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易好像陷入了一場深度睡眠,五年來第一次睡的這麼踏實,沒有練功,沒有上官徹的嘮叨,甚至連普通的夢都沒有做一個。
再醒來已經是三天以後,睜開眼,便看到醫院雪白的屋頂,之前那種時常折磨他的頭痛已經徹底消失,大腦萬分清明,連帶著整個人都輕鬆極了。金易撐著床緩慢地坐了起來,發現四肢有些乏力,人軟綿綿的,深呼吸,感覺身體好像發生了某種變化,和以前不大一樣了,有種很……很安靜的感覺。
對,是安靜,原本蟄伏在體內的,關於上官徹的氣息完全不見了,埋藏在氣海的內力彷彿也不知所蹤,整個身體空空蕩蕩的,有種想要飄起來的感覺。
這感覺讓他有點不爽,彷彿一直背著石頭在鬧市行走的人,有一天忽然孤零零站在曠野裡,安靜的簡直不像話。
我這是怎麼了?金易捂著額頭努力回想著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和古晨來參加內部審查,依次上場作證,然後審查結束,嚴一傑被槍擊,兇手自爆,再然後……對了!失蹤很久的上官徹出現了,好像還說了件什麼事,很重要的事。
可是他到底說了什麼呢?金易兩手抓著頭髮拚命想,卻想不起來,依稀只記得什麼腎好,最後一次機會什麼的。
手指上的探頭因為他的動作掉下床鋪,床頭的機器發出急促的鳴叫聲,幾乎是同一時刻,病房門便被人通一聲推開開,古晨急匆匆跑進來,後面跟著眼圈紅紅的金磚。
「金易!金易你醒了?!」古晨臉色憔悴,見他坐著驚喜萬分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天哪你怎麼樣?頭還疼嗎?」
「媽媽媽媽!」金磚掙扎著爬上病床鑽在金易懷裡,小胖手抱著他的脖子哭的稀里嘩啦,「他們都說你要變植物人啦,像竹子一樣不能動咧,嗚嗚嗚——我才不要竹子呢我要媽媽,我以後再也不喜歡熊貓了哇哇哇哇……」
「別哭了別哭了,我沒事啦寶貝,你可以繼續喜歡熊貓。」金易被兒子抱的喘不過氣來,還好古晨及時將兒子從他身上扒了下來,道:「你可嚇死我了,一頭栽倒就再沒起來,送到醫院,所有檢查都做了,可連最權威的醫生都查不出什麼問題來,用藥都不知道要怎麼用,昨天陳向東說會不會是丟魂了,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已經叫十七去請巫醫給你跳大神了。」
「不、不用了吧……」金易沒想到他這種人也會相信巫醫啥的,可見確實是被自己嚇的方寸大亂了,心疼地摸摸他憔悴的面頰,道,「我好像就是睡了一覺,現在人很軟,飄飄忽忽的有種武功全廢的感覺——你是不是幾天沒睡了,去休息一會吧,我沒事了應該。」
「我不睏,等會叫醫生給你再做做檢查,覺得飄忽應該是沒吃飯的緣故,一直注射能量人一定不舒服,一會我給你煮點稀飯來吃好了。」
「好。」金易坐了一會就覺得累,剛想躺下又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來,「對了嚴一傑怎麼樣?」
「他……」古晨的表情有點古怪,斟酌了一下措辭,道,「他的狀況比你更奇怪。」
「啊?他沒死?」
「照理說,他是絕對活不成的,你知道,那個位置是心臟正中心,一般人中槍幾秒鐘內就徹底死亡了。」古晨指了指自己胸口,「當時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可送到醫院奇跡居然發生了——雖然他心臟不跳,但大腦還在運轉,身體其他器官也有微弱的反應,醫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給他換了個人工心臟,24小時光大手術就做了四台,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現在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裡沒有醒來,不過醫生說狀態很穩定,應該隨時可能會醒。」
金易目瞪口呆望著古晨,腦子裡飛快地轉著,斯巴達了半天,忽然一躍而起:「我要去看他!」
「喂喂!你給我站住——」古晨嚇了一跳,金易跳下床快走兩步,腿一軟出溜了下去,被他及時接住了,「你瘋了啊,剛醒過來就亂跑。」
「我要見他,這件事非常重要,你你你快帶我去。」金易掙扎著往門的方向爬,古晨沒辦法只好將他抱起來擱在輪椅上:「怕了你了!我帶你去,不過只能呆一會,你還得去複查身體呢。」
「我很好,腿軟是餓的,一會吃碗麵就好了。」金易被內心的猜測折磨的兩眼發光,恨不得馬上見到嚴一傑,一路催促著古晨,很快就來到了心外科重症監護室。
嚴一傑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蓋著白色的被單,渾身都插滿了各種儀器和管子,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還活著。
「我要和他單獨呆一會。」金易央求地看著古晨,「很快,你在外面等我好嗎?」
古晨猶豫了一下,點頭,大手在他肩頭按按:「有不舒服馬上叫我。」金易點頭,古晨退了出去,隔著重症監護室的透明牆遠遠看著他們。
金易撥著輪椅靠近嚴一傑的病床,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看不出個所以然,小心地掀開被單一角,右手四指輕輕搭上他手腕,感覺他的脈搏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一下一下,顯然生命力十分頑強。
