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良久後,二人終於抵達了小河旁。此刻的寧無雙已是大汗淋漓,她小心翼翼將天狼放下,這才彎腰洗了把臉,洗完臉後感覺清爽多了,白日裡刻意塗抹的灰臉也恢復了白希。
她從長衫上撕下一塊衣料,浸了水後開始細心輕柔的為天狼清理傷口。
天狼的小腿被砍的很深,翻開的皮肉中總是有鮮血流出,光看著便覺得疼,要是擱常人身上,就算不鬼哭狼嚎也得哼哼幾句,可他偏偏就是緊抿著唇,不發出一絲痛苦的響聲。直到寧無雙將他的傷處簡單包紮好,整個過程他都是一言不發。
「好了。」大功告成後,寧某人往地上一坐,釋然的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天狼沒有開口,卻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的臉。
寧某人下意識的摸摸臉,這才發覺自己暴露了。她歎口氣,心想對方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沒必要欺騙下去,索性便坦誠相待了。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想要問什麼我都會如實相告。」她猜,他第一個問題無非便是確認她的身份。
天狼嚴肅一點頭,喃喃道:「還真是有個非常困惑的問題……」
「你問吧。」
他再次端詳了它的面孔,眉眼之中皆鋪滿不解疑惑。
「當今太子……是瞎子嗎?」
這個問題差點讓寧某人一頭栽倒。她盤著腿,忍住不悅,沉臉道:「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換一個。」
她當然明白天狼言下之意是嘲諷她相貌不出眾,她也一直知道自己沒有天姿國色,可是這有礙著誰了?但凡是個姑娘家都希望旁人誇自己一句漂亮,誰願意見著天天有人拿自己的相貌做章?
若方纔那句話出自別人的口,她定會暴跳而起,然後指著那人的鼻子破口大罵,我長什麼樣礙你什麼事了!又不是和你過,瞎操心個p!不過面對救了她一命又身負重傷的天狼,她選擇避而不答。
天狼顯然還是對她的相貌比較執著,他單手拖著下巴,目光仍是緊鎖在寧某人的臉上。
「見到本人後,我覺得還是畫像比較好看,之前還覺得畫像上的人不怎樣……」
寧無雙冷冷一笑,敷衍道:「是麼?可能是因為我比較上相。」
「……?」
「……」意識到自己冒出的詞完全不適用於這個時代,她趕忙解釋,「因為太子畫的好。」堪稱古代版人工美圖秀秀。
「或許畫像上畫的才是你在他心目中的模樣……」
「哎哎,咱問些別的吧。你的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是確認我是不是畫像上的人?」而是直接肯定了她的身份。
天狼意興闌珊,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一般。
「這等低能的問題小爺我為何要問?白日裡我就已經察覺你的身份了。」
「真的?」寧某人有些不信,她都把臉塗成了這樣那樣,完全看不清面貌,怎麼可能被認出來?
天狼鄙夷看她一眼,高深的說道:「小爺我不是說過了嗎?我這雙眼可以看透一切。」
寧某人對於這種回答了也等同沒回答的回答表示不屑。
「這也說那八個黑衣人也有這樣的眼睛。」
天狼聞言不高興了,「不要拿他們和小爺比,那種殺手靠的是鼻子靈,說白了就是家犬。」
嗨,你就繼續說笑吧,吹捧自己貶低別人,這是寧某人最為不屑的行徑。
「好好的太子妃不當,你做什麼妖逃跑?」終於問出了個正常的問題。
寧某人幽幽一歎,無限惆悵,毫無隱瞞的將她怎樣被穆雲深算計成丫鬟,又怎樣被棒打鴛鴦甚至強迫成太子妃的過程添油加醋哀怨訴說,那情節可真是扣人心弦,出場人物除了她和楚臨秋,其餘的皆是居心不良心狠手辣。尤其是說到被迫喝下一世相守的過程,她忍不住擠出兩滴眼淚,簡直是心酸血淚史。
「哦——」聽完寧無雙的悲慘遭遇,天狼頗有良知的露出了微微震驚的神情,他低聲說道:「真沒想到,皇宮內的人竟然會用這般手段」
