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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38章 噩境如沼成追憶 文 / 鏡中影

    那是一個切綱常尚未形成、一切法紀尚未建立的年代。

    百餘年的人神混戰過後,神王冕社登上王位,成為首任天帝,為天地間帶來了兩百一十年的和平。塔設在自己三百歲的生日宴會上,被前來賀壽的魔王托耳、妖王羅刻以一把取自天盡頭的玄鐵利劍殺死。天帝之弟月神旻彌繼位,成為第二任天帝,與魔界、妖界的混戰再度拉開序幕。

    又過百年,魔界、妖界主動表達和平意願,旻彌也厭惡了年復一年的征殺,與兩界之王簽訂和平協議。冕社之子擎釋因殺父之仇未報,公然站出來反對,被旻彌罰到極寒之地鑿冰服役。隨後的五十年內,旻彌沉迷於短暫和平下的安逸享樂,**貪花,沉湎後宮,政務被帝前大臣跋碩一手獨攬。跋碩暴戾恣睢,貪婪無度,向人神兩界橫徵暴斂,惹得各方諸神大怒,在向天帝旻彌抗議無果的情勢下,諸神紛紛出走,遠離職守,致使人界秩序大亂,瘟疫、戰爭、飢餓、災難橫行。

    火神燁索、冥神墨斯、戰神戎戈找到在極寒之地服役的擎釋,求他重組天界秩序,拯救人界。擎釋答應,並將愛侶春之神優曇羅與姐姐四季輪迴之神娥依諾拉到自己的陣營,組成義軍討伐天帝旻彌。

    戰爭進行到第五十年時,摩訶山大戰,旻彌被擎釋擊敗,逃到老友海神修淮洛的地界尋求庇護。修淮洛掌管鹹水水域,一直以來都以旁觀者的姿態觀察這場戰爭。擎釋明白,一旦海神參戰,幾個被海洋分隔的大陸永遠無法聯結一氣,戰爭形勢將產生逆轉。他站在海邊,思索取得勝利的辦法。

    海神的愛女修安在浪花中玩耍時,望見了擎釋英武俊美的容貌,央求父親為了自己的愛情改變立場。修淮洛無法拒絕女兒的哀求,約見擎釋,說:「只有老朽最愛的女兒成為新任天後,老朽才願率領整個鹹水水域的諸神效忠於新任天帝。」

    擎釋陷入艱難抉擇。他和優曇羅相愛已久,娶修安,意味著背叛與愛侶的誓約,放棄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找到火神燁索、戰神戎戈,說出海神的難題。

    燁索認為,優曇羅外表美麗而纖細,內心卻熾燃著愛恨分明的火焰,如果擎釋選擇修安,勢必招來她的盛怒,假若她一怒之下投奔旻彌,義軍的面前又將出現一位勁敵。

    戎戈建議,為順利迎娶修安,只能暫時封禁優曇羅,待戰爭結束,擎釋成為三界主宰,再還優曇羅自由和天後之位。擎釋陷入了掙扎,歷經十個日夜的思考,當旻彌正在積極召集舊部的消息傳來時,他痛下決斷,採納了好友的建議。他將優曇羅引到兩人訂情的潘雅湖畔,耳鬢廝磨之際,將她封印,送到了潘雅湖湖底。然後,他告知優曇羅的好友墨斯、姐姐娥依諾,優曇羅被魔王暗害,失去了神格,須借用潘雅湖的陰柔之力重走修神之路。

    隨後的一百年,得到了海神擁護的擎釋收服各方天神,擊敗旻彌,罰其到極寒之地服役。諸神回歸崗位,各司其職,逐漸修復了人界秩序。再用一百年,征討魔、妖兩界,殺死托耳、羅刻,任命了新的魔王、妖王,三界正式統一。

    當和平來臨,天界諸神才發覺天地之間的春天越來越短,不止人界的綠色正在被沙漠侵蝕,連天界花園的樹木花草也開始出現枯萎,風沙瀰漫時,連太陽、月亮的光輝也可遮蔽。諸神請求天帝懲戒沙漠之神塞冬。

    擎釋召見塞冬,命他約束部屬收斂行徑,寒冬回:「偉大的天帝,您應該最明白擴大地盤的感覺,這感覺實在美妙,難以抗拒。」擎釋大怒,命刑神官重懲塞冬,卻被其逃脫並躲入沙漠的最深處。

    娥依諾以四季之神的神力抵禦沙化,將天界保護在四季輪迴的結界之內,因此被封神相,成為僅次於天帝的神祇。

    這時,擎釋已經明白,沙漠之神能夠侵蝕得那般暢行無阻,是因為天地間失去了春神萬物生發的庇護。天後修安早已經在與魔界的戰爭中為了保護凡間的幼童死去,擎釋來到潘雅湖湖底,走進封印春神的水宮,卻發現裡面只剩下一具軀殼。

