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高頭大馬,穆琰坐的高容貌又被坐在他身前的沈瑾萱多多少少都有遮掩住,雖引人注目,卻終究看不明白,現在他就這樣無遮無掩走在路上,身上不知道黏了多少人的視線,火辣辣的,也有細細的評論感歎聲傳進他的耳朵裡,他都不以為意,只攥住沈瑾萱的小手往前走。
他不在意,可是沈瑾萱卻因為那些婦人的低語而仰脖看他,男人比她高一頭,朗眉星目,鼻挺唇薄,她一直都知道他長得極好。
收回貼在穆琰臉上暗含讚賞的目光,沈瑾萱在各種攤子之間繼續東瞧西望起來,一會兒看看這邊,一會兒看看那邊,想來若不是被穆琰牽著,她可能就撲倒攤位前仔細看個夠了。
途徑一個燒餅攤時,穆琰主動拉著沈瑾萱走到攤前,溫聲道:「老闆,來兩個燒餅。」
「好勒,公子稍等片刻!」
就咱們皇帝陛下的那張臉,別說女人為之傾倒了,就連男人看了也會喜歡。所以燒餅攤老闆優先把烤出來的燒餅遞給穆琰,然後喜滋滋的收下李潛給的錢,再喜滋滋的目送了穆琰一路。
心說此等容貌的男子該有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與之相配呢?
最後遠遠的觀望一眼,燒餅攤老闆眼神一閃,才看見原來俊俏公子身旁一直跟著一位俊俊俏俏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仔細了看就是個姑娘嘛。
燒餅攤老闆心說這姑娘也是個好看的。
只是她這樣一番男裝,與一個男子氣概如此強大的男人走在一起,在所難免要被眾人自動忽視了。
思考間,便見俊俏公子溫柔體貼的用唇試了試燒餅的溫度,然後抬手輕輕為男裝小女子將耳邊的落發撩起,這才把燒餅送到小女子嘴邊。
僅僅看到那女子一個模糊的側面,燒餅攤老闆也愣愣的忘記手中動作,半天尚未回神。
「哎,老闆,看啥看呢,莫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可惜老闆你不是女兒身啊!」
打趣話語一時難消,燒餅攤老闆也不甚在意,樂呵呵地搖頭為排隊等待的顧客一一包好燒餅,他沒說話,只在心中無聲道:哪怕他能搖身一變成為女子,恐怕也難入那俊俏公子眼內絲毫,有妻那般,此生何求?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穆琰如此小心呵護著對待,沈瑾萱早就羞紅了一張美麗容顏,眼看駐足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艷羨聲此起彼伏,她再也忍耐不住,揚手一把奪過穆琰手中他堅持要喂自己吃的燒餅,嬌羞了聲音說:「我、我自己會吃,咱們快走吧……」
沈瑾萱只想著盡快脫離圍觀群眾火燒火燎的視線,情急之下也沒怎麼注意,就那樣自然而然的捏住穆琰的手,強行拉著他往前走。
唉……不知道牽碎了多少未婚女子的心。
在宮裡時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那般仇視她都不放在眼裡,還頗有一番自在若無,卻不成想現在不好意思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如此可愛。
她的動作蠻橫而嬌憨,穆琰心裡好一陣歡喜,兩個人現下的相處方式撇開宮廷後院、前朝瑣事,竟讓他生出一種他們只是一對平凡夫妻的美好感覺。
沈瑾萱一手拿著還熱騰騰的燒餅,一手捏著穆琰的手指卯了勁拉他往前走,待脫離人群好遠以後她才微微喘息著停下,抬頭就是一記眼刀飆過去。
俏臉含羞,紅唇緊抿,上挑的粉色眼角讓眼刀完全沒有威懾力,更何況還是飆在穆琰臉上,到最後沈瑾萱只能臉蛋更紅,嘴角抿的更緊認輸一般將腦袋低低垂下,專心啃起燒餅不再看他一眼。
他不管不顧只是深情款款看著她,就叫她別無他法只能投降避開。
「喜歡這裡嗎?我帶你在鎮子上逛一圈,然後等你玩夠了,咱們再去客棧接上黑耀回饒浦,你說行嗎?」
眼看他的明萱郡主要把臉垂的快與她的胸脯相觸了,穆琰終於決定暫時放她一馬,環顧下四周後開口如此問道。
這就是穆琰,典型的謙謙公子,就算他是皇帝,也總是在做什麼之前以問句結尾,會顧及你感受,不管這謙遜討問是真心還是假意吧,最起碼人家的表面功夫做足了。
沈瑾萱點頭嗯了一聲以作贊同回答,音剛剛落地手便被穆琰重新抓在他的手中。
她也不再掙扎,反正他們的關係再怎麼說大街上牽牽小手也是應該的,便就乖乖跟在他的身側走,走著走著,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看著他走動間不停搖晃的衣擺說:「你不吃點東西嗎?」
中午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吃飯,他給她買了燒餅,那麼他呢?
