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當天就直接回了馬連鎮,上京都的事情已了,謝昭一案的其他紛紛擾擾,早就已經不是陳默一個小小女子所能掌控的了得了,倒不如歸去,繼續經營自己的醫館。
但是沒想到剛剛回到醫館,就接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陳默此去上京都足有七天之久,但是在她離開後兩天,便有人來鬧事。
鬧事的起因還是因為陳默取的這個名字。
因為「陳氏醫館」有沈南之坐鎮,又有劉其君的庇護,醫館生意蒸蒸日上,在見時過沈南之醫術之後,大家就更偏愛去「陳氏醫館」看病了,倒也沒有人說這醫館名不副實之類的話了。
再加上上次招收了十個藥童,醫館的鋪面也大,態度也好,不會因為貧富之別而有所差別對待,漸漸地,慕名而來之人越來越多,走南闖北的商人若是在途中遇到傷寒病痛,也都願意到「陳氏醫館」來治病,名聲也越來越好。
其實對老百姓來說,我管你取什麼名字呢,只要能治好病就好,可是這有些人看了這個名字,就不能當作沒有看見了。比如說,百里醫館之人!
那日百里醫館的一個小藥童回家探親,正好路過「陳氏醫館」的門口,當時看完一眼之後,立即就火了,衝進去就要找掌櫃的理論。
誰知陳默所招的這個掌櫃也是趙家村人,對陳默一向是忠心耿耿,這回聽到有人說醫館的壞話,自然是勃然大怒,當即就和那個小藥童吵了起來。
那天沈南之也不在,陳默這個主人又在上京都驗屍,所以醫館裡只剩下了幾個小藥童。
百里醫館的小藥童見吵不過掌櫃,又被周圍的病人指指點點,一時氣憤,到讓他想出了個讓「陳氏醫館」出醜的法子,狡猾得用激將法立即把幾個醫館裡的小藥童都給激怒了,當即兩幫人馬就開始了斗醫。
可惜「陳氏醫館」裡的小藥童來的時日尚淺,而沈南之雖然也教過他們一些醫理知識,可是奈何沈南之也是第一次為人師表,往往又覺得很多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很多都是點到為止,讓幾個小藥童自己去發現。
這樣一比,幾個小藥童當然不如「百里醫館」的藥童厲害,紛紛敗下陣來。第二天「陳氏醫館」大大不如「百里醫館」的言論傳遍了馬連鎮的大街小巷,更有甚者,聲稱「百里醫館」的小藥童以一敵十,完敗「陳氏醫館」之藥童。
可惜這世上總有些人是那種得理不饒人之輩,那個百里的小藥童明明當天已經是佔盡了便宜,甚至讓「陳氏醫館」都快名聲掃地了,他還不甘心,第二天又到了醫館中,聲稱一定要讓「陳氏醫館」關門大吉不可。
可是那天他的運氣就不好了,沈南之當當也在醫館中,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被沈南之的醫術氣了個夠嗆,一介小藥童也敢關公面前耍大刀,簡直就是還沒摸清楚自己是幾斤幾兩!只得灰溜溜得逃了回去。
但是人說,打了小子,來了老子。此話真是一點不假。
小藥童回去之後,便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他自覺沒有錯誤,完全就是「陳氏醫館」那群欺世盜名之輩侮辱於他。
「百里醫館」的當家人百里長風此時一聽,那還得了?!西嵐國上上下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西嵐國首屈一指的醫館就是他們「百里醫館」,除了他們之外,又有誰還敢用自己的姓氏取名醫館?沒想到一處鄉野小鎮,居然也敢有人堂而皇之地取名「陳氏醫館」,這不是公開和他們叫板是什麼?
當即就下了戰書,七日之後,上門討教。
所謂的討教戰書,經常也發生在兩個相同的行當之中。比如說兩家都是醫館,那麼便以醫術為題,相互鬥醫,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失敗者將永遠不能再進此行當。
所以這種戰書一般不會輕易下,若是下了,必要拚個你死我活,有你沒他!
聽完掌櫃的描述,陳默沉吟了許久,臉上倒沒有什麼惶急之色,依舊一派坦然自若:「這麼說來,這場比試也就在兩天之後?」
掌櫃一拍大腿,氣怒道:「可不是嗎?他們這些人就是欺人太甚!」
「那為何之前沒有傳信了來告訴我呢?」陳默疑惑道。
掌櫃的訕笑了一聲道:「一開始只覺得是個小事情,想著小姐在外面正在接大案子,不敢打擾小姐。況且當時沈大夫說了,這事他能一人擔著。」
「那現在沈南之人呢?」
掌櫃的老臉一抽,有些無奈得說道:「今天張家小姐壽辰,特意請了沈大夫前去,沈大夫推辭不過,一早便去了。」
陳默深吸了一口氣,頭疼得按了按額角:好一個沈南之,大敵當前,他還有心思泡妞!
