演出和創作很少有其他國內活動的嗎,什麼時候突然轉性了?而且還是這麼三360°的大轉性?
「我也不知道,總之情況就是這樣了,唉!不跟你說了,我今晚還得熬夜去校園網搶我們大才子的課呢!你也加油啦!」小珊沖童瑤打氣道。
然而,小珊卻不知道童瑤此刻壓根就沒想要要去上任羽的課,
回想起那一晚的狼狽,童瑤依舊心有餘悸,又或者說,是還沒想好要怎樣再去面對他。
這個原本被童瑤供奉在心中某個純淨角落的人,這個原本可能會成為她在掙扎淤泥中的精神支柱,卻在驟然讓她傾塌了所有的希冀,就好像蘿莉時期的小女孩們喜歡迷戀那些帥氣的偶像明星,結果那些明星卻傳出了各種負面新聞,讓自己的一顆少女心頓時碎成了稀巴爛。
算了,人無完人,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遐想得太過美好了。
誰會沒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只不過是恰巧不小心被自己看到了而已,而她自己又胡思亂想而已。
童瑤原本以為他那次講座會是今年最後一次的國內活動,然而他最近似乎是改變了行程,準備一心在國內發展了?不但如此,竟然還成為了他們學校的講師?這就意味著,自己會時常能在校園裡碰見他了。
如今的童瑤恐怕只能盡量避免跟任羽碰見,雖說她敢肯定他應該不會對那混亂的一夜有什麼印象,可對於她現在這樣的處境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將自己那不光彩的一面暴露出來,同時,也沒有信心能在任羽面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是啊……他是她的軟肋……她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既然終究無法有結果,那就不如盡量的迴避逃離,所以她才會選擇只遠遠的看著他而已……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許多事情卻也是事與願違。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任羽自那次演講課之後,童瑤就總是能有意無意的與他巧遇。
一次在音樂休息室的走廊上,童瑤恰巧跟他碰了個對面,這個休息室原本是很隱秘的,童瑤一直怕被人打擾,所以總是單獨偷偷的來練琴,也不知道他是怎突然也碰巧走到了這裡,而且還是他單獨一人,沒有各種助理和粉絲的簇擁。
任羽突然攔下童瑤,關切地問道:「你最近練琴的感覺怎樣?」
看著他那張白皙帥氣的臉,腦子裡一下子浮現出他那晚頹廢狼狽的墮落模樣,還有他那充斥著酒香氣息的張狂一吻,童瑤整張臉一下子變得滾燙了起來,趕忙低下頭:「還好……」
「聽小珊說,你沒有搶到我的課,是嗎?」他直視著她,與平時無異。
童瑤則深吸一口氣,心中暗罵一聲,小珊這個多嘴婆!原本這只是自己跟她隨便解釋的說辭,她怎麼就如實告訴任羽了呢?估計這個小花癡沒少去跟任羽搭話搭訕之類。
童瑤抑制住心中的湧動,努力想要拿出夜晚時接客的那種演技,對上他的視線硬著頭皮回迎了個微笑:「對……對呀,您的課還真是非常火爆的呢,學校裡的
的服務器都給刷癱瘓了,所以我沒能搶到,不好意思啊。」
童瑤這本是敷衍著回答,想盡快結束這樣尷尬的對話。
怎知任羽卻主動繼續道:「沒關係,這個情況我也有所瞭解,並向校方反應了,他們說下個星期可以將我的課移至大禮堂,到時候可以加開兩個班的人數,要不要我替你留個名額?」
童瑤一下懵了,因為任羽此刻的態度當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好吧,興許任羽是知道自己是他鐵桿粉後,體貼的想幫她一把吧?只可惜他卻是在渾然不覺中令童瑤驚慌失措了起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其實我已經搶到了其他課程了,課程表也已經排滿了,不過還是非常謝謝任老師您對我關懷。」童瑤鼓起勇氣回絕道。
「真的不準備來聽我的課嗎?」任羽有些意外,亦有些失落。
童瑤則堅定的點頭:「是的,謝謝,然後,我還得整理晚自習的作業呢,要不我就先走了?」
「既然這樣……那……」
還不待他繼續說些什麼,童瑤便立馬衝他微微頷了頷首,生硬的道了句「再見!」然後就直接抱著樂譜匆匆轉身離開了。
其實連童瑤自己也知曉,自己現在對他的態度非常的古怪,細細分析來,或許其實是自己的問題吧。
是因為以前自己對他的期望太高了麼?童瑤覺得自己快要開始看不清這樣一個人了。
曾經的她,以為任羽雖然或許是個冷漠的怪才,或許是個孤獨的行者,又或許是個與自己一樣在與命運抗爭的人,是她所崇拜的對象,即便是經過三年前的那一夜後,她也依舊是對他萬分敬佩,依舊將他當做自己追逐的對象。
然而,她卻萬萬都未曾想到過,那創作出那樣多變動聽的作品的人,在現實生活中竟然是一個墮落頹廢的癮君子?
當瞧見了他的那一副模樣之後,他那完美無瑕的形象便在童瑤心中轟然倒塌,連帶著他白天光鮮亮麗的一面、還有那看似發自內心的體貼溫柔的笑容,也會讓童瑤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或許,他也跟她一樣,也在生活中一直做著一個不被人所發覺的雙面人吧?
然而,與她不同的是,他衣食無憂、功成名就,年輕有為,擁有著無數人希冀的景秀前程,他擁有著自己所有想要擁有卻又無法企及的東西。
她就像是在泥地裡掙扎的螻蟻,而他則是雲霧裡翻騰的太陽。
當有一天,一直仰頭崇拜著太陽的螻蟻們赫然發現,它們頭頂上的太陽早已在千瘡百孔中漸漸隕落之時,定然是會有些怨言的。
自己是被逼無奈,而他則是自甘墮落,這樣的他,實在讓童瑤有些難以接受……
當然,事實上,半斤八兩的童瑤,也的確是沒有資格去鄙視任何人的頹廢,因為從很早以前開始,她也是這般選擇的「墮落」不是嗎?為了自己的那個遙不可及夢想,她早已放棄了太多。
童瑤本以為,在經過了無數大風大浪之後,她早已變得比同齡人更加成熟,在經過了各種波折磨難之後,她早已不會再遇見比這更糟糕的事情。
可事實上,她卻是大錯特錯了,一切厄運不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