金易的手往下滑,與嚴一傑十指交握,輕聲叫了聲:「師父……」
嚴一傑沒有動,隔了大約有一分鐘,就在金易失望地要鬆手的時候,他的拇指忽然輕輕一抖,接著,眼睫也顫了一下。
「師父?教主?上官徹?」金易小聲而急切地叫著這些熟悉的名字,隔了少頃,嚴一傑的手慢慢收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監控心跳的機器發出「嗶——」一聲輕響,顯示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從每分鐘三十幾次一下跳到了六十幾次。
「師父!師父真的是你?!」金易激動地提高了聲音,嚴一傑的眼瞼抖了兩下,緩慢張開,灰藍色的眼珠僵硬地轉動了一下,慢慢將瞳孔的焦距對準在了他的臉上。
然後他說:「啊!賢徒!」
四目相對,一片沉默。
雖然早就猜到這樣的結果,可真看到上官徹以這種方式出現在眼前,金易還是感覺難以接受,足足瞪了他有兩分鐘,才結結巴巴道:「師師師父,真的是你啊……」
嚴一傑熱淚盈眶,道:「賢徒,真的是我啊,真沒想到我們還有用這種方式說話的一天,天可憐見,終於讓我奪舍成功,重見天日了!」
這一刻,金易的心情那是相當的複雜,已經不能簡單地用「高興」或者是「意外」來形容了,只能僵硬地握著他的手就這麼坐著,於是師徒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一時竟無語凝噎
「能真實地感受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曾經的嚴一傑,現在的上官徹兩眼發光地四下張望,像看情人一樣溫柔地掃過監護室裡冰冷的儀器,「原愛未來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啊,以前都是通過你的眼睛看,現在自己看,還真是……很科幻啊。」
你的用詞也很科幻……金易有點無語,鬆開他的手,想到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師父,現在你佔用了嚴一傑的身體,那嚴一傑呢?他的靈魂呢?」
「誰知道呢。」上官徹聳聳肩,一臉「管他去死」的表情,話說在一向陰鬱的嚴一傑臉上看到這種脫線的表情還是比較違和的。
「死了嗎?魂飛魄散?消失了?」金易急切地追問道,問完心忍不住抖了一下,雖然他一直不大待見嚴一傑,但還遠沒到盼著他死的地步,再說他就是有點中二,也沒犯什麼非死不可的罪孽啊。
「怎麼你很關心他嗎?」上官徹皺了皺眉,道,「賢徒你還真是個聖母,在依達星他可是差點害得你被傀儡殺了啊。」
「那不能完全怪他,再說他這不是沒死麼?」金易問,「他真的就這麼消失了嗎?還是像我一樣被你佔據了身體,靈魂和你共存在一起?」
上官徹搖頭道:「沒有,這個身體裡現在只有我,他的靈魂已經被我趕走了。」
「趕走了?怎麼趕走了?不是他死了你才佔據他的身體的麼?」
「我是在他臨死前一刻進來的,如果他真死了這個身體就不能用了。」上官徹道,「自從你體內修練的乾坤陰陽**突破第七層,我的封印就被解開了,但當時沒有合適的身體讓我佔據,所以我不得已只能暫時蟄伏在你體內,不過這種狀態很難持久,我堅持了這麼久,最近已經到了極限,再不找個身體奪舍就要魂飛魄散了,還好嚴一傑及時掛了,真是阿彌陀佛。」
「你你你不是隨便找個身體就能用的嗎?」金易問。上官徹瞪他一眼,道,「哪有那麼容易,健康的活人是很難被奪舍的,最好的奄奄一息的人,或者體弱多病的人,可是你瞧瞧你最近接觸的都是些什麼極品,你老公就不用說了,將軍府的人一個比一個強,連管家都身體好的要命,還有那兩個黑客……唯一比較弱的就是金磚了,可那是我孫子啊我怎麼捨得!唉,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以為以你的資質不會這麼快就衝破第七層的,也沒來得及讓你提前給我準備個植物人啥的。」
這玩意要怎麼準備啊,買又沒出買,換也沒處換的,金易默默擦汗,難道要去醫院偷個植物人出來嗎?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對嚴一傑的身體非常滿意,非常!」上官徹讚歎地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一臉驚艷享受的表情,看的金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摸了半天他咂咂嘴,安慰金易道:「反正我不奪舍他也是個一死,現在我替他活著,也算是幫他了,至於他的靈魂,飛到哪就不好說了,也許一直飄著,也許佔據了別人的身體,誰知道呢。」
這樣好像是比徹底死了好一點呢……金易默默安慰自己,就像自己一樣,要不是有上官徹,早就被折凳拍死在烤肉攤上了。雖然嚴一傑的身體和靈魂分開了,總比一起掛了的好,如果能命大像自己這樣穿越時空重活一次,也是他的造化。
作者有話要說:連載四個月,本文進入了完結倒計時,有點捨不得。
完結後會寫一些番外,希望看哪個角色哪對cp的番外,請在最近兩章留言,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喲~已經決定的有金磚vs二舅,木呵呵很有愛啊,請不要大意的要求吧,越離譜越好啊哈哈,貓叔愛挑戰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