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白上前緊緊的摟住了沐思語,今日這婚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結了。可是他卻不能讓沐思語繼續鬧下去了,不然只怕他真的保不住她。
「小木頭,你乖。我不娶她,不娶她。你乖,先走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唐逸白不住的安慰著沐思語,希望她能先離開。只要她走了,就是再重的責罰,他也願意承擔。
沐思語冷笑了起來:「我還能信你?把我騙去迷迭谷不就是為了要娶她?你若是一早下定了決心不娶她,又何來的這一場婚禮?唐逸白,我將真心付你,你卻瞞騙的我好苦。若是今日我沒有趕回來,是不是就要尊她一聲皇妃了?」
唐逸白聽到沐思語的話,心中痛的像是被撕裂一般,他顫抖著雙手,想要把已經掙脫的沐思語拉回自己身邊,卻被沐思語一把掌打了下去。
沐思語雙眸含淚,卻硬撐著不讓眼淚流下來:「我說過,一世一雙。我說過,你若敢娶別人我就殺了你們。我說過,在這個世界你是我最重要的牽掛。你都忘記了?」
唐逸白搖著頭道:「不是的,不是的,小木頭,我記得的,我記得的。是我昏了頭才會想出蒙騙你的法子,你聽話,先走吧。晚點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到時候就是你要打要殺,我都任由你處置。」
這一刻的唐逸白,是什麼也顧不上了。他怕白昊天動怒要了沐思語的性命,更怕沐思語就此傷透了心離他而去。他不能沒有她啊,是她在自己最無助最寒冷的時候溫暖他的心,是她為了自己吃盡了苦頭,更是她拿走了他的心,再也要不回來。
沐思語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唐逸白不肯跟她走。還一直讓她離開。怒火已經燒燬了她所有的理智,在她看到唐逸白一身紅衣的站在那裡時,她就已經發狂,再也不是她了。
無論是不是白昊天的逼迫,若是他不願,又有誰能逼得他穿上這身喜服?更別說他一早便騙的自己去了迷迭谷,分明就是要支開她。
心灰意冷的沐思語仰著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三皇子且放心,我會走的。我不會繼續打擾三皇子的婚禮,只是等我說完這一句話。」
沐思語抬手輕輕抹去了眼淚。一臉冷笑著看著唐逸白:「這麼多年承蒙三皇子照顧,又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可是我也救過你,所以今日咱們就當兩清了。從此你我各行其路。三皇子自管去娶公主吧。」
沐思語說完轉身便向院中走去,卻發現出去的路並無一個侍衛。走出房門才知道,為何之前只得那麼幾個侍衛去拿她。原是呼延寒夜已經把院中的侍衛放倒在了地上,此刻正與幾名白昊天的暗衛纏鬥在一起。
她的心中更覺得寒涼,連呼延寒夜都肯為著自己公然對上白昊天。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唐逸白卻只是讓她走。好吧。那她走就是了。
多日來的晝夜奔襲本就讓沐思語疲累不堪,今日前來也完全是靠著藥力硬撐。此刻她突然覺得那些疲憊猶如千斤巨石壓向了她,讓她的腳步都輕浮了起來。可是她仍一步步的向外走去,就是離開,她也要走的有尊嚴。
這時慕容傾月站起身來,怒喝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我們北夏皇室當成了什麼?命人傳御林軍前來緝拿此女。」
立刻有人快步出了門,不出半刻。整個三皇子府已經被御林軍圍了個水洩不通。這個時候沒有人想過為何御林軍會來的如此之快,大家的心思全都被沐思語的緊緊抓住。有人為她捏著一把冷汗,更多的卻是像是看笑話一般等著她血濺當場。
在座的很多人也是見過天宗公主的,可是如今皇上都否定了她的身世,又有誰不怕死會站出來為她說上一句話。
秦軒再也坐不住了。他剛想上前,白昊天突然怒瞪著他道:「沒有朕的旨意。我看誰敢妄動。」他這一句話,看上去是說秦軒,卻也是對著外面的御林軍。
雖然沐思語的行為讓他氣的發狂,但他畢竟經歷過無數風浪,只消一刻便冷靜了下來。沐思語既然公開了自己的天宗公主的身份,那他還真是殺不得她。而未經自己旨意就迅速前來的御林軍,更加證實了慕容傾月謀反之心。白昊天凝神思量了起來。
唐逸白本想跟了沐思語出去,卻被慕容傾月的話驚到了。立刻跪地對白昊天說:「父皇,是兒臣辜負了她,還求父王饒她一命。」說完又狠狠的磕了三個頭,才起身追了出去。
