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不能共白頭
整理好了近幾月的冊本,習吟抱起來,朝公主的住的殿閣走去。
夜芙正在擺弄房裡的花。
「習吟?」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這是近月的冊本,我已經檢查核對過了,另外府裡的空缺也補上了。」習吟把冊本放到桌子上。
「公主為何把府裡的大多男寵遣散了?」
「以前總覺得不安,所以就需要他們來掩人耳目,現在有你,我還怕什麼?」夜芙抽出瓶內的花。
「這倒是節約了不少,只是女帝不會生氣麼?」習吟微微攏眉。
夜芙搖頭:「其實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從外面帶來的,一些是瞧著可憐,一些是真的覺得長得不錯,帶回來養養眼。」
「公主有什麼打算?」
「留下樓青、良言、風奕、雲琥和你,其他都遣了。」
「看出來公主很喜歡樓青,另外良言是用來繼續掩人耳目,風奕則是留在我身邊,而雲琥卻被公主視作弟弟。」習吟微微側目,「至於其他人,我覺得大部分還是需要尋些罪名遣出去,再以心中不安為由,遣散了其他的,公主覺得如何?」
「不錯。」夜芙笑,「我都不曉得還有如此方法。」她揚聲,「夜崖夜玄。」
外面閃進來一個佩劍的著寬鬆袍衫的男子和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佩劍的是夜崖,身藏暗器的是夜玄。
「那我先下去了。」習吟轉身。
身後低低的談話聲傳來,習吟卻是去了藥閣,那裡有一個小閣是專門配置香料的,這裡的女子男子都興佩香袋。
香料執管者是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挽香。
「習公子,又來配置香料啊?」挽香站在閣門外淡淡笑著。
許多小丫鬟瞧著習吟,紛紛垂著頭紅著臉散開了。
習吟微微頷首,進了去,挽香隨著進去。
習吟取了幾樣香料,細細聞過,切成小塊、磨成粉粒。
「事情已經全部處理好,接下來公子可隨心所欲的玩。」挽香垂著頭恭敬的站在一邊。
「嗯,知道了。」習吟應了聲,「他們最近要做什麼?」
「樓主會帶著小主子四處遊玩。」挽香回答。
「哦?」習吟又取了種香料,「也就是說『墨夜樓』無人坐鎮了?」
「樓主留了心腹五人。」
「嗯。」
墨夜樓,憑空拔地起,無過去,查不清其內部人員,不知其任何消息。出的了重金,可為你辦一件事,殺人、護人,皆可。如被殺之人要求墨夜樓保護,除非能出得起更高的價,否則也是無路可去。另,墨夜樓的人個個身手詭異,凡是被他們鎖定的人,未曾有逃脫的。
樓主,也就是龍清墨,小主子,就是龍玄夜。而墨夜樓的人都喚習吟為公子。
光暈已經從習吟的面前移到了身後,他才將準備好的香料分別裝進不同的囊袋,每一個香味都不同。
「深藍的交給公主,至於其他的,就按樓、風、雲、良的順序送了。」
「是。」挽香微微屈膝。
推開門,稍微靠著門緩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來了許久,也未曾見著什麼危害夜芙的存在,倒是被夜芙求著幫了不少不相關的人。
比如夜容。
他在得到了習吟交給他的修煉術中的攻擊的一小部分後,天天刻苦練,現在已經成了戰場上不滅的存在。還好這個女帝並不貪心,只是要求護國,滅侵略者,要不然,如果一定要求得大一統,夜容怕是要累死了。
今日一大早,夜芙就被女帝召進了宮裡。
入夜,習吟坐在窗邊看書。
