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吵吵嚷嚷。
季府是一個標準的小院,大門朝南,一進門首先就是一塊沙白雕花石屏擋在前面,這是一個小小的前院,正好正對兩人吃飯的大廳。
其實這大廳是讓主人家迎人待客的,吃飯該去另一個房間,不過季鐮是不知道規矩,而余禮白看著餐廳都沒有收拾,乾脆就將買來的包子饅頭放在這裡。
於是踹門的人繞過石屏走進來,第一眼就看到好好坐著的兩個人。
一左一右,郎才郎貌,皆是一表人才的俊朗人物。
來者眼一瞪,將這兩個人和自己一對比,自己可謂是醜到天邊去了。
這人一頭受西洋風影響的短髮,滿臉膘肉橫長,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哪條街上的二流子,一身衣物也不知道他怎麼將綢緞和麻布混搭,手腕腳踝頸項腰間掛滿閃亮亮的圓圓小銅片,時不時放射古怪的光華。
來的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兩個小弟跟在他身後虛張聲勢。
季鐮皺眉。
這一串串的小銅片,看起來竟然是附魔物品……按照中華國的說法,是個法寶。
他將來人的實力作上簡單評估,才抬頭正眼看過去。
進來的人猛地後退一步,動作太猛,沒站穩差點摔了一跤。
哎喲媽呀,這人臉怎麼看起來像是塊棺材板似的?
倒是余禮白認出來者是誰。
「張家二麻子,你大清早的跑過來做什麼?」
聽到余禮白說話胖子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他仔仔細細將季鐮打量,確定此人也就是陰沉臉色頗有些威嚇力,其他的看那古怪西洋衣服,手臂上都沒有幾兩肉,肯定不是個會打架的——余禮白被他直接忽略不計了——便趾高氣揚昂起頭。
「你,你知道這地盤是誰的嗎?」
余禮白:「……」哎呀。
季鐮:「……」呵呵。
沒看到一人投過來的憐憫目光,另一人眼中直接帶上可殺氣,胖子還自認為大度的和他們講道理。
「我是不知道這宅子從前是誰的,不過多少年了,一直是我們菜頭幫維護管理,還有給水神廟交納歲錢,昨晚聽聞宅子主人回來了,我們來把所有的費用納歲錢辛苦費給算一算?」
胖子對面兩人對視一眼,又分別打量房子內部。
滿是灰的地板傢俱,倒塌的木樑,漏光的屋頂,角落大張的蛛網,石階下的老鼠屎,滿院叢生的雜草……
這危房危樓的模樣,他們也好意思上門說收維護的辛苦費?
臉皮真厚。
余禮白滿臉古怪笑意。
「張家二麻,你看大家都是鄰居,鄉里鄉親的,你不要……」
胖子直接打斷他的話,「余少爺真是好久不見,不過你是幾年沒回來了,鎮上的行情你也不懂,咱們就說一個問題,這房子是你的嗎?」
余禮白:「……」
這房子當年是他選好的地址,他請來的長工,裝修扮相一把抓,最後才把鑰匙交到臨近生產的季夫人手裡,說是他的也沒有問題啊。
問題是他能這麼說嗎?
就算他很蠢也知道不能。
等等……他什麼時候承認了自己很蠢?
雖說認識不久,但是深深明白某人在這方面戰鬥力太低的季鐮身後將他按到後面,上前問道:「你們要多少?」
余禮白在背後伸手抓住他後背衣服就想要將季鐮扯回來,還沒有動手,季鐮就彷彿在背後漲了雙眼睛似的彈了下他的手腕。
「嗚!」
好歹還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留點面子,余禮白未將呼痛的話語喊出口,站在季鐮背後死命揉著手腕,兩隻眼睛冒出熊熊怒火瞪著季鐮後腦勺。
季鐮卻沒有管他,見胖子沒有回復,接著問,「多少?」
「小兄弟是爽快人,」鄙視地看一眼後面上下跳腳的余禮白——有錢的紈褲總是讓人羨慕嫉妒恨——「也不說多了,你房子一空十五年,每年一萬,你先交給十五萬基礎費吧。」
這獅子大開口的要價沒有讓季鐮皺上半點眉,他給的回復依舊簡單明瞭。
「哦。」
這麼順利?胖子伸出手示意給錢。
「沒有。」
擺好姿勢的胖子差點沒一屁股摔倒。
之前見他沒有反對的模樣,原本以為這次找到一隻大肥羊的胖子被他的話一噎,碩大的身形差點沒順過氣。
兩個小弟趕忙著上前替他拍背。
胖子呼呼地喘了一會兒,才伸出肥大的手指指著冰冷站著的季鐮。
「好小子,有種,你的意思就是不給是吧?」
「就算有錢也不會先給你,我還欠著別人的錢。」
季鐮說完,往余禮白瞥一眼。
所謂「別人」是誰不言而喻。
「呵呵呵,」胖子甩開替他拍背的小弟,「余少爺,你和你的朋友是在玩我啊。」
「……」
你又不好玩我玩你作甚,余禮白默默腹誹。
「所以有什麼後果也是你們自己承擔是吧。」
季鐮點頭。
「看來小兄弟是要手底下見真章,到底比余少爺多里幾分硬氣,我們來……」
胖子這句話沒有說完,就見眼前人影一晃,大胖子疑惑眨眼,發現站在前面的人只剩下余禮白一個。
另外一個小子呢?
