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蕭寂反常
若散覺得自己很累很睏,似乎睡了很久。
他睜開眼,是蒼白的牆。
身上在發痛。一直痛。
總覺得身體似乎在不停的膨脹收縮,他有些受不了地閉上眼。如果能再次昏過去,就好了。
再睜開眼,是蘇落關心的眼。
「醒了?」蘇落的手撫上若散汗濕的發,「治療過程可能會很痛,能堅持嗎?」
若散咬牙:「能。」
蘇落看了眼若散,欲說不說。
「出了什麼事了嗎?」若散皺著眉開口。
「昨天我回別墅拿東西的時候,你的朋友問我你去哪了。」蘇落看向若散,「要告訴他們嗎?」
「不要。」若散閉眼,「什麼也不要說。他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那,你治療期間都需要我看著了。」蘇落瞇眼,「誰叫你不讓別人知道,來照看你呢?」
若散扯出一個笑:「謝謝啊!」
「跟我說什麼謝謝。」蘇落起身,「我先去診室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就按床頭的按鈕。」
若散點頭,直到蘇落走出房間,他才褪下臉上的笑。實際上,他痛死了。
一點也不好。
會死嗎?若散看向窗外,那就死吧。
總有一些事,是他寧願放棄性命也要完成的。
窗外,依舊是藍天白雲。和最初的模樣一般,不曾改變。但是他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轉身,就是春的末尾了。
他閉上眼,已經記不清時間了。
當初碰到大哥他們,說什麼也不願意接受。結果承受了顧離的記憶後,他居然就沒有了牴觸心理。他不知道這是他原本的做法還是受顧離的影響才產生的做法,他只知道,他想要留在他們身邊。
再後來,是平常的生活。他們在一起,已經是最好的時光。他遇見很多人,做了很多事,得到了很多的關愛。
病床上,少年躺在雪白的床上,臉側向一邊看著窗外,外面是碧海藍天,外面是海闊天空,外面是陽光燦爛。越發瘦弱的身軀在薄薄的被單下顯得更加瘦削,讓人一看,就心疼。
他後來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指使別人殺人,成為黑暗之王,打架鬥毆更是常見。他會成為黑暗、殺戮與血腥的代表,再也不能成為他們眼中單純的弟弟了。
自從他踏上這條路,他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不是他們懷裡天真爛漫的弟弟了。
而且,這才是真的自己,不是麼?從來就沒有什麼天真單純,他看慣了血腥。
蘇落來到技術操控部,要求那裡的人把若散在醫院的所有經歷拍下來。
少年的苦痛,總會有人再嘗一遍。
顧氏,如果你們知道你們的弟弟此時正在醫院遭受折磨,而你們把陌生人認作弟弟,給了他所有的關愛,你們的疼會是怎樣的呢?反正,沒有少年的多吧!
因為接到少衫的簡訊,顧慕蘇就把沒有弟弟的戲份拍完,就在家裡休息了。
上次看見的那個若散,身體的確很不好。不過,那隻貓倒是聰明。
顧慕蘇上樓打開顧離房間的門,床上的人安靜地睡著。他勾唇,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重歸黑暗的房間,熟睡的人睜開眼,枕上是一灘水跡。
曾經關心他的人,死了。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他難過的了。
楊君贈隨父母來九曲城旅遊,因為沒有若散,所以一直打不起精神。他原本以為可以叫上若散一起的。
他整天在住宅裡晃蕩,不願意出去。所以沒有看見顧氏的採訪報告,沒有看見顧言的臉,沒有知道顧言和若散長的那麼像,沒有發現顧言身邊的人那麼像若散。
他錯過了一切,但是他不知道。
若諾每天都坐在沙發上等她的散回來。四個傢伙也不鬧騰了。終日安安靜靜的。
十個人因為心中的愧疚悔恨,每天不要命的在空蕩的後院聯繫。他們在慢慢變強,可是他們的王在哪裡,他們卻不知道。
所有的人都在難過。
只有顧言他們擔憂著扮著顧離的江離。
江離在慢慢制定計劃,要反抗王圖,為顧離報仇。
若散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疼痛越來越強,很多時候他都是才醒,就又被痛暈過去。終日反反覆覆,為了不發出痛呼,下唇都被他咬破幾回。
他現在就如同殘破的布娃娃,失去所有的生機,躺在病床上。與死亡抗爭,與痛苦鬥爭。
蘇落看著若散有時浮腫起來,有時消瘦下去的樣子,甚至不敢直視若散的眼。
若散原本就瘦弱的身體現在似乎只剩下了骨頭架子。
但是醫院在盡力地調養他的身體,治療也在繼續,所以疼痛往復,若散知道,終有一天,他就會適應這樣的疼痛。
血塊仍是沒有消散的情況,再加上治療的催化,他的視力有些下降。
蘇落推開病房的門,若散側著頭看著窗外。
他沉默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每日來這裡靜坐一會兒,是他必須做的事。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可以去拍恐怖片了?」若散突然出聲。
細細弱弱的聲音,彷彿隨時會掐斷。
「說什麼呢,還想著拍戲?好好休息才是正常的想法。」蘇落扯出一個笑。
「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太勉強了也不好。」若散閉上眼,「玻璃上可以看到一切。」
「我把窗簾拉上。」蘇落說著就起身。
「不要。」若散阻止他,「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把窗簾拉上,我連堅持的力量也沒有了。」
「別去想那些事,會好的。」蘇落安慰,「你一定要堅持下來,你不能死。」
「如果要死的話,也是阻止不了的,不是嗎?」若散側頭看著蘇落,「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
「沒有的事。」蘇落伸手摸了摸少年蒼白瘦弱的臉,「你能麻煩我,就說明你真的把我當成哥哥了。」