門被推開,夜芙攏上門,走到習吟的旁邊坐下,抱著習吟的右胳膊。
「習吟,你會一直陪著我,是不是?」
「你會保護我,是不是?」
「我想要的,你都會給我,是不是?」
她呢喃著,滿臉的失神。
「是的,公主。」習吟放下書,「只要您要,您想。」
「母皇要給我許駙馬。」夜芙開口。
「啪……」外面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夜芙匆忙攏了攏衣衫,斥責:「外面是誰?進來!」
樓青推開門。
夜芙站起啦:「樓青……」
「公主。」樓青的身上帶著微微的抗拒,「我只是路過的時候瞧見您,於是……」
夜芙朝他走了幾步。
習吟慵懶的靠著軟榻,身上的外袍鬆鬆垮垮的,裡面的內衫大露。
「公主不想要駙馬麼?」他淡笑著,接受著樓青愕然瞧過來的視線。
夜芙搖了搖頭:「你是知道我的。」
「母皇心意已定,我……」她咬唇,「習吟,你幫幫我,我只要。」她環住樓青的腰,「我只要樓青。」
「好。」習吟微微垂目。
「你真的有辦法?」夜芙彷彿是溺水之人那般緊抓著最後一根稻草,雙眼緊緊看著習吟。
「給樓青一個配得上你的身份。」習吟攏了攏袖袍,「亦或者,你明明白白的告訴女帝,你心中之人。」
「我一早與母皇說了,心繫樓青,可她……可她……」夜芙抿唇。
「我有想過,放棄公主的身份。」夜芙頓了頓,「可是不行,那樣的話,母皇是不會留樓青的活口的。」她緊緊抓著樓青的手。
樓青微微收手,握住那微涼的玉手。
「女帝給你選的駙馬是何人?」
「我不知。」夜芙回答習吟,「大抵是較出色的人,也或許是小國內睿智的皇子。」
「那就讓樓青變得出色吧。」習吟微微闔眼,「武將對他來說太難,他才華還行,如果加以培訓,或許能在文臣中脫穎而出。」
樓青的目閃著激動。
習吟微微勾唇:「如果公主信得過我,讓樓青每日上午來我這兒,我會補全他剩下的空缺。」
「好。」夜芙笑起來。
習吟起身:「接下來,公主就好好與樓青『交流』一番,以便讓下人們知道,公主與樓青的之間的心意,這是第一步棋。」
樓青微微抿唇,夜芙的面酡紅,但還是點了點頭。
習吟關上門,瞧了瞧站在不遠處的那些下人,逕直到了溪邊的玉床上躺下。
他被趕出來,而公主與樓青在屋內大秀恩愛這等消息,大抵明日就會瘋傳開吧?
駙馬麼。其實他倒是很想看看女帝為夜芙選的駙馬呢,這女帝究竟有多寵愛夜芙呢?
閉上眼,耳邊是低低的溪流聲和風吹梢頭的聲音。奈奈拱進他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著睡。他抬手捏了捏它的耳朵,小東西。奈奈的耳朵動了動,尾巴掃了掃,然後把整個小身子圍了起來。
黑暗中,隱秘在夜色中的籐蔓將周圍悄無聲息的包了起來。縮小了的珊瑚這兒一點那兒一點的待在籐蔓上,似乎隨時會掉下來。
第二日,整個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公主夜半尋習吟,卻被後來追上的樓青奪了芳心,於是習吟被趕出閣,樓青得了公主的疼愛。
風奕聽到的時候,嘴裡的茶直接噴了出來。雲琥則是眨了眨眼,心想或許等一會兒,他要去安慰習吟。
接下來,每日上午的時間,樓青都會準時出現在傾吟閣,而有時習吟是剛起,有時則是斜靠著軟榻看書,有時則是正在用早膳……習吟給樓青補了一些「常識」,比如洪水來了怎麼辦,災民出現怎麼辦……還有把他的作詩文章等能力提高,再接著,就是改變一早種植在他心裡的男性身份低的認識,提高了他的信心與勇氣,也鍛煉了他的氣質……
這個時空雖然是女尊男低,但是還是允許出色的男子為官,自己選擇良偶之類的。所以,與其說這裡重視女性,不如是在重視女性的基礎上,看重出色的人才。
