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帝閣下的「求婚」宣言,已經有三天過去。這三天,秋觀雲百思不得其解:天帝老師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點?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綜合各種原因,她想不出自己有哪一點足以對天帝大老爺產生致命誘惑。那日若非娥依諾恰逢其時的到來,她一定會將這個問題當面拋出。
娥依諾不是沒有給出答案,但不足以說服她。如果說因為她的個性像極了早期的優曇羅,難道能像得過優曇羅本尊?天帝老爺連本尊也放棄得乾淨利落,找一個替代扮演非卿不娶,是有什麼變態嗜好還是邏輯混亂?
總而言之,她對這份無故降臨頭上的「厚愛」敬謝不敏。在尋不到合理的詮釋後,遂轉移心思,開始絞盡腦汁地盤算如何離開此地。
第一次發動春神之力,趁著神力最盛以及這世界對久違力量的猝不及防,與母上大人取得過聯繫,但到今日不見任何動靜,看來母上大人行程受阻,她還須自力更生才行。老狐狸那邊已經做好了一步安排,自己這邊又該從何著手?
煩惱啊,煩惱。用過午膳後,她伏在案桌上,左擺右搖,雙手抱頭呻吟。
「腦袋中風了嗎?」有人在旁問。
「你才……」她忿然仰臉,旋即破怒為笑,「你終於捨得離開你家愛徒了嗎?」
百鷂逕自端過她飲去半杯的花草茶淺啜一口,道:「還須回去。」
她挑眉:「那你回來做什麼?」
他淡然:「看你。」
她嘻笑:「想我了?」
他點頭:「算是。」
「不坦白的老狐狸最可愛哦!」她振奮精神,扯過對方雪白的衣角拭了拭唇角的飯粒,「你家愛徒那張臉恢復了幾成?順眼些了沒?」
「還好。」他目光微閃,「你最近可有什麼事情需要向我說的?」
「……什麼事情?」她歪頭思忖,「我方纔正在想我家老娘為何這麼久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估計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他輕描淡寫,「除此之外呢?」
「查呆呆與曇帛進展順利如膠似漆連我這個老大也沒時間孝敬,很欠修理是不是?」
「除此之外。」
「織羅和法卡……」
「你自己的事情。」他的聲線略現起伏。
她突然如一隻小老鼠般吱吱壞笑,一時收勢不住。以這個世界的計時,足足有五分鐘。
這過程中,狐王大人始終面無表情地耐心等待。
「呼,老狐狸,你是聽說了什麼,特地來向本大爺興師問罪嗎?」她紅口白牙猶噱不止,「本大爺還以為自己早已用行動向你傳送了足夠使你自信的能量,敢情無效?」
百鷂臉色如素,語聲平板:「我不過順口問上一句。」
「是,是,是。」她成全他的屬性特質,不拆穿,但不能阻擋她伏在案上笑個過癮就是。
他眸內柔意漾浮,伸掌將她的頭頂一氣揉搓,打亂了那根蓬鬆烏黑的髮辮,道:「你看似隨性,卻絕非濫情。對這一點,我很清楚。」
「……然後?」她將他的手放到嘴邊虛咬一口,逕自卸開發環從新結辮。
「你的靈魂有著屬於優曇羅的痕跡。」
「只因為這個原因?」
「只因為這個原因。」
她大眼晴瞟來瀲艷笑瀾,得意道:「老狐狸,你果然很喜歡本大爺呢。」
他冷哼:「那還用說?」
太……太可愛了!她一聲怪叫撲了上去,預備好生索個香吻。
向來對神廟威儀頗多計較的狐王大人這一回卻願意妥協,俯首獻出雙唇。
彭——
就在這個當兒,門口發出一聲重擊。
兩人應聲望去,恰恰撞上天帝閣下那雙深邃無垠的瞳眸。
「這是神廟,忘記了嗎?」擎釋冷冷道。
秋觀雲頗是心虛地縮了縮脖頸,賠笑道:「不好意思,一時忘情。」可是,您老人家在繼聽牆角之後,又開始偷窺,好重口的愛好。
百鷂稍掀眉梢,道:「神廟內都是博愛諸生愛寄萬眾的主神,應當很樂見世間兩情相悅的美好景畫。」
「別以為自己很瞭解神,尤其一個外來者。」擎釋寒意由目底滲上,一點一滴瀰漫整張俊臉,「我的父親、母親均棲息在此地,我不想聽見任何自以為是的論調來談論他們的神儀。」
「好,您說得對,說得妙,是我們情不自禁得意忘形,在此賠禮。」該低頭的時候,秋觀雲也不是低不下去,「請天帝老爺原諒我們這兩個外鄉人的魯莽。」關鍵是,您從哪裡來,趕緊回哪裡去,少在此處礙眼妨事不討喜。
百鷂蹙眉:「你在認錯?你幾時變得如此通情達理?」
她眨眸:「在外人面前,我難道不是一向如此嗎?」
「……好。」狐王大人勉強接受。
那位可沒有這份雅量,唇線勾起沒有溫度的冷笑,道:「身處神廟,冒犯神儀,我可以原諒不諳神廟規則的外者,卻無法寬恕侍奉諸神的侍祭。赫什,將當值侍祭帶到神廟大殿,懲以鞭刑。」
「你……」秋觀雲愕然,「你想懲罰誰?」
擎釋面目沉浸於厚重陰霾之內,緘聲不應。
赫什則銜命退去。
「紅衣老頭子站住!」她身形驟閃,阻擋在其面前,「告訴本大爺,你要去拿鞭子打誰?」
赫什欠首一禮:「卑職遵從天帝之命,懲罰督戒不力的廟中侍祭。」
「先不說你們無端遷怒的行為有沒,且說如今還處於神廟暑期的歇止日,廟中侍祭只有織羅,難道你要鞭打她不成?」
赫什心中為難歎息,道:「如果她是惟一的當值侍祭,自然需要擔負起惟一的責任,法紀如此,請觀雲閣……」
「你敢!」她美眸凜瞇,「你動織羅一根手指,我廢你整根手臂!」
……天帝閣下還不發話嗎?唉,各位想要鬥法儘管施展本事,何苦拿咱們這些小卒當試水的石子?「觀雲閣下,卑職只是遵行天……」
「你耽擱得夠久了。」擎釋沉聲道,「還不快去?」
赫什應聲,急欲埋頭趕路,無奈一堵人牆擋在前方,絲毫前進不得。
「觀雲閣下,請您……」
「休想!」
擎釋眉懸翳影,道:「別逼我出手。」
秋觀雲秀眉厲揚:「你……」
「你去見織羅。」百鷂瞬間移動,站在她身側,淡聲道,「此處有我。」
她略有遲疑。
他撫了撫她的發心,道:「去。」
她飛身而去。
赫什隨後緊追,雖說是執行命令,借這個機會從當下一觸即發的危險氛圍遁身才是第一要緊。
他們身後的長廊內,兩個男子面對面站立。
擎釋瞳心爍起兩點寒芒,直視百鷂:「你認為自己攔得住我?」
後者淡眸相迎,吐字清晰緩慢:「試試何妨?」
「即使試過一次再沒有機會嘗試第二次?」
「沒有開始,焉知結果?」
「這算是那場挑戰的提前舉行嗎?
「不如說適逢其會,正當其時。」
雙方同時舉起手臂。
戰鬥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