「是把?你也覺得?簡直是喪盡天良慘無人道對不對!」見有人附和自己,寧無雙便又來勁了。
「對。」天狼沉吟道:「真想不到皇宮內那些見過大世面的人,竟然會用這樣的手段留住你,看來有眼疾的不止太子一人。」
寧無雙有一種瞬間從崖頂跌入谷底的感覺,她再次將臉沉了下來,認定了自己和面前的男人根本無法進行正常人的溝通了。
正當她準備裝啞巴時,天狼興致勃勃的開始發問了。
「做太子妃難道不好嗎?等太子登基做了皇上,你便是皇后了,一輩子衣食無憂高高在上,何必要去尋找你那姓楚的意中人?」
「你不會懂,感情這東西,容易讓人迷失。」寧無雙故意說的高深莫測,將自己裝擺的似情聖一般。
天狼果然似懂非懂,「簡單來說,你喜歡的是姓楚的而非太子?」
「沒錯。」
「那姓楚的比太子是比太子有權有勢有銀子,還是相貌比太子俊美?」
「這些都是虛浮。」寧無雙的境界立馬超塵脫俗了,她用著一種悠遠嗟歎的音調回道:「喜歡一個人,並非因為相貌或者
者是背景。我喜歡楚公子,是因為第一眼見到他,便怦然心動,那種感覺是世界最為美好的東西,沒有任何雜質,就是那樣簡單明瞭。一見鍾情怦然心動的感覺你經歷過嗎?又忘記了,你失憶了,記不起過去發生的事情。」
天狼靜默片刻,緩緩說道:「什麼心跳不止怦然心動具體是什麼感覺小爺我似乎沒有經歷過,但是我猜想,那應該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心驚肉跳,就好像那群黑衣人出現時,你應當也出現了這樣的感覺,但是在楚公子面前你覺得它美好,只是因為你願意相信它是美好的。」
寧無雙被天狼的話分析的一愣一愣的,她先是呆愣半晌,而後反駁,「才不是一樣的!你沒有經歷過,怎麼能確定是一樣的?」
天狼壞笑著說道:「所謂的一見鍾情,最先鍾情的只是對方的皮相而已,說白了你是食色之人,卻還要將對色相的渴望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這才是虛浮。」
這話將寧無雙激怒了,在她看來,她對楚臨秋的感情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超脫了一切俗塵的,在天狼看來卻是這樣不堪這樣俗不可耐,甚至是一不值!太看不起人了,太自以為是了!
在她即將發火之際,天狼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如今你身中一世相守之毒,就算見到了姓楚的又能怎樣?再續前緣?」
「不能了」寧無雙喃喃搖搖頭,眼中卻仍有希望的光點仍未磨滅。「如果是你的最愛的女子中了這樣的毒,你還願意和她廝守一生嗎?可以擁抱,可以拉手,可以親吻,卻不能」不能做最愛做的事情啊
「不會。」天狼回道的很乾脆,絲毫不給空隙讓寧無雙期待一番。「天下之大,美人何其多,只有傻子才會死守一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女子,那豈不是要做個假太監?哎!小爺我有辦法了,你可以將姓楚的閹割掉,這樣你們倆就都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嫌棄誰了。」
天狼前半段話令寧無雙心中拔涼拔涼的,後半段又令她厭惡不止。她果然不能和這個男人沒法正常溝通,她放棄了。
「我們暫時在這裡露宿一晚吧,天一亮便帶你去下一座城找大夫醫治傷口。」話題霎時間又轉移到了天狼身上。希望到時他的腿不要留下後遺症才好,不然她豈不是要養著他了?
「到了下座城,小爺我一定要去吃香的喝辣的,然後找間上好的客棧好好睡個幾天。」
見天狼對未來眉飛色舞的構想,寧無雙頓時覺得這男人挺可憐的,至今沒飯吃過一頓飽飯吧?同情歸同情,可現實也擺在了面前。她不得不潑他一盆冷水。
「我其實很不忍心打攪你的好夢,可是我身上沒多少銀子了,你若是要大吃大喝一頓,之後我們恐怕便真是要一路討飯去南真了。」
天狼邪魅一笑,伸手從腰間掏出八枚黃金打造的戒指。
「銀子的事情你就別擔心了,小爺我可是搜刮了一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