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逗留了兩天後,楚臨秋一行人便開始動身前往南真。因邊城戰亂,故他們選擇的是另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初時是朝著邊城方向,當過了兩座城池後,便要同邊城的方向分岔開來。
一路上,寧無雙宛初婷楚臨秋同乘一輛馬車,若雪與楚戰則騎馬護在兩旁。
馬車內,楚臨秋的面龐上總是掛著知足的微笑,他是打心眼裡覺得喜悅,從先前的私奔受阻之後,他雖賭氣回到了南真,可整顆心卻是完全掛牽在寧無雙身上,而今自己終於能和心愛之人廝守終生,他覺得自己從此別無他求,好好對待這個女子,便是他此生要做的事情.
而寧無雙的心情卻五味參雜,自己與楚臨秋這對被棒子反覆打散的苦命鴛鴦終於在一起了,她有些欣慰,有些慶幸,可與此同時,內心最多的情緒卻是失落。
穆雲深說他累了,所以將她放手了。爾後無論她走到哪裡,都再也沒有人怒氣沖沖駕馬急追了,那個口口聲聲說不會再讓她離開的男人,那個說過要保護她的男人,終於是絕望了。
寧無雙望著窗外裝作看風景,可心思卻全然不在風景之上。她的指尖輕輕觸碰著手腕上的九轉玲瓏扣,恍惚間思緒翩飛至那一晚,穆雲深為她戴上這個被她稱之為狗鏈子的東西,告訴她,它就是把鎖,一把可以將她鎖在他身邊的好鎖,以後不管她逃到哪裡,不管她打扮成什麼樣,只要還戴著它,他便能找到她。可現在,九轉玲瓏依舊戴在腕間,而穆雲深卻不會來帶她走了。
說到底,這是她作死作活得到的結果,是曾經不顧一切想要得到的結局。可離開了皇宮離開了穆雲深之後,她卻再也無法笑的開懷。人果然是種致力於犯濺的生物,而她本人則是將這樣一種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一路上宛初婷盡量不說話,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於她而言,能同楚臨秋同乘一輛馬車已經是不可多求的事情了,自己可千萬不能打攪了這對鴛鴦。可是行了幾日後,她卻看出了些端倪,寧無雙總是魂不守舍的,楚臨秋同她說話,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整個人顯然並未將重心放置楚臨秋身上。
快要轉入踏上南真方向的道路之前,馬車停到了最近的客棧外,因接下來要連續多日趕路,所以要事先休息一兩日養足精神再動身。
「無雙,這一路上你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心事?」宛初婷最為細心,她將這幾日來寧無雙的反常都看在了眼裡,特意挑了隻有兩人的情況下才問出來。
「反常?沒有,我只是緊張而已。」寧無雙極力解釋著,就怕被拆穿。
宛初婷咬咬唇,靜默了一會,突然握住了寧無雙的手掌,語重心長的說道:「無雙,我看得出來,楚公子對你是一片癡心,這樣的男子世間少有,你可莫要負了他。」
寧無雙被這突如其來的勸告給驚倒了,她愕然良久,對上宛初婷波光靈動的眼睛時,卻不由的一愣。
「初婷,雖然我們認識的不久,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為了別人這樣緊張。」
這樣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使宛初婷驀地雙頰一紅,慌亂的將手抽離,腦袋也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方纔的話只是試探而已,卻沒想到得到的效果出乎了她的意料。寧無雙驚奇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初婷,難道你對楚公子」
「不,不是。」宛初婷急忙搖頭否認。「無雙,你別誤會,我真沒有那樣的想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做出奪人所愛之事,你相信我,我只是擔心你和楚公子的將來,我是為了你們好」她急的語無倫次,越是解釋卻越是雜亂。她太擔心寧無雙知曉她的心意後悔將她趕走,如今除了寧無雙,她已經無依無靠,若真不要她留在這裡,那她能去哪?誠然她第一眼見到楚臨秋便似著魔了一般,可她卻沒有想過任何不該想的事情,她只是想將這份心意藏在心底一人獨嘗,僅此而已。