    為了逃脫封印,爭取自由,優曇羅不惜耗盡神力,把自己的靈魂送出牢籠……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盤膝調息中的百鷂不得不睜眸,看著踏進房後便這般張牙舞爪放聲高誦的某女,蹙眉問:「你在做什麼?」

    秋觀雲對如此一目瞭然的問題不屑作答,仍舊引頸放聲:「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

    他瞬移身形,擋在她身前,問:「發生了什麼事?」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

    「可以了。」他按住她不肯安分的手臂,目光抵進她瞳心深處,「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佯裝畏懼,嚅嚅弱聲:「我在反省方才給你編的那首歌謠太過通俗,誦《淇澳》來讚美你,不喜歡嗎?」

    他狐疑凝覷。

    她撇嘴:「不過,的確與事實有點出入就是了,人家君子『善戲謔兮,不為虐兮』,你哪有那等寬廣的胸懷?」

    他沉顏不語。

    「看。」她咄咄指控,「你生氣了,這詩果然還是獻給我家老爹最適合。」

    他將她攬向懷內。

    「誒?」她美眸大瞠,「你這是向本大爺投懷送抱的意思嗎?」

    「我說過的?」他輕歎如囈,「不管你瞭解到了什麼,皆無法改變你如今被人所愛的事實。」

    她一僵,下顎墊在他的肩頭,瞳底點點滴滴浮出淚光,抿唇道:「我不是瞭解,是想起。」

    「想起來什麼?」他聲線輕淺,如誘如哄。

    「想起自己曾經被當做失去了價值的垃圾擲到一個黑不見底的地方,若非之後這件垃圾還有點用處,將被永遠遺忘,就如從不曾存在,永生埋葬在冰冷的湖底。」

    「但是,優曇羅並沒有選擇就此被人遺忘,她抗爭並得獲自由,不是嗎?」

    「她為了逃出那個地方,用了將近一百年的時間,那一百年裡,沒有人記得她,沒有人探看過她,不管是曾經永矢弗諼的**,還是曾經同生共死的友人,她只有一個人。」

    「她還是成功了。」

    「她成功後,不敢去尋求任何朋友的幫助,幽靈般跟娥依諾身後,借姐姐與自己相似的氣息隱藏自己,直到確認對方不是天帝的同謀。」

    「後來呢?」

    「後來,她的姐姐將她送到朋友那裡隱匿了百年,為了在不驚動天帝的前提下還她真正的自由,她的姐姐將她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半送進異域,一半送入自己腹內。」

    「那一半是織羅?」

    「是,織羅有著優曇羅所有的記憶。」

    「如今你們兩個都已經是獨立的個體,你不是優曇羅,她也不是。」

    「……對吶。」她抑起頭,盯著這張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容顏,「我不是優曇羅,織羅也不是,我不需要為她的過去傷心難過,只需要站在第三方的位置上為她不平和憤怒,對?」

    他莞爾:「無關對與不對,這是你這個獨立個體的自由。」

    「對呀,路人甲也可以路見不平一聲吼,遑說我堂堂巫界美少年。」轉瞬間,她神采飛揚的「大爺」本色回歸,「老狐狸,鑒於本大爺難得和你說得這麼投機,香香一個聊作慶祝怎樣?」

    他眉心收緊,卻不見任何推避。

    「咦,這是欲拒還迎不是半推半就?」她咭咭怪笑,提前向前逼近,「本大爺徵求過你的意見了哦,不算用強……請問你是哪位?」

    大開的門前,一位看客貌似來了不是一時半會,正饒有興味地觀賞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百鷂微驚。

    看客好整以暇:「你既然想起了所有事,應該認得出我是誰?」

    她未語先笑:「四季之神娥依諾,也是僅次於神王的神相大人。」

    對方低聲發噱,輕裘緩帶地走來,先向狐王一禮:「聽說閣下從神王的手中救出了自己的**,娥依諾向閣下的力量致敬。」

    「是百某該向神相大人致敬。」不愧這個世界僅次於神王的存在,方才自己竟完全不曾察覺。

    織羅輕叩房門:「我端來了茶,幾位可需要嗎?」

    「不公平!」秋觀雲明眸大張,「為什麼你把賢惠、體貼、溫柔、細膩這些美德全部佔了?當初是誰分配的美德份額,不公平!」

    「是我。」娥依諾噙笑,「想討伐,還是討論,都請坐下,我剛剛從沙漠之地回來,最需要織羅的花草茶潤澤一下乾涸的喉嚨。」

    秋觀雲從善如流,反正織羅的花草茶入口甘甜,她喜歡得緊。

    倚著沙發的靠背,娥依諾打量著她,歎道:「那個世界居然給了你一張如此完美的容顏。」

    她邊啜茶進喉,邊搖頭:「是我娘給的……當然,我爹也出了一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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