隨著唐逸白跑出去的,還有已經自己扯掉了蓋頭的風陌芸。
風陌芸竟然比唐逸白的速度還要快,她心中恨死沐思語了。自己本該是一片喜樂的婚禮,被她鬧成了這個樣子,她真是恨不得把沐思語千刀萬剮了才解氣。
在聽到二人對話的時候,風陌芸就已經知道自己被這個女人騙了。難怪唐逸白會心心唸唸著這個人,原來真實的容貌竟是如此美艷俏麗。那麼她就更加容不得沐思語了。
風陌芸不待唐逸白過來,快步上前一步,一把扯過了沐思語的衣襟,冷喝道:「好大的膽子,敢來鬧本宮的婚禮。」
說完,她用盡了全力,一耳光狠狠的甩在了沐思語的臉上。
沐思語本就已經力竭,更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來人。加之風陌芸是快步上前,這一下又是牟足了力氣,故而整個人重重的撞在了院中宴席的木桌上。一桌子的酒水碗盤都被她這一下,撞到了地上,碎成一片狼藉。
唐逸白見沐思語摔倒,忙快步上前扶起了沐思語。見到的卻是沐思語一臉的冷汗。沐思語緊咬著雙唇,硬生生承受著腹部的劇痛。而比身體更痛的,是她的心。不覺之中,已是淚流滿面。
唐逸白想不到這一摔竟能把她疼成這樣,心中又是不解又是心疼,剛想開口問沐思語摔到了哪裡。卻見沐思語拔下了鳳頭釵,狠狠的扎進了自己的手臂。
頓時唐逸白鮮紅的喜服上便染滿了鮮血,那血把整條袖子都染成了暗紫的顏色。風陌芸剛想上前查看唐逸白的傷勢,卻被呼延寒夜一把扯到了一旁。
沐思語此刻已經顫抖的猶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臉色蒼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眉頭緊皺的看著唐逸白。眼中卻已經再沒有任何的委屈和不捨,有的只有恨。對他的深深恨意。
唐逸白捂著自己的傷口,被沐思語的眼神嚇到,生生後退了兩步:「你就這麼恨我?」
沐思語輕搖了兩下,用手扶著桌面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冷著聲音道:「既然說要兩清,那便清個乾淨。你的愛妃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卻不能殺了她為我的孩子報仇。所以只有傷你一臂,還我孩子的命。」
說完沐思語轉過身,強撐著向前走了一步。唐逸白這才看到沐思語雪白的裙底早已是一片鮮血。那觸目驚心的血紅,像是要把他的雙眼都刺盲一般。
孩子?什麼孩子?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難怪她摔了一下會疼成那樣,原來竟是掉了孩子。唐逸白突然痛恨起了自己。為什麼會畏懼了白昊天,讓他們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那個孩子,是他和他的小木頭的啊。是他不知道盼了多久才盼來的。
唐逸白含著淚想要上前去扶沐思語,可是沐思語突然回過了頭,冷冷的說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這個懦夫,懦夫。三皇子,哈哈哈哈。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周全,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我說過,我們從此恩斷義絕,恩斷義絕。」她的前面半句,還是硬撐著保持冷靜。可是說到孩子,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一字一句全是含血的哭喊。
沐思語的身體隨著那孩子的離開,那些血液的流失,一點點的變的空洞。她的心也像是一瞬間破了個大洞似的空無其他。小腹傳來的劇痛,讓她痛苦著,卻又因著痛苦,讓她深深的烙印了今日所承受的一切。
她從未有過傷害別人的心,卻被這些人一步步逼到了這個天地。此刻她只想離開,離開這個讓她憎恨的地方。死亡是最好的解脫,可是她不能死,她要看著這些傷害她的人,血債血償,祭奠她的孩子。
屋內的人此時也都衝到了院中,看著沐思語毅然的回過了頭去,一步步的向著院外走去。腳下全是淋漓的鮮血,身形輕浮的好像下一瞬就要倒下,卻堅持著不給任何人靠近的機會。
感受到有人靠近她,沐思語雙眼通紅的哭著大吼道:「讓我走,讓我走吧,求求你們了,讓我走吧。我沒了愛人,又失了孩子,還不夠慘?還不能讓你們滿意?」