他還疑惑著,一道薄薄黑光緊貼著他的身體,一閃而過好似幻覺。
但是什麼崩裂的聲音卻不是幻覺。
不知道何時站到他跟前的季鐮輕飄飄將鐮刀的內彎刃口搭在他冒油的白脖子上,胖子直愣愣站著,像是被誰用了定身術。
「老大!」
「大哥!」
兩小弟才要撲上來,拿著鐮刀的季鐮眼珠子往他們那邊一轉,漆黑冰冷沒有溫度,活似哪來的棺材板,被嚇得立刻站在原地不動了。
就算嚇得不動,兩位小弟還在壯著膽子大喊。
「你放開老大!」
「沒錯,放開老大!」
「不然我們就不手下留情了!」
「對,打架誰怕誰!」
季鐮看著鐮刀下戰戰慄栗的胖子,輕聲復讀,「留情?」
他話音剛落,掛在胖子脖子和腰上的串串銅片叮叮鈴鈴往下落,散落在地上,銅片上隱沒的字符齊齊放光,然後熄滅。
這法寶顯然是不能用了。
胖子滿頭冷汗。
「小、小兄弟是哪一宗的啊,大哥我是道和派弟子,咱們……」
鐮刀往脖子邊更近了一寸。
「大哥?」
儘管語調平平,但話語中全是不容錯認的殺氣,胖子就是一顫,哭喪著臉,「沒,沒,您是大哥,您才是大哥。」
「水神廟的納歲錢?」
「不,不用交了。」
「宅子的管理辛苦錢?」
「為大哥辛苦是應該的,應該的。」
胖子額頭已經滿是*冷汗,也沒辦法用袖子擦一擦,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展開一個諂媚的笑容。
聽到這樣的回答,他面前動手不眨眼的青年才好似滿意,鐮刀往後撤開一寸,彷彿不經意般問道:「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啊……」胖子思考著,還沒想到,才撤開的鐮刀又往前遞到原位。
「沒有下一次,保證沒有下一次。」胖子大喊。
季鐮終於收回鐮刀,胖子和他的小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陣大力襲來。
哎,為什麼天空在腳下,地面在頭頂?
這個問題還沒想到答案,三個人齊齊一腦袋載到季府外。
「哎呀。」
「嗨喲。」
「哎媽。」
「老大,是硬茬子,怎麼辦?」
「大哥,不好對付,怎麼辦?」
胖子一臉獰笑爬起,沒有管從額頭流出的鮮血,給自己小弟兩巴掌。
「哼,我們晚上再來。」
一牆之隔遠遠聽到他們對話的季鐮和余禮白:「……」
人不作就不會死,這道理怎麼就不懂呢。
***
小小插曲沒有被季鐮放在心上,至於放在心上了的余禮白,在季鐮面前是沒有發言權的,不用管他。
早上細雨微微歇息了一會兒,他們才吃完早飯,便又開始不停的下。
打定主意不走的余禮白厚著臉皮跟在季鐮身後幫忙打掃——當然是,以水神大人的能耐,必然是要幫倒忙的。
在余禮白信誓旦旦用法術幫忙,然後攪動水團攪壞第三十塊抹布的時候,他被季鐮打發去打掃水池子。
余禮白拿著一個撈垃圾的長桿,「……」
感覺有些不安,為什麼呢?
——因為再蠢下去你就要被看穿了啊笨蛋。
於是某水神站在水池邊撈了一天的垃圾,什麼也沒有撈出來。
廢話,季府水池好歹也是他數個休憩洞府之一,直接連通北河水底的水晶廟,怎麼會有垃圾。
晚上他回到堂廳的時候,整個季府雖然說沒有打掃完畢,但是總體呈現出能見人的模樣。
其他的更換腐朽樑柱木門,修理傢俱等等,都不是他們兩人能一天內完成的。
「哎喲,幹的不錯嘛。」到了晚飯時候終於起床的裴吉打量周圍,說道。
一邊的余禮白怏怏的,而季鐮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說實話,定居在此地也不錯。
青年眼中笑意只是閃過,待
余禮白抬起頭看他的時候,還是那個面無表情的驅魔師。
他拍拍某水神的肩膀。
余禮白有氣無力抬起頭,「有事?」
季鐮點頭。
無聊一天的余禮白精神奕奕跳起,而睡飽的裴吉也望過來。
「什麼事?」
「去玩嗎?」
兩個一心享樂的傢伙一人挨了一敲。
「晚上有客人。」
要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