說曹操,曹操到。
沈南之領著廣百從醫館的大門處走了進來,今天穿了一件招搖的大紅色錦衣,折扇輕搖,眉眼風流,說不盡的濁世貴公子風範,道不盡的騷包臭屁之態。
一邊走路,左手中還拿著一隻香包細細賞玩,突然桃花眼一瞇,顯然是看到了站在櫃檯前面的陳默,雙目中折射出欣喜的光芒,快步走到了陳默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讚歎道:「小美人,你還真讓我驚喜!幾日不見,倒變得越發得美了!」
陳默嫌棄得用一隻手指將沈南之手中的香包移開了一些:「香味太濃,還是收起來的好。」
沈南之一愣,將香包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深吸了一口,只覺得撲鼻的芬芳,忍不住陶醉了一下:「這可是今天張小姐送給我的貼身香囊,可好聞了!小美人不喜歡嗎?」
突然沈南之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哦!我知道了,小美人是吃醋了,哈哈!不要緊,要不我把這個香囊送給你吧。我和你說哦,那個張小姐可是咱鎮上有名的美人,當然啦,再怎麼美也不及我們小美人萬分之一。只不過那身段,那肌膚,嘖嘖…。」
廣白聽在耳裡,只覺得有一種馬上堵住自家少爺嘴的衝動:我的親娘誒,那個張小姐也能叫美人的話,東村的那個肥妞也能叫美人了,長得身粗腰壯的,還臉似黑炭!少爺也不用這麼說謊不打草稿吧?
陳默可沒耐心聽他胡扯,直奔主題:「你兩日後準備應戰?」
沈南之剛剛還滔滔不絕地話語戛然而止,狠狠地瞪了一眼多嘴的掌櫃,桃花眼裡閃過一片尷尬之色:「這個,小美人啊,雖然我邪醫的名號確實響亮,可是也比不過正宗的百年世家,百里醫館的當家人百里長風啊!那老傢伙可真是有兩把刷子的!想當年他都能和我師尊一較高下,這比醫術,我還真沒把握能贏得了他。」
沈南之說的也是實情。
百里長風是誰?百里家族作為西嵐國第一首富之家,靠的就是幾乎壟斷了西嵐國藥業的方方面面,所以百里家族也更加注重醫學人才的培養。
百里長風可是百里家族中從小培養出來的醫學天才,縱使沈南之亦是天縱奇才,可是百里長風出名的時候,沈南之還在穿開襠褲呢!
所以這次接到百里長風的戰帖,沈南之也覺得非常意外,可是轉念一想,陳默取這樣的名字,早早晚晚會遭到「百里醫館」的不滿的,果不其然。
陳默纖眉緊皺,有些不滿沈南之的回答:「如此說來,你根本沒有把握能贏他?或者說,你根本不及他?那你當時為何不將這個消息告訴我?」
陳默問得尖銳,沈南之也微微有些窘迫,可是還是故作泰然地聳了下肩膀,做無奈狀:「小美人,你這個醫館的名字確實取得不好,雖然你的醫術是很高超,可是你不知道那個百里長風有多變態!他這個人除了醫術極高之外,還擅長用陰謀詭計,又最是輸不起。戰帖我們不能不接,只要我們到時候敗得不要這麼難看,我們就算換個名字重新來過,也是能得到大家的敬重的,畢竟能和百里長風過上招的人,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沈南之分析地頭頭是道,其實不僅僅是百里長風醫術高超,更重要的是百里長風身後還站著個百里家族,那可是西嵐國四大家族之一的存在啊!若是真的得罪狠了百里家族,能不能在西嵐國立足都是個問題啊!
陳默卻越聽沈南之的話眉頭皺的越厲害:沈南之打的竟是這樣的主意!不由得就有些氣悶,就算那個百里長風醫術高超又如何?難道他們就要不戰而降嗎?她陳默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投降」這兩個字!
