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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彼時年少 文 / 寧容暄

    陳夫子一睜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陳蘿蘿已經撲到他身上大哭出聲,嗚嗚咽咽怎麼也止不住。

    其實也怨不得陳蘿蘿這次態度過激,實在是因為陳夫子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依靠了,她表面上看著傲氣,心底還是個脆弱的小姑娘。

    陳夫子慢慢抬手碰了碰陳蘿蘿的頭,臉上現了幾分愧疚:「蘿蘿……」

    其他人都沒說話,等他們父女情緒稍稍平靜下來,谷主才問道:「當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蘿蘿連忙站好,抹了抹眼淚,「是啊,爹,你到底是怎麼中毒的?」

    陳夫子頓了頓,目光掃向了阿九,眾人心中俱是一跳,阿九微微揚眉,神情倒是很沉靜。

    過了一會兒,陳夫子移開了視線,低聲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最近我在鑽研藥草書籍,經常來往於周邊山脈谷底,可能誤食了什麼東西……」

    紀恆嘴角一抽,心說卻憂谷周邊的花花草草連他都不敢輕易採摘,陳夫子竟然還去吃?

    「那就是與旁人無關了?」陳蘿蘿低下頭,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

    陳夫子點了點頭。

    紀恆一挑眉:「陳夫子,你中的毒是七蟲草,這種毒會在人體內潛伏七日……聽你之意,你中毒的七日前,誤食過七蟲草?」

    「七日前?」陳夫子想了想,就說道:「七日前我去過妄浮山右邊的山腰,那日我摔了一跤,手上劃了道口子,就隨意的拿了幾片葉子覆在了手上……」

    「看來,是七蟲草的汁液通過傷口浸入了身體……」紀恆瞭然的點頭。

    陳蘿蘿咬唇,滿臉歉疚的看向阿九,阿九輕輕一笑,說不清什麼意思。

    谷主聽了前因後果,指著陳夫子,跳腳大罵:「你腦子被門夾了,竟然一個人跑旁邊山上去?你在卻憂谷多少年了,難道是不懂事的小輩嗎?這回你出了事,險些連累我小徒弟背黑鍋,你要是有個萬一,你閨女怎麼辦?她這次為了你差點鬧得整個卻憂谷都不安寧,阿九又因為你一個不小心受了多少委屈?你給我省省心吧!」

    重重落下最後一個字,谷主就甩袖走了,看樣子氣得不輕。

    陳夫子僵著一張臉,老乞丐摸摸鼻子,「那啥,谷主脾氣你都懂得……算了,你還是先把身體養好吧。」

    說完,老乞丐轉身去追谷主了。

    誰知谷主並未走多遠,老乞丐追到他跟前才發現谷主分明一臉冷靜,半點看不出方纔那怒氣沖頭的模樣。

    「谷主?」老乞丐試探著問:「他那話你信嗎?」

    谷主瞥他,隨即反問:「你信嗎?」

    老乞丐乾笑,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哼,漏洞百出,他以為是騙三歲小孩呢?恐怕也就陳蘿蘿那丫頭會相信這種話!」谷主沒好氣的冷哼,一手按住路邊的大石上,只聽到石頭內部「嘎吱」一聲,辟里啪啦碎了一地。

    「氣死了!氣死了!還得陪著他裝傻,去他丫的!」

    「……」老乞丐皺眉,「谷主這是不打算處置他了?」

    谷主閉了閉眼,半響才輕聲道:「你們離谷時,我去見了枯骨,他送我四個字,靜觀其變!」

    老乞丐倏地歎了口氣。

    沒等他開口,谷主又道:「回來一想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周老頭,谷裡現在不能亂……阿景他們還沒有長大,至少,至少等他們成長起來吧。」

    「可您甘心嗎?忍得了嗎?」老乞丐看著谷主,偏過頭問。

    忍不了也得忍!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動了陳夫子是小,連帶了谷中劇變才是大。

    谷主忽而笑了笑,低低道:「護著小崽子們平安長大,本來就是我們這些老傢伙的責任……枯骨那混蛋說的沒錯,未來不是我們的,是他們的,為此,又有什麼不能忍的?周老頭,我護不了他們一生,可我希望……至少他們前二十年是幸福無憂的。」

