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四周異樣的眼神,我旁若無人的回滿園了。
「姑娘,我們要收拾行李嗎?」杏兒小聲的問道。
「當然,去收拾吧。」
杏兒聽了,沒有立馬走開,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
「怎麼?」我還沒見過她有這麼小心的時候。
「姑娘,您……您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沒有,我心情挺好的。」能不好嗎?出了口惡氣。
杏兒聽了,才鬆了口氣。笑道:「剛才您把杏兒嚇壞了,當時您越笑,杏兒心裡越毛。」
我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又沒做錯事,怕什麼?」
「不是啊,剛剛您生氣的樣子鎮住了所有的人,連老爺都不敢幫那……那女人。杏兒只是個奴婢,怎麼可能不被你鎮住?」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笑嘻嘻了。什麼不敢幫?蕭正他恐怕是沒有借口幫吧,或者也對她看不下去?借我的手,整整她?誰知道呢?我沒心情猜蕭正心裡在想什麼。反正再過不久,就要回廣州了。
我啼笑皆非的搖搖頭,為自己辯白幾句,「那不叫鎮住了所有人,那……那應該叫邪不勝正。懂嗎?」
「嘻,懂了。」杏兒偷笑不已。
「去收拾吧,盡早把東西整理好。跟茶花她們也說一聲。」我說道。
「是,姑娘。」
「妹妹,你回來了?」李秋芬和茶花她們都過來,驚訝的看著杏兒在打包行李,「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
「嫂子快坐。」我忙請她坐在榻上,「茶花,阿惠,都去整理東西。」
「是。」兩人雖不知原由,但還是很高興。急沖沖的整理東西去了。
「妹妹……」
「嫂子,我準備回廣州去了。」我說道。
「什麼?老祖宗不是讓你在長安住下,再也不要回廣州去了嗎?怎麼突然……這……生什麼事了?」李秋芬急了,不住的追問。
「嫂子,這事你別管了。我自有打算。」
「可是……你哥知道嗎……」
「妹妹。」蕭以暉的聲音傳進來。
「哥。」兩人連忙起來,蕭以暉氣急敗壞的說道:「妹妹,你怎麼讓人在收拾行李?」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想回廣州住。這裡不適合我住。」我說道。
「胡說什麼呢?父親沒生你的氣,你為什麼還要賭氣回廣州呢?」蕭以暉的汗都急出來。
「哥哥,我沒賭氣,這裡真的不適合我住。」我說道。
「什麼叫不適合你住?這是你的家啊,怎麼會不適合你住?」
「從我七歲離開時,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廣州那裡才是我的家。」見他急著想反駁,我朝他笑笑,繼續說道,「這裡不論何時,都會勾心斗腳,不死不休,我不喜歡這種生活,太累了。人累,心也累。我想過那種自由自在,隨心的日子。陪著自己的家人朝起暮落,閒看雲卷雲舒。」
聽我這麼一說,他們夫妻靜默半天,蕭以暉才道:「這種日子聽著是覺得舒服,妹妹想走,有沒有想過祖母大人可會同意?她這些日子幾乎把你放在第一位,你怎麼捨得離開呢?」
「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聚散離合,人之常情。」要走的人總會走,要留也留不住。
「祖母不會捨得讓你走的。」蕭以暉肯定的說道。
「祖母捨不得,我還是要走的。至於脫身之法,我已經有了,你們就不用費心這個了。哥哥嫂子,你們想不想跟我走?離開這裡?」我準備和他們夫妻好好談談,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神情複雜,蕭以暉道:「我雖然很嚮往妹妹說的那種日子,可惜我是過不了這種生活,我必須肩負起整個蕭家。走不了的。」
他的語氣極為有力堅定,神情肅穆,我暗歎了一口氣,知道無法再勸。「那嫂子和綿兒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離開蕭家和你哥哥呢?」李秋芬驚訝的說道。
「可是你肚中的孩子呢?你能保證這個孩子能平安的生下來嗎?」我直入重心,他們現在最擔心的應該是這個孩子,在蕭家沒有第四代男丁的情況之下,這孩子意味著什麼?他們比我更清楚。他們也不能保證這個孩子能萬無一失的生下來,平安長大。
聽我這麼一問,蕭以暉狠狠擰緊了眉心,李秋芬抱著肚子,不安的護著肚中的孩子。不安緊張的氣氛迷漫於整個室內,三人相對無言。
「妹妹,你先休息吧。」蕭以暉最後說了這句,默然的離開。
看著他們蹣跚沉重的背影,我的心裡沉甸甸的,二年,還有二年,整個大唐就要戰亂了,那時整個社會動盪不安,兵慌馬亂的,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他們會不會被戰亂輾成泥,成為安史之亂的陪葬品呢?在歷史洪流面前,個人的力量根本是不足為道。再強悍的家族都會在洪流中消亡,更何況是人呢?我一個小小的弱女子,什麼也做不了,能做的只有將自己的親人拉離戰場。可是如果他們不肯離開,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一夜沒睡好,早上眼睛有些腫,杏兒邊擔憂的看著我,邊替我梳頭。
「行李收拾好了嗎?」
「好了。姑娘。」
茶花捧了托盤進來,在一邊的茶几上擺開早點。
我胃口極差的喝了口清粥,「你們也吃吧,我沒什麼胃口。」
「姑娘,再沒胃口也要多吃,等會還要去老夫人那裡請安。」茶花擔心的勸道。
我捏了捏眉心,真是頭疼,哎,等會還有得麻煩。硬是吞下了一碗粥,才起身去竹院。
規規矩矩的跟蕭老夫人請了安,就被她招著坐到她身邊,全然不顧那些嫉妒的眼神。
「玉兒,聽說你昨天受委屈了?」蕭老夫人問道,咦,怎麼是這樣,不是應該說我昨天突癲狂,大鬧了一場嗎?