第二年開始,夜容開始初露鋒芒,第四年,他獲得了自由。
第三年,樓青當了官,公主在絕食等鬧脾氣方法中,獲得了更多的時間。
第五年,女帝開始發現了被輸入了習吟思想的樓青。
第六年,樓青在旱災的情況下提出了好方法,陞官。從此陞官、陞官、陞官。不少女臣開始著心於這個男子。
樓青曾經的身份,並未加隱瞞,但是即便如此,也引來了許多的愛慕。
「習吟。」已經將至二十六的公主推開傾吟閣的門。
習吟從玉床上起身,青絲滑落。
「嗯?」他慵懶的應了聲。
「為什麼要把事情慢慢轉交給雲琥和你培養的那些人?」夜芙叉著腰。她在習吟面前就是一個嬌蠻可愛的姑娘。
「難不成公主覺得我會一直留在這兒不成?」習吟淡淡笑著,「公主,你忘了我的出現的目的了?」
「所以才不想你這樣做啊!」夜芙做到習吟旁邊,抱著他的脖子,「為什麼不陪著我?這裡不好嗎?」
「心有歸屬。」習吟眉眼攜倦,「此心安處,是吾家。」
夜芙撇嘴。
「你也長大了,我教你的那些如何自保的方法,你也學會了。」習吟抬手拍了拍公主的頭。
「可是只有你在,我才會覺得安心一點。」夜芙很喜歡習吟在身邊的感覺,彷彿天塌了也不用擔心。
「那你要早點學會,身邊沒有可信之人的生活。」習吟淡淡回答,「公主,記住我告訴你的。」
「知道知道。」夜芙點頭,「母皇近來經常向我提起樓青。」
「是嗎?」習吟的眼中是暗暗的波動,「這只有兩個可能,第一,樓青或許可能成為你的駙馬,第二,他會成為女帝的男寵。」
夜芙僵住:「真的?」
習吟沒有回答。
「那樓青也不會答應的!」夜芙肯定的道,「他知道我喜歡他,有多喜歡他。」
他知道,不代表他要。
習吟撫了撫肩頭的桃花瓣,十年了。
「習吟。」
「嗯?」
「這是第十年了。」
「嗯。」
「為了樓青,我把最好的光陰辜負了。」
「嗯。」
「唯願他不負我。」
「其實我心裡也是慌張的,當你道明的時候。」夜芙垂目。
「習吟,樓青比你在我身邊的時間還要長,可為什麼我卻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當初要的,明明不是這樣的結果。」
習吟沒開口。夜芙,快了,事情快要結束了。
五月。
女帝的太監挾帶聖旨來。
大抵就是樓青深得她的喜歡,除卻公主男寵的名,從此與公主府無任何關係。
於此前來的,還有幾箱的奇珍異寶。
母親,搶了女兒的心上人。
夜芙怔怔的起身,怔怔的朝習吟的傾吟閣走去。
樓青,你怎能如此對我?樓青,你怎能負我?樓青!
習吟放下書卷,抬眸便是夜芙怔怔的站在竹旁瞧著他的傷心樣子。
「習吟。」她開口,「樓青不要我了。」
「夜芙,不是他不要你了,是你始終覺得他是你的。」習吟的眸帶著深邃的紫,「這是他的選擇,你又何必覺得難過?」
「你看清了他的心,應該高興。」
夜芙慢慢順著竹子滑坐下來:「你說得對,我終於看清了他的心。」眼淚滑落,「本是無心人,奈何勾多情。」
習吟走到公主面前:「你是公主,愛你的人千千萬萬,你愛的人也不會是樓青一個。夜芙,好好休息幾日,調整心情,做回自己吧。現在,這個打擊是你可以做回自己的機會。」
說罷,他攜著書卷到了林外,對夜崖道:「帶公主回去,近幾日不要讓任何事情煩擾他。」
「是。」夜崖低頭。
幾年的相處,公主府的每個人都是極相信習吟的。甚至,超過了對公主的敬意。
夜芙被夜崖攙扶著離開傾吟閣的時候,忽然聽到幽幽的琴聲。
「你給的毒酒,我帶笑飲下。不能共白頭,攜此心到老……」慵懶中帶著灑脫的清悅聲音散在琴聲中。
「不能共白頭,攜此心到老。」夜芙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