「你別激動,我只是隨口問問。」寧無雙已經瞭然,為了不使宛初婷尷尬,便趕忙打圓場。「你看看你,就是愛胡思亂想,我只是逗你玩呢,哈,真是開不得玩笑。」
宛初婷噙著淚,憋紅了臉,她帶著哭腔道:「無雙,在這世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在你帶我從邊城離開的時候,我便下定決心要陪在你身旁伺候你。我不想我們之間出現誤會,因為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別的朋友了,若是你也丟下我,我真不知該何去何從。」才剛失去親人不久的她,一直便是多愁善感,所以說話做事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會讓寧無雙討厭。
寧無雙見她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不禁自責了起來,趕來賠禮道歉。
「好初婷,你別哭,我真的只是開玩笑而已,我給你賠不是了成嗎?真的,你別哭了,再哭,再哭我們就不是好姐妹了!」說話間,她板起臉來,故作生氣的模樣。
宛初婷見她這副神情,便噗嗤一笑,努力收起了眼淚。
「我不哭,我們還是好姐妹。」
「這才對嘛,乖乖初婷,你可不能多哭,眼睛哭腫了就不美了。」她輕拍著她的肩膀,細心道:「天色不早了,你回房記得洗把臉,然後美美的睡一覺,俗話說的好,美人都是睡出來的。」
「嗯。」宛初婷笑著點頭,「那我這就回房美美的睡上一覺。」
「這才對!」寧某人讚賞的點點頭,頗感欣慰。
待哄走了宛初婷,寧無雙呆滯的坐在桌前,面頰在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她覺得心情有些煩悶,應當說是許久的煩悶積壓在了一起,似乎正在體內慢慢膨脹,這樣的心
心情讓她手足無措,不安的感覺鋪天蓋地席捲著自己,腦海中驀地出現某人的名字,心臟也在同時感到陣陣刺痛。她低頭望著手腕上的九轉玲瓏扣,輕咬著唇,良久重出一口氣,似乎在下決心。
桌上擺著一盤瓜子和一盤花生,她緊盯著這兩樣東西,突然自言自語道:「讓老天爺來做選擇吧。」
她慎重的捏起一顆花生,鄭重的說道:「若花生米是單數,我就去找穆雲深,若是雙數,從此便安心留在楚公子身旁,這便是命運的安排。」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將花生殼剝開
第二日,當楚臨秋來敲門時,寧無雙的房間裡早已沒了人。得知只留下一封書信置於桌上。剩下的四人下樓打探,昨夜寧無雙便借了匹馬著急的離開了。
再次回到寧無雙的房間後,楚臨秋心情不由的變得沉重,他將信封打開,看完裡面的內容之後,面色極度不佳。
若雪見主子這副樣子,便急切的將書信拿過來,快速看完內容後,不顧形象的猛的將手掌拍到了桌上,震的一旁的宛初婷渾身一哆嗦,戰戰兢兢的朝角落裡靠了靠。
「這個寧無雙究竟是什麼意思?竟然三番五次的食言,這分明沒有將我們工資放在眼中!」
寧無雙連夜便離開了,臨走前留下了這封信,內容比較白話,大意便是,她要去邊城找穆雲深,要將這九轉玲瓏扣還給他,如此自己心裡方可安寧。所以回南真的事情暫時先等等,等她回來之後再出發。信的末尾她還莫名其妙的特別說明,一定要楚臨秋替她好好照顧宛初婷。寥寥數字便結束了一干人等的好奇心。
楚臨秋眸光暗淡,疑惑道:「摘不下來的九轉玲瓏扣,她要怎樣還給君若雲?」目色低垂間,無意瞥見了桌上靜靜躺著的一顆僅被剝開了一條縫的花生,他將花生捏起,不由自主的剝開,裡面包裹著的四粒暗紅色的花生米便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不管是單是雙,寧無雙都沒有去確認,在她剝開花生的一瞬間,她決定遵從自己的心意,一切讓命運做主,這只是她不敢面對自己真正內心的借口,其實該怎樣做她早已打算好,並沒有想過讓這顆花生來決定一切。
在疾馳的馬背上,她望著遠方,腕間的九轉玲瓏扣在初升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穆雲深,等我,我有話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