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奇怪地抬頭:「為什麼要救?」
陳默給自己的定義從來就不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雖然當時在趙家村治癒過不少村民,但是那時對於陳默而言都是生計所迫,至於唯一一次出手救了一個孩童,那是出於對孩童的憐憫。
陳默成長於21世紀的天朝,人情淡漠,周圍的人都信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各人自掃門前雪。在陳默心中,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而她自己也向來不求人,也不會去想著做個好心人。
況且,這樓下的事情,真的只是食物中毒那麼簡單嗎?雖然陳默不知道裡面的底細,可是總覺得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別人或許會用偽善的臉遮蓋自己冰冷的心,但是陳默不會,所以直白到近乎殘忍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春香被陳默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她一直覺得自家小姐雖然冷冰冰的面無表情,但是內心中卻是個古道熱腸的大好人,村人低賤,小姐卻待他們平等,奴婢低下,小姐卻待我如姐妹,為什麼此刻卻變得這麼冷漠了呢?
「因為小姐在春香心裡一直都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人。」陳默問得認真,春香答得也認真。
陳默杏眼微張,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她第一次在春香面前露出這種表情,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一向被人稱作為「冷血法醫」的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人如此看待,最重要的是春香的眼中充滿了信任和期待。
這種眼神暖的可以熨帖人的心。
陳默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心有些震動!
「啪」地一下扔下筷子:「那還等什麼,人都快死了還怎麼救。」說完便起身下樓。
春香開心地抿嘴一笑,趕緊跟上——就說小姐是個大好人了!
「你們快讓一讓,我家小姐能救人!」一樓中間被圍了個水洩不通,陳默兩人根本擠不過去,春香只好扯開嗓門大喊了一句。
一聽能救人,眾人連忙往兩邊閃去,空出一條道來,等到定睛一看,卻是兩個年紀尚輕的小丫頭!
頓時周圍噓聲一片。
夏大夫有些不滿地看著已經走上前來的陳默和春香:「小女娃別處去玩,不要到這裡搗亂。」看那個走在前面的陳默穿著打扮應該是哪家的小姐,卻是個不懂事的。
陳默懶得和他分辨,這人看樣子是耽誤不起了,立馬湊上前去查看,春香狠狠地衝著夏大夫瞪了一眼——敢說我家小姐本事不行的,才是沽名釣譽之輩吧!
看來我們春香同學已經完全淪落為陳默的骨灰級粉絲了。
那名婦人剛剛已經聽到夏大夫給自己丈夫判了死刑,現在有個姑娘說能救,才不管是不是年幼,只是站在一邊急切地看著陳默。
夏大夫有心想拉走陳默,可是看她一副望聞問切都很規範的樣子,倒是不像是在開玩笑。
陳默看了一眼飯桌,心裡稍稍有了點打量,開口問道:「你家夫君在中午之前可還有吃過什麼東西?」
婦人不敢不答,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道:「就今早吃了兩個肉包喝了一壺茶,沒其他的了。」
陳默微微蹙眉:「沒其他的了?再想想。」
「對了,我今天早起難受,吃了幾個梅子,我相公好玩也吃了幾個。」婦人再一思索,突然想到了這茬。
「你家相公是食物中毒,吃了梅子之後又吃豬肉,這是相剋的食物,輕則昏迷,重則死亡。」陳默說完,唬的在場之人嚇了一跳,沒聽說過吃點這種平常的東西都會讓人死的啊?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倒是夏大夫滿臉驚愕地看向陳默:這,這小丫頭竟然還懂食物相剋之道?當年他的師傅有略略提起過幾種相剋食物,他對於此道也研究不深,今天居然碰到一個高手了!還是個這麼年輕的高手!
「春香,針灸。」幸虧春香有個貪財的小毛病,覺得這銀針是實打實的銀子做的,而且所耗人力不淺,所以總是習慣貼身攜帶,這次倒這能救這人一命。
陳默迅速地紮了男子頭上的幾個大穴,逼迫男子幽幽醒來,然後對婦人命令道:「將筷子擱置到他喉間,催吐!」
婦人見丈夫被這女孩紮了幾針就醒了過來,立即將陳默地話當聖旨似的聽從,男子被這麼一折騰,立即嘔吐起來。
吐完之後男子奄奄一息地倒在婦人懷裡,但是明眼人一看這男子的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青的那麼嚇人了——看樣子是撿回了一條命了!
眾人都十分驚奇地看著陳默,此時的西嵐國會針灸的人少之又少,普通人連聽都不曾聽過,此時見陳默拿個針一樣的東西一扎,這人就醒了,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神醫啊!
陳默不理會眾人驚歎到極致的表情,依舊面癱著一張臉問掌櫃的要了紙筆開了一張後續調養的方子,夏大夫不死心地湊上前看,這一看才徹底地心悅誠服了!
這個小女孩還真真是個高手,開出的房子既能清熱解毒還能調養脾胃,就是他行了幾十年的醫,也開不出這樣的方子,只是這藥效過輕了一點,治療效果要放緩許多,本著不恥下問的原則,夏大夫還是問了出來。
按說這種問題從醫家來說是不該問的,因為在這個年代,每個醫者都有自己的門派,或繼承家族、或繼承師長,若是貿然相問別人的方子,這是非常忌諱的一件事。
但是這夏大夫夏滿天生性豪邁耿直,在醫學上的鑽研精神那是一等一的強,經常會問同僚一些方子上的問題,有人心情好便會說,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吃閉門羹,夏大夫倒是呵呵一笑,依然固我。
幸虧陳默從來不是藏著掖著的那種人,對於在學問上向她求教的人,她總是非常有耐心:「按理說一般人吃了梅子和肉也不會像他反應這麼大,要到休剋死亡的地步,只因為這人是罕見的過敏體質,」陳默頓了一下,想到這裡似乎沒有過敏一說,又主動解釋道:「過敏體質就是指有些人對某些食品或藥物特別敏感,一吃就會發生症狀。所以對這種人下藥,一定要特別小心,不能過重,否則會反噬,反而加重病情。」
陳默的一番解釋令夏滿天如醍醐灌頂,對陳默小小年紀竟懂如此多的醫理知識而欽佩不已,忍不住退後三步,深深作了一個揖:「剛剛多有得罪姑娘,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姑娘海涵。」
陳默連連避讓,最不能適應古人的這種禮節了,又不知道如何說話,倒是春香最知道她的主子,連忙將人扶起。
被陳默救的夫妻二人對著陳默又是一陣千恩萬謝,又硬塞給了陳默百兩銀子才被攙扶著離開了酒樓。
眾人見沒有熱鬧看了,便也都紛紛讓開,可是還是忍不住地時不時地看向陳默,心中好奇地不得了——沒聽說過這運安城裡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美人神醫啊!
樓下的一幕幕,都被五樓包間裡的人看的一清二楚,看到那夫妻兩人什麼事都沒有地結伴離去,突然惱恨地將手中的酒杯「啪」地擲到了地上,頓時酒杯中的陳年佳釀在包間裡瀰漫了開來,香甜的酒氣卻熄滅不了那人的惱恨。
「好一個陳默!竟連連壞了我兩樁大事!看來不動點真格的,倒是讓什麼跳樑小丑都能在我面前蹦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