「沈南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你沒有把握那天出戰,還是我去好了。」
沈南之一聽就知道小美人的倔性又犯上來了,不由得有些頭疼,當初不準備將此事告訴她的原因也就在此。原本以為陳默必定要在上京都中待上十天半個月,沒想到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件事起因也怪他當時沒打聽清楚那個小藥童是什麼來頭,就把人收拾了個徹底,說來也巧,這個小藥童是百里長風最喜歡的弟子,也怪不得自視甚高,也怪不得能以一敵十,戰勝「陳氏醫館」裡所有的小藥童。
本來他想接下戰帖後,和百里長風斗上個幾回合,輸了後憑著他師尊和百里長風的交情,說不定他們換個名字他也會放他們一馬,可誰知道偏偏陳默回來的這麼早,偏偏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可是還沒等他再勸陳默,陳默身後一直在邊抓藥便聽他們說話的小藥童凌慶宇突然重重的將包好的一包藥材擲到了櫃檯上,有些怒氣道:「沈醫師都無法戰勝的人,誰還能贏?我看我們還是乘早改名,也省的受那份辱!」
凌慶宇十分看不慣陳默對待沈南之的態度,雖然說陳默是這間醫館的東家,可是這兩天要不是沈醫師在這裡撐著,說不定這間醫館早就被人算計去了!如今沈醫師處處為她著想,她卻還不領情,自以為是地還想和百里長風決鬥!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好嗎?難道百里長風還鬥不過一個和他凌慶宇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嗎?
雖然曾經有一段時間這裡盛傳陳默醫術高超之說,但是凌慶宇入醫館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陳默出手過,陳默也不經常在醫館中現身,所以久而久之,在凌慶宇等這幾個小藥童中,反而覺得沈南之才是他們真正的師父,此時見陳默對沈南之的態度如此惡劣,不由得怒從心起,想要為沈南之出一口惡氣。
旁邊幾個在做事的小藥童,聽到了凌慶宇的話,不由得對他心中極為佩服,居然敢得罪醫館的東家!不過說了他們不敢說的東西,真是太厲害了!
陳默緩緩地回頭深深地看了凌慶宇一眼,那一眼寒涼入骨,臉上雖然依舊沒什麼惱羞成怒的表情,可是就是能看得凌慶宇心頭猛跳!
瞬時間噤了聲,低下頭繼續做事,不敢再發表任何言論。
轉回頭:「後天我去應戰。」說完陳默便帶著春香離去,看都再未看一眼店裡的眾人。
待陳默走後,店裡面的氣氛才稍稍緩解了一點,沈南之可惜地歎了口氣走到凌慶宇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搖著折扇繼續做回他的做堂大夫。
凌慶宇心頭一涼,又有些摸不著頭鬧:他不就是說了句公道話嘛!難道有這麼嚴重嗎?難道那個陳默會辭退他?
一想到辭退,凌慶宇心中就一陣後怕,剛剛果然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和東家叫板!這下完了,要是真的被辭退了,這怎麼回去向族裡交代啊!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沈南之所謂的「好自為之」絕對比他所想到的、最嚴重的「辭退」還要嚴重許多。等到後來在經歷了眾多磨難時,回想起來那才叫真的後悔莫及!
兩日後,馬連鎮集市口。
按照西嵐國的規矩,若要鬥醫,必須在集市口大庭廣眾之下進行,讓所有人都做個鑒證,同時要讓當地的父母官做評判,最後斷定誰輸誰贏,讓每個人都心服口服。
這日一早,百里長風特意從上京都趕到馬連鎮。馬連鎮上的人只看見一亮非常豪華的馬車疾馳而來,先不說這馬車的外觀如何肆意張揚,就是那四匹用來拉車的馬,那可都是正宗的汗血寶馬啊!百里家族果然是西嵐國第一首富家族,瞧這氣派,這西嵐國上上下下,大小官吏沒一個能勝過的!
因為怕路上耽擱時間,百里長風倒是早了一點出發,沒想到一路順暢,到達集市口時,還早到了小半個時辰。不過這點等人的時間百里長風還是有的,乾脆就坐在馬車中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待著對手的到來。
劉其君也早早就到了集市口,縣衙役搬了一張椅子給劉其君坐下。
集市本就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聽說今天「陳氏醫館」和「百里醫館」要進行斗醫,所有人都激動了,紛紛奔走相告,不一會兒集市上就聚滿了人,都等著瞧好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百里長風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下了馬車,原本以為「陳氏醫館」的人必將已經在此等候了,沒想到環顧了一下四周,卻沒看到「陳氏醫館」中任何一人。
難道他們是要準備不戰而降?
百里長風微微有些不喜,這次大動干戈而來,就是要殺一儆百,告訴世人,能以姓氏稱醫館的,全天下也就兩家而已,不要什麼阿貓阿狗的都以姓氏取名字。沒想到那個「陳氏醫館」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到現在還沒來!