穆琰眼神自然而然落到沈瑾萱小手裡捏著的燒餅,回道:「我不愛吃燒餅……」
「那前面有麵攤,去吃碗麵可以嗎?」
「……不要。」
「好像還有餛飩。」
「……也不吃。」
幾個回合下來,沈瑾萱把在街上看到能吃的東西都問了一遍,然後都遭到了穆琰的否定,就連提議他去飯店叫菜吃,他都不願意。
「……」在上一世裡,穆琰嘴有這麼刁嗎?當然是沒有了!
沈瑾萱不再盯著他的衣擺看,美目瞪圓了瞅著他的臉,怒氣沖沖逼問道:「那你究竟要吃什麼嘛?!」
「我不餓,什麼都不想吃。」穆琰對著氣急的她報以溫潤淺笑,簡
直無辜。
拜託皇帝陛下您明顯是嫌棄民間飯菜難吃好吧!
怪不得知府裡廚子做出來飯菜的味道跟宮中的味道如出一轍,現在看來,那廚子就是皇帝陛下自宮中帶出來吧!
反正沈瑾萱是已經吃飽了,既然穆琰說了不想吃那她才不會為了他繼續糾結呢,哼,問他要吃什麼問的口都渴了。
兩個人出來是臨時決定的,穆琰也忘記帶水了,他牽著小人兒走的很慢,深邃的眼睛掃來掃去,最後定在一個掛著羊奶小旗子的車攤前。
羊奶由兩個還挺精緻別的木桶盛著,圓滾滾的桶身上分別貼了熟與鮮兩個毛筆大字,攤位是一個老婆婆守著的。
「哎呀,小娘子喝這個好呀,此奶乃是奶中之王呢!小娘子有孕了吧,別看老婆子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可眼神兒好著呢,不過小娘子啊,看你丈夫對你也好,怎麼就餓成這樣了呢,連肚子都咋顯,這可不好,得多吃,還得吃好的,哎喲這位公子啊,你瞅瞅你家小娘子,瘦的皮包骨呢,你是不是對人家不好來著啊?」
這話說得,不是前後矛盾麼?
穆琰樂呵呵的接過老婆婆一邊絮絮叨叨說話一邊舀出來羊奶,自己先喝了一口才遞給沈瑾萱,味道還挺好的,香醇極了,口齒留香。
「婆婆,我怎麼對我家娘子您難道還看不出來麼,是我家娘子心中有事,我勸慰懇請都不管用啊,婆婆您說這該怎麼辦呢?」
無視沈瑾萱暗自揪弄他袖口的小力道,穆琰半玩笑半真實的問。
老婆婆慈母善目,仔細了看沈瑾萱,看著看著就笑了,笑出了道道歲月痕跡,深刻又濃郁:「小娘子啊,放手冤孽,便是放過你自己啊。」
她搖搖頭,不再說話。
穆琰最先想到的是沈瑾萱每夜夢迴受到的那些夢中驚嚇。
從羊奶攤兒離開,兩個人相繼無聲,手牽手從平柳鎮的中心街南頭走到了北盡頭。
返回時沈瑾萱才發現原來他們走了這麼長的路,腳都有些疼了,在心中暗暗懊惱為什麼不知不覺間就和穆琰走出這麼遠的同時,她咬緊了牙堅持繼續走。
她自以為沒有表露出來絲毫腳疼的意思,可偏偏穆琰卻無比敏銳的察覺出來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沈瑾萱心不在焉,搖搖頭:「不用了陛下,我會快去接黑耀吧。」
「可是你腳疼吧?」
穆琰停住,被他拉住手的沈瑾萱也因此停住,她看著他,仍然是搖頭:「無妨。」
「嗯……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這樣了。」
故作苦惱沉思了幾秒,穆琰突然將沈瑾萱攔腰抱起,成功引得街上行人注目連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陛下,您快放我下來!」連說好幾個不要,沈瑾萱環住他的脖子卻也不敢掙扎的動作太大,生怕他一個失力將自己扔到地上,那可會摔得很慘,說話聲兒也不敢太大,陛下的身份不好透露出來的。
穆琰忽然垂下眼眸,總是不知道都藏了什麼情緒的眼睛緊緊的看著她的眼睛說:「放心吧,不會把你掉下去的。乖,好好摟著我。」
就這樣,平柳鎮以後傳出了一段人人讚頌的佳話。
話說是某年某日一位長相頗為俊朗的年輕公子帶著他的新婚妻子來平柳遊玩,期間不僅親手喂妻子吃燒餅,還在妻子走路腳累後將其一路背回客棧,免她在手腳疼之苦,愛妻程度可見一斑。
就那一路,俊朗公子那以男裝示人的嬌美妻子不知惹了多少已嫁未嫁的女子姑娘羨慕嫉妒,甚至還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姐不顧廉恥禮儀厚著臉皮撲到那俊朗公子面前哭著求他,求他將她收作小妾哪怕是丫鬟也行,結果都沒被俊朗公子瞧上一眼。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管傳言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可以肯定得是:經此一遭,穆琰真真實實在平柳鎮火了一把。
當然,此為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