若散閉眼:「其實,我很不想給身邊的人帶來任何麻煩。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怎麼會這樣覺得?你的形象,怎麼說呢,讓人一看見,就生起保護欲。」蘇落解釋。
「那是女生,我可是男的啊。不要把我跟女生比較。」若散委屈地皺了皺鼻子。
「到現在還計較這個。」蘇落笑著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若散點頭。
在蘇落出去後,他伸出乾癟的手抓過一旁的藥,合著水吃了下去。
「真像樹枝。」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聲抱怨。閉上眼睛,靜靜地等著下一波疼痛的到來。
蘇落靠在門外,無力地垂著頭。少年那樣痛,他卻沒有辦法。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少年。
「蘇醫生,有急診。」一個護士走過來。
「知道了。」蘇落抬起頭,一臉的淡漠。在若散面前,是溫柔的哥哥,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蘇落,中心醫院最好的醫生,是一身的淡漠。
若散現在只能躺在床上,什麼事也做不了。
他每次都能在痛的彷彿死去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
剛剛經歷過一場疼痛的若散虛弱的躺在床上。陳晨的通訊。
陳晨原本是高興的似乎要說什麼,看見若散的樣子後,突然僵住。
「被嚇到了?」若散閉上眼,「那我真是不應該接這個通訊了。」
「你怎麼了?」陳晨瞪大了眼看著光屏裡瘦的不成人樣的若散。
「就是又吐血了,正在接受治療而已,我覺得自己死期不遠了。」若散的嘴角扯了扯。
「別瞎說!」陳晨打斷他,「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你不知道活下去對我來說,有多麼艱難。」若散微微闔上雙眼。
「你在跟誰撥通訊?」蕭寂的聲音插進來。
若散想要掐斷通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小孩?」蕭寂吃驚地看著裡面骨頭一樣的人。
「嗨。美人兒,好久不見。」若散掙扎著睜開眼。他差點睡過去。
「你不是……顧言他們?」蕭寂慌亂的連話也說不完整了。
「陳晨,你幫我解釋一下,還有啊,蕭寂美人兒,一定要保密。」若散合上眼,「要不然,我難逃一死。」
「什麼意思?」蕭寂追問。
「有人要殺我,我的信息要保密。」若散回答,「夠嗎?」
光屏依舊開著,陳晨把所有的事講了一遍。蕭寂越聽越生氣,越聽越心揪。
「小孩……」他開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少年。
「我沒事,就是痛了點。」若散突然側頭咳了起來,點點血跡溢出來。他費力地抬起手指擦了擦,「這個……很正常。」
陳晨哽住了嗓子,側過頭。蕭寂難受的閉上眼。
「你們能不能別一副難過的表情,我還死不了。」若散開口安慰,「好了,掛了吧,我有些困了。」
陳晨掐斷了通訊。若散看著面前的虛空,苦笑一下,閉上了眼。他是真的困了,真希望一睡不醒。
蕭寂看著陳晨。
陳晨開口:「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他讓我全部保密。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你肯定要衝到他哥哥面前,事情就全遭了。」
蕭寂無力地做到沙發上:「也就是說,現在顧氏找回來的,是假的?」
「對。」陳晨咬唇。
蕭寂伸手撐著頭,感到深深的無奈。
他一心想要保護的小孩,變成了那個樣子。他卻,無能為力。
這天,顧宅裡四個人正在吃飯。
蕭寂走了進來。臉色陰霾的看著江離。
「蕭總裁。」顧言放下筷子。
「你這樣對他,不覺得過分嗎!」蕭寂對江離大吼,「他是被你害死的!他痛的生不如死的時候,你享受著他的一切;他瘦的不成人樣的時候,你霸佔著他的一切!你這樣對他,就不覺得內心不安嗎?」
江離怔怔地看著蕭寂。
顧慕蘇將江離護在身後:「蕭總裁,你嚇到小離兒了。」
「呵……」蕭寂冷笑,「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最愛你們的人到底是誰!你們就繼續享受著他默默扛起所有傷痛給予你們的東西!你們會後悔的!」
江離突然跑到蕭寂面前:「你知道他在哪,對不對?他在哪?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不會的……」
蕭寂一把揮開江離扯著自己衣服的手,江離一下子跌坐下去。
「你現在關心他有什麼用?他死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怎麼被人殺死?怎麼被人拋屍?」蕭寂的胸膛因為氣憤劇烈起伏。
「蕭寂!」陳晨跑進了,「你答應了他什麼也不說的!」
「你看看他們!」蕭寂指著護著江離的三個兄弟,「他們怎麼配……怎麼配當他的……哥哥?」
最後兩個字,聲音輕的幾乎沒有人聽見。
「蕭寂,走吧。」陳晨拉著蕭寂,「他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
「你知道他在哪,對不對?」江離繼續往這邊走,「是不是?」
陳晨看著面前的臉,如果不是幾日前和若散有過通訊,他也會認為這人是若散。
不,他不會!即使一樣,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陳晨冷笑:「是啊,已經去地獄排隊了,你要陪他嗎?」
「不會的!」江離大叫,「他不會死!哪怕他死了,也是去天堂!他是天使啊!」
「但是你折了他的雙翼!」陳晨大喊,「是你毀了他的一切。」
陳車轉身拉著蕭寂走了。
江離愣愣地搖頭:「不會的,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顧言三人皺著眉,絲毫沒有弄懂蕭寂他們口中的「他」是誰。
江離掠過他們,回到房間。
他要開始實施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