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芳尋宮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同是默契的沉默。
寧無雙完全還沒有緩過神來,她就這樣的經歷了一場生死之劫。
「穆太子殿下。」行至一半,寧無雙終於鼓足勇氣喊住了走在前頭的穆雲深。
「何事?」穆雲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仔細觀察,他的眼底竟顯出了一絲疲憊。在寧無雙看來,穆雲深似乎一直都是處於警戒精神狀態,幾乎很少看到他疲憊的一面,就連在莫寒山那次,他一夜未睡也並未顯出這樣的神情。
寧無雙向前走了兩步,結結巴巴道:「好在皇后有解藥如若她真的沒有解藥的話,你要怎麼辦?」
穆雲深聞言淺淺一笑,從容回道:「沒有解藥便陪你一起死,免得黃泉路上你獨自一人覺得孤單。」末了他突然自嘲道:「不過,你必定認為我是有了勝算才喝下解藥,在你心中,我一定是個精於算計之人,所以事先便知曉母后有解藥罷了,不管怎樣,你沒事便好。」
那道欣長的身影又開始緩緩走動,在寧無雙眼中,卻化作了落寞的背影。
「這次,我並沒有將你想成那樣」她喃喃道,心中隱隱的難受了起來。
芳尋宮外,宛初婷遠遠望見寧無雙同太子一同回來了,這才放下心來,輕舒了一口氣。
「初婷,你現在去替無雙將包裹收拾好,若你要同她一道離開,便將自己要帶的物件也收拾了。」
穆雲深的話令宛初婷怔了怔,而後趕忙稱是,轉身小跑著進了宮殿之中。
身後的寧無雙瞪著雙眼,不解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穆雲深轉身,認真的望著她,輕輕說道:「無雙,我累了。」
「累了?累了是什麼意思?」她明知他話中所指的意思,卻本能的裝傻明知故問。
「我放你走,從此你去哪裡我不再多加干涉。」
「你」這句話曾經是寧無雙最渴望聽到的,現在終於如願聽到之時,她卻完全開心不起來,反而是心中越來越沉重,似是被重物狠狠壓住一般難以喘息。
為什麼?曾經最想得到的結果,如今得償所願了,自己為何卻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沒有?她應當覺得解放了才是?這難受的心情又是怎麼回事?
她呆呆的站在太陽下,感覺自己四肢冰冷,迷茫不已——
程說悠然——
行李收拾好了,穆雲深也沒有出現,只是派了人將寧無雙與宛初婷送出了宮外。
在去往鴻運客棧的馬車上,寧無雙一言不發面色低沉,眉頭也總是緊皺著。
「無雙,你是不是不開心?」宛初婷看著她這幅樣子,自己心裡也跟著難受了起來,寧無雙是個不善掩飾的人,什麼情緒都寫在了臉上,她這副樣子分明是捨不得穆雲深。
「沒有能和楚公子在一起一直是我心願,以前都怪穆雲深從中作梗,我同楚公子才被迫分開了,現在他終於肯放我走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嘴上這樣逞能,表情卻更加的失落了。
宛初婷欲言又止,沒有再說什麼了。是啊,能和楚公子那樣的人在一起,會有什麼不開心的呢?若是哪天她能同這樣的男子長相廝守,必定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寧無雙一定也是這樣認為的。
當楚臨秋見到了站在門外的寧無雙之時大為驚訝,她說會盡快過來,卻沒想到這樣快,簡直是讓他驚喜到不能自已。
「無雙,我們今日便動身回南真。」楚臨秋握著寧無雙的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寧無雙擠出笑容,刻意解釋道:「這次是穆雲深放我離開的,他不會再來抓我回去了,所以你也不要著急著回去,讓我先好好休息一兩天,可以嗎?」
「可以。」楚臨秋忙不迭點頭,卻有著疑問,「這次他為何這樣痛快的放你離開了?」
寧無雙眼神閃爍了一下,敷衍道:「可能是覺得我已經沒有用處了吧,他對我本就不是真心,當初我偶然製造出驚雷為他打贏了平襄之戰,他以為可以再將我多利用一番,到如今才覺得我這人也沒有什麼別的用處了。」
對於這個解釋,楚臨秋並沒有懷疑之處,其實對他而言,只要寧無雙能回來便好,別的他並不關心。