周圍的人不禁也開始議論紛紛,大家都在猜測著難道「陳氏醫館」這次真的是要不戰而降嗎?這也太有失風範了吧?在西嵐國,就算明知不敵,對手給你下了戰帖你也要接,也要去比!這不僅是對對手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眼看著就要到規定的斗醫時間了,就連劉其君都不禁為陳默捏了一把汗——難道此次真的就這樣了結了嗎?這未免太不像他所認識的陳默了!
可是只要再過一炷香的時間陳默等人再未到,那麼就要算百里長風贏了。陳默他們連應戰都不敢,等待他們的即將是什麼,也顯然不言而喻。
就在眾人失望間,只聽到一道女聲在人群中響起:「還請讓一讓,」陳氏醫館「的人來了!」
眾人一聽「陳氏醫館」的人來了,立即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頓時「陳氏醫館」的眾人就暴露在大家眼前:陳默、掌櫃的、沈南之和十個小藥童,一行十三人,浩浩蕩蕩而來。
百里長風見到「陳氏醫館」的人終於來了,捏著長鬚的手一頓,倨傲的臉上倒是閃過一絲意外,原本以為他們真不會來了,沒想到勇氣可嘉,還真出現了。不過嘛,就算是勇,也是匹夫之勇!
百里長風看向他們的眼神,彷彿就是在說: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幾個小藥童看到對方的氣勢,以及百里長風威嚴的眼神,早就嚇得不知所措,訥訥不語——這可是百里長風啊!西嵐國頂尖的醫術天才,從來都是望其項背,遙不可及的人物,今天居然就站在這邊!不由得,大家心裡是既害怕又激動,五味陳雜。
百里長風的小藥童湊上前指了一下沈南之道:「師父,這人就是邪醫沈南之。」
說完後就恭敬地退到一邊,不過那眼神裡透出的得意是怎麼也止不住:沈南之,你那天不是很牛氣嗎?不是嘲笑我醫術不精嗎?今天就來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醫術不精!
百里長風眼裡精光一閃,原來是老傢伙的徒弟,怪不得這麼橫!不過那個騷包樣,簡直就是和老傢伙一模一樣,哼,看著就來氣。
沈南之看到百里長風的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只好不情不願地從人群中走出來,朝著百里長風行了一禮:「見過世伯。」呸!什麼世伯,要是讓老傢伙知道他叫百里長風世伯,還不要宰了他!
百里長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沈南之:「小子長本事了!怎麼?準備好和我一戰了嗎?」這兩個人相看兩厭,俱都看對方極不順眼,不過卻又顧及面子,不好撕破臉皮罷了。
沈南之訕訕地一笑:「哪裡,我怎麼可能是世伯的對手!今天來迎戰的是我們的東家,陳姑娘。」靠,老傢伙明明知道他不及他,還在那邊假惺惺,果然和師父說的一樣,就是個老狐狸!
百里長風一愣,本以為今天和他比試之人就是沈南之,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難道小小一個馬連鎮上,還有這麼多臥虎藏龍之輩不成?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沈南之確實在杏林界也算是一號人物,等他們這些老傢伙退下來,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怎麼又會冒出個陳姑娘,這又是誰?
等將視線轉到站出來的一個小姑娘身上時,百里長風的老臉忍不住抽了抽: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一看就尚未及笄,臉上還帶著一些稚嫩之感,人也看上去嬌嬌弱弱的,這麼一個小姑娘,就是來和他比試的?這是說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說他們乾脆想要認輸所以隨便找個人來斗一下,然後就算是輸了,也會說他們派出的是個小姑娘,輸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想到第二種可能,百里長風倒是眼神閃了閃,若真是如此,倒也算有點成算。只可惜到了我手上,是絕對討不了好的!
陳默靜靜地站立在百里長風面前,臉色沉靜,既無慌張也無懼怕,彷彿眼前之人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陳氏醫館」的幾個小藥童心裡都極度不滿,若是讓沈醫師去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現在東家去,這簡直就是……
「你就是陳氏醫館的東家?」百里長風不屑地瞟了一眼陳默,就算你現在不動如山,倒時候等結果一見分曉,也能讓世人知道你只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陳默對待外人的時候永遠是一張面癱臉,百里長風想要用上位者之勢來壓她,那完全就是找錯人了。陳默在金鑾殿上面對元成帝都能面不改色,何況只是個區區百里長風?
「是。我就是東家。閒話少敘,我們開始吧。」
百里長風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這女娃是在嫌棄他囉嗦?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百里長風說話!瞬時,一張老臉變得鐵青,看向陳默的目光鋒利如刀,讓人膽寒。
眾小藥童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叫苦: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東家!這是要往死裡得罪百里長風啊!