「玉兒沒有受委屈,只是玉兒在這裡住的太久,想回廣州了,請祖母恩准。」我輕聲說道。
「這是怎麼說的?」蕭老夫人的臉色變青了,「是不是讓玉兒受了委屈,玉兒別難過,祖母會為你作主的。」
「祖母,何必為了我這個蕭家趕出家門的女兒,鬧的家宅不寧?玉兒願意平息紛爭,不想再生事了,祖母,您就放我回去吧。」我眼含熱淚道。
蕭老夫人勃然大怒,霍的一聲站了起來,叫道:「是誰敢這麼大膽,居然敢這麼說話?」
來請安的其他蕭家人都被嚇到,連忙跪下,請老夫人息怒。蕭老夫人不勝怒火,依然問個不休。我低著頭,跪在地上,不肯說什麼?
「老祖宗,請息怒,都是兒媳不好,沒有管理好後院,才會惹出這種事來,請老祖宗不要動氣。」曾氏不住磕頭。
「昨天的事生在你院中,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蕭老夫人指著曾氏問道。
曾氏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把蕭老夫人氣的火冒三丈,不住的抖著手,「這些年,都怪我老糊塗了,不管這些後院的事,弄的這些女孩子們都成什麼樣子了,沒有一點女孩子的嫻淑文靜,整天就知道梳妝打扮,爭強好勝的,都沒有一絲體統,現在居然還被休回家,簡直丟盡我們蕭家的臉面。她還有臉回家哭訴,還敢讓她父親給她討公道。她還要不要臉?她自己不要臉,我們蕭家還要臉,來人,去把她叫來。」
眾人的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太好了,蕭似風她也得意的夠久了,以為自己是長女,又極得父親的疼愛,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總是趾高氣昂的,一雙眼只會朝天看,哼,她也有倒霉的時候。
不一會兒,臉上包著白紗的蕭似風被叫來了,她怯生生的跪在蕭老夫人面前,小聲的請安。
「你到底做了什麼?被你夫家休了回來?」蕭老夫人怒道。
蕭似風眼眶紅了,淚水流下來,哽咽不語。
「哭什麼?有什麼哭的?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如果文家虧待了你,我拚著這張老臉,為你討個公道去,如果你做錯了,丟了蕭家的臉,你也別想留在蕭家了。」蕭老夫人字字清晰的說道,我暗中點點頭,這處事果然極有章法,極為公道,不論走到哪裡,都站的住腳。
可蕭似風卻像見了鬼,臉色刷的白了,緊閉著嘴,不肯說。眾人見了,自然心知肚明,老祖宗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還不敢開口。那她肯定是做了天大的錯事,才會被休的。
蕭老夫人扶著小丫環的手,顫顫悠悠的,等了半響,都沒等到答案,不由的怒了,「既然如此,你就走吧,不要留在蕭家。」
「祖母,你讓我去哪裡啊?文家把我休了,已經回不去。這裡是我的娘家,您不讓我待,我能去哪裡?祖母,您大慈悲,不要趕我走。祖母……」蕭似風痛哭流涕。
「這是你的事,做錯了事,就要受懲罰,這個道理你到現在還不懂嗎?」蕭老夫人教訓道。
「不要……不要……祖母,我什麼都沒有了……,你不能趕我走,我可怎麼活啊,嗚嗚嗚嗚……」
第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