「這位姑娘也要與我們一同回南真嗎?」激動過後,楚臨秋這才注意到一直靦腆著立於寧無雙身後的宛初婷。
「沒錯,她是初婷,同家人在邊城逃亡時遇到了土匪搶劫,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幫惡人刀下,如今她也是無依無靠,所以我便想帶著她一起離開。」
「自然是好事。」楚臨秋溫一笑,「在下楚臨秋,初婷姑娘既是無雙的朋友也便是楚某的朋友,希望姑娘莫要拘謹了。」
第一次同楚臨秋面對面對話,宛初婷緊張的面色微紅手心流汗,她低著頭,聲若蚊吟。
「多多謝楚公子。」說話間還抬眼偷偷打量著面前的男子,這人近看依舊是俊逸出塵,恍惚間使她的心臟漏跳了幾拍。她意識到這樣做太不知羞恥了,對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心上人,她絕對不能有非分之想。
寧無雙如約的到來也使若雪楚戰鬆了口氣,這分分合合誤會重重的兩人,如今終於是走到了一起,從此自家主子也不用再單相思了,對於這兩人來說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程說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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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丹亭內,穆雲深負手而立,深邃的眼眸望向遠方,目光悠長而迷離。
「太子殿下,無雙已經到達鴻運客棧與楚臨秋見了面。」穆左走進亭中,如實相告。
「這次她應當開心了」
「屬下想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突然要將無雙放走?」
穆雲深轉身坐回石凳上,平靜的說道:「我放棄了。對於她,我實在是沒法子。既然她一心想要離開,便成全她。」
穆左無奈,「太子您這又是何苦呢」
穆雲深不想再提起寧無雙,便岔開了話題。
「最近父皇在忙何事?」
「回殿下,聽說邊城戰況越發嚴峻,皇上準備派兵支援。」
「派誰?」穆雲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最近君風似乎常在宮中走動,邊城之事上,他是否從中煽風點火了?」
「如太子殿下所料,屬下暗中查探得知,武宣王這些日子正煽動黨羽向皇上進言,力舉您帶兵支援邊城,名義上是說以此確立您的威信,畢竟日後您是統領襄國的君王,怎能一次平襄這種小打小鬧就讓群臣百姓信服。實際上,恐怕是想將您往火坑裡推。」
穆雲深勾起唇來,淡定自若道:「這倒是個法子,不如就按照他的想法,此次邊城之戰就讓我來領兵,借此,我要將他等之口堵的嚴嚴實實。」
「太子殿下」
「我有勝算,你這就陪我去面見父皇。」他這次不等君不凡開口,而是要來個毛遂自薦。這次邊城之戰若是獲勝,對他來說便是一勞永逸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君風想讓他敗,他就偏偏要贏個漂亮——
程說悠然——
第二日寧無雙便聽到百姓議論,當今太子親征,一大早便帶領大批人馬出了城,趕往邊城。
聽到這個消息時,她的心臟突突跳著,邊城現在是什麼個情況她也有所耳聞,比起她所經歷的更加恐怖了,穆雲深這樣著急著去迎戰,是有十足把握取勝,還是在逞能?
她坐立難安,心神似乎都跟著穆雲深離開了。她猜想,穆雲深的勝算便是驚雷,誠然驚雷在這個時代的確是偉大的發明,可是內心那股不詳的預感卻久久揮散不去。女人的直覺不可全信,卻也不可不信,她隱隱覺得,這次穆雲深前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這個預感太可怕了,她使勁搖了搖頭,欲將腦海中的不安甩個乾淨。
「寧無雙呀寧無雙,你不是很討厭他嗎?不是不想再見到他了嗎?那你何必關心他的死活,從昨日起你同他便不再有任何瓜葛,你明白嗎?從此安心陪伴在楚公子身旁,別再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