劉其君聽到陳默的話,也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是知道陳默驗屍的厲害,可是這醫術是不是也和她的驗屍術一樣神乎其神,那就不知道了。
忍不住上前打圓場道:「咳咳,時間已到,要不我們就開始吧。」
西嵐國的斗醫自有其規則,一般分為三局兩勝,第一局比識藥,會命人拿來一百種藥材混合在一起呈上,比試之人須在一炷香時間內辨藥識藥,誰辨別出的藥材更多更準,便算誰贏。
第二局則是比問診。兩人同看一個病人,將病人身上的所有病症全都寫下來,而病人會在一開始便將自己身上的病痛全都寫下來交給仲裁之人,最後由仲裁之人將答案念出,評判誰是贏家。
第三局比藥方。一般而言,都是餵食兩隻家養的兔子同一種毒藥,一刻鐘後將兩隻兔子交給對戰雙方處理,誰能將兔子救活,就算誰贏。
這三場比試,幾乎將一個醫者所有的本事都展現了出來,從基本功到望聞問切再到最後的實踐治療,若是誰能勝出,那也必是醫術確實高過對方,毋庸置疑。
很快兩名衙役各捧了一盒草藥端了上來,放到事先準備好的桌子上,陳默和百里長風兩人已經在桌子後面站定,等到劉其君將一柱香插上後,比試正式開始。
陳默眼睛一掃,這些藥材已經被完全混在了一起,而且好多種是十分相近的藥材,若要找全,確實十分不容易。
卻看見百里長風運指如飛,每每找到一樣,便飛快地報上名字然後扔給身後的小廝,讓他記下,短短數十秒的功夫,他已經找出了十多種藥材,本事果然不小!
陳默也立即低下頭開始分揀藥材,「陳氏醫館」的小藥童瞬時間眼睛就亮了:原本以為醫術了了的東家,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手!就那個分揀藥材的熟練度和速度,都是他們所望塵莫及的啊!
可是當他們看向百里長風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驚駭了:半柱香的時間都還沒有過,他已經分揀了一大半的藥材了!
其實若是在天朝,陳默要做到百里長風這樣的速度完全就是輕而易舉之事,她從小就被外祖父佈置分揀藥材的作業,甚至到最後,就算閉著眼睛,光用手摸就能知道是何種藥材。
可是這裡不是天朝,這裡的許多藥材雖然藥性可以和天朝的有些藥材相互取代,但是卻易名易形。雖然陳默已經用著驚人的速度去記憶這些藥材,但是比起在西嵐國活了大半輩子,天天和藥材打交道的百里長風而言,還是差了許多。
「好了。」百里長風挺直身軀,淡淡地朝劉其君說道,但是眼神裡的倨傲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天哪!這一炷香的時間還沒到啊!」在場看熱鬧的眾人都紛紛驚呼起來,大家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百里長風身上,只有沈南之的目光落在了還在那邊不停分揀的陳默身上:明明知道敗勢已定,她卻還不服輸,緊咬著唇角不斷地進行判斷、思考,小嘴裡不停地吐露出一個個藥材的名字,雖然已是深冬,可是她的額頭上還是泛出了晶瑩的汗珠,順著側頰滾落了下來,也忘記了擦拭。
這般認真、這般努力!彷彿全世界都在為另外一個人瘋狂的時候,她卻還在那邊固執地做著自己的努力,即使知道要輸,也要用盡自己的全力。
這樣的陳默,讓沈南之的心狠狠地悸動了一下。
最後陳默在一炷香剛剛燃完的時候也將藥材全部分揀完畢,挺直起身體,靜靜地站立在一邊,等著裁判做最後的裁定。
最後的結果,百里長風未花完一炷香的時間,分揀完所有一百種藥材,而且每種藥材無一差錯。而陳默,花了一炷香時間分揀完所有藥材,錯3處。
誰勝誰負,已見分曉。
在場的眾人都為百里長風激動了起來,紛紛高呼「百里醫館」的名字。「陳氏醫館」中人紛紛面如土色,垂頭喪氣。
只有陳默和沈南之兩人,表情絲毫未變,就這樣看著百里長風在人群中享受那種榮光,不動聲色。
很多時候,人們總會忘記,陳默雖然用了一炷香時間,錯了三處,可是她這樣的速度和準確率在西嵐國,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到?又有幾個人能在如此年紀做到?
恐怕,就是百里長風,在陳默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做不到吧?
不過世人總是只看到眼前的榮譽,卻看不到後面的新人正以一種勢不可擋之勢,大步前行,直到——超越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