    老乞丐眼角有些酸澀,卻故意打趣道:「谷主,你說你這麼寵孩子有什麼好的,你就不怕再養出幾個白眼狼?」

    谷主翻了個白眼,邊走邊望天,「我還能再瞎一次嗎?我看著呢,誰敢長歪我就宰了誰!」

    「只怕你到時候下不了手!」老乞丐失笑,調侃了一句,隨即肅容道:「谷主,你千萬記著自己的話,要一直看著他們啊,可別什麼時候就丟下他們了。」

    谷主又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話。

    藥房內,陳夫子還頂得住,陳蘿蘿卻漲紅了臉,回想自己前幾天的所作所為,還有她說的話,她就有一種羞愧之死的感覺。

    阿九拉著楚陌景的胳膊,仰頭說:「師兄,我們也走吧。」

    「好。」楚陌景朝紀恆頷首示意,帶著阿九和祁少陵出門。

    「阿九!」陳蘿蘿在後面叫了一聲。

    阿九腳步連停頓都沒有,走到門邊卻聽到陳蘿蘿帶著哭腔喊了一句:「對不起!」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陳蘿蘿抱著頭蹲了下來,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陳夫子手心悄悄攥緊,面上卻滿身愧疚:「蘿蘿,都是爹不好……」

    「不,爹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只要你沒事我怎樣都行,」陳蘿蘿哽咽著搖搖頭

    ,「這次我誤會阿九是因為我不相信她,是我自己的錯,不怪您……」

    紀恆走過去把她拉起來,溫聲道:「蘿蘿,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有時候,你真的要『看看清楚』啊!」

    陳蘿蘿用力點了點頭,「紀叔叔,我知道錯了!」

    紀恆瞥了瞥躺在床上的陳夫子,慢悠悠的開口:「陳夫子,我差點忘了,當日你心脈還中了一掌,難不成那也是你自己摔出來的?」

    這話說完,紀恆根本就沒打算聽陳夫子解釋,端著空碗,似笑非笑的走開了,既然谷主他們都裝傻,那就大家一起裝傻到底吧,只是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說出來好歹膈應一下他,可憐陳蘿蘿這孩子……

    陳夫子臉色一變,就聽陳蘿蘿慘白著一張臉望著他,聲音飄忽:「爹……」

    阿九曾說過這事也許是她爹自己……陳蘿蘿怎麼也無法相信,她眼中含著期待,嗓子有些啞:「爹,你告訴我,你中毒是因為誤用七蟲草,可你中的一掌又是怎麼回事?」

    「……是我和人切磋,受了點小傷……」陳夫子苦笑,有些失望的問:「蘿蘿,你不相信爹嗎?」

    陳蘿蘿深深望著他,把頭埋在床邊,「您是我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相信您,我相信您!」

    陳蘿蘿邊說邊哭,整個身子都在哆嗦,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重複著這些話,終於,漸漸平復下來。

    陳夫子欣慰的摸著她的頭,柔聲道:「乖女兒,真是爹爹的乖女兒。」

    陳蘿蘿破涕為笑,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可在她心底深處,終究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總有一天,這顆種子會慢慢發芽,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路邊雜草不知何時長得越發茂密了,枝頭樹葉繁盛,風一吹就落下數片,花瓣飄飄零零,有一片落在了楚陌景的肩頭。

    阿九跳了跳,想伸手將他肩上的花瓣拿下來,奈何人太小,壓根夠不著,旁邊的祁少陵見了,抖著肩膀發出幾聲嗤笑。

    阿九一瞥眼,狠狠踩在他腳上,「笑什麼笑,很好笑嗎?」

    祁少陵這回學聰明了,及時地往後一退,無語,「你怎麼總用這一招?」

    阿九鼓著腮幫子,哼了一聲,望天,不理他了。

    楚陌景抬手拿下肩上的花瓣,夾在指尖看了看,粉嫩的花瓣映著白玉修長的手,有種刺目的剔透美感。

    阿九直勾勾的盯著,突然很想在上面咬出一排牙印。

    楚陌景驀地微微一笑,他很少笑,每次的笑都是清清淺淺,仿似雲山之巔冰消雪融,人間盛景不外如是。

    祁少陵歪著頭,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想要掐阿九的手。

    楚陌景拉著阿九的手,展開她的手心,把花瓣放在她手心之上,而後轉身繼續走,淡淡道:「胡鬧什麼,走吧。」

    阿九握住手心,唇邊綻開大大的笑容。

    「我現在覺得,有你這麼個小師妹也挺好的,」祁少陵輕輕歎了聲,忽然斂了玩鬧的表情,「至少……」

    「你傻了啊,玩什麼深沉啊!」阿九撇嘴,眼睛還亮亮的,看起來尤為清澈,她拍了拍祁少陵,然後跑上前追楚陌景去了,「師兄,等等我們啊!」

    祁少陵無聲道,至少……師兄也會笑了,從前的大師兄像冰雪,而現在……卻像是浸在春水裡的冰雪。

    前方又傳來一陣笑聲,祁少陵勾了勾唇,也追了上去。

    彼時年少,風光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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