呼延寒夜一臉的憂心,卻不敢妄自上前。此刻的沐思語像一隻殊死拚搏的野獸,如果此刻再有人上前,只怕她就徹底不要了性命。「我帶你走,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語兒,讓我帶你吧。」
沐思語見整個院子都被御林軍圍住,也知道自己是怎麼都走不出這個院子了。從袖袋中摸出一粒藥丸塞到了嘴裡,強逼出自己最後的一絲精氣神。點了點頭,答應呼延寒夜,讓他帶自己走時,突然一道白影飄入了院中。
沐思語抬眼一看,那站在自己身旁的正是聖使無顏,依舊是一身雪白的薄衫,依舊是一頭長至腳踝的烏髮。那個在聖山之巔險些要了她性命的人,那個她完全不記得容貌的人,此刻卻成了她最堅實的依靠。
沐思語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眼淚像是斷了線一般的滑落。虛弱的猶如一片薄雲,隨時都可能隨風而逝。
「無顏~」這一聲輕喚,訴說著自己滿腔的委屈和痛苦。她的孩子沒有了,她的愛人不在了,她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無顏一看沐思語的慘狀,和那滿是血污的白裙,當即怒上心頭,只一揮手,便是幾道白光便如鬼魅一般飄動了出去。
眾人眼前只是一花。便覺得週身被一股強大到震撼的氣流所懾。那帶著雪刃的勁風急射而出,周圍幾百名御林軍瞬間齊齊倒了下去。細看之下,卻是每人身上,都已被凌厲的冰凌紮成了刺蝟。
無顏一把抱住沐思語,便飛身離去。若不是從天空傳來的聲音,眾人只怕都會以為根本就沒有人來過。
「我天宗公主今日受辱,他日必當償還。若公主性命不保,本使不介意用北夏皇族的血液來祭奠公主。」
那一聲留話,猶如響雷一般從天際傳來。震的在場的每個人都雙耳轟鳴不休。
白昊天皺起了眉頭,他突然有些後悔了起來。原以為沐思語能整日在外奔波。定是個不受待見的公主。卻不想今日不單是失去了自己的皇孫,還惹怒了聖使。而聖使離開後留下的這一句話,也正式向天下昭告了沐思語的身份。
這些聖使的事跡白昊天也只是略有耳聞。今日一見也是心有餘悸。只是一個人便能瞬間擊潰他的幾百御林軍,難怪當年天宗能夠借助聖使之力平定天下。
早知如此,他該讓唐逸白一早娶了沐思語。若能借助她得到聖使之力,他們北夏就是想要一統天下也非難事。悔啊,後悔啊。白昊天此刻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加之無顏那一招的波及,頓時一口惡血噴湧而出。
慕容傾月見到白昊天吐血,立刻慌了神一般。命人前來護送著有些昏迷的白昊天速速回宮。
其他眾人再也留不下去了,好好的一場喜宴怎麼見了這麼多的血?還惹怒了聖使,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沒過多久,院中就只剩下唐逸白、呼延寒夜、秦軒還有發著呆的風陌芸和風陌影。
呼延寒夜後悔沒有阻止沐思語前來。他萬萬沒有想到沐思語竟然有了身孕。若是他一早知道,就是憋死他,他也不會透露一絲一毫的消息給沐思語。
風陌芸此刻癱坐在地上。她知道經過此事,唐逸白是如何也不可能娶她了。她是想要沐思語的命,卻不想由自己動手,那樣只會讓唐逸白恨她。她只是想教訓沐思語一下,可是沒想到自己那一下。竟然打沒了她的孩子。
風陌芸只是沉浸在自己無法嫁給唐逸白的傷痛中,卻沒有想到。沐思語不僅僅是一個女商,她還是天宗的公主。由聖使護衛的天宗公主。她更想不到的是,日後的風雲國被她的這一巴掌,打來了滅國之災。
而最最震驚的,卻是風陌影。那個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唐門門主,竟是自己心中掛記了成百上千遍的美人?他後悔啊,早知道這樣,在遼國的時候,自己便是強,也會要了她。得到她不僅是滿足了自己的se欲,更能得到唐門的財富和天宗的支持。可是此刻,他卻是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自己的妹妹如此傷了沐思語,就算沐思語日後不找他們風雲國的晦氣,可是也怕再不會多瞧他一眼了。
唐逸白像是僵硬的石雕一般,佇立在院中。他接受不了發生的一切,他的小木頭被他徹底傷了心。她說從此與他恩斷義絕。他們的孩子,沒有了,沒有了。他還沒來得及為此欣喜上半分,就要承受這樣劇烈的疼痛。
什麼江山社稷,什麼憂國憂民,此刻對唐逸白來說,全都化作了浮雲。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牽掛,只要他的小木頭好好的。只要他們還能攜手到老。
可是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他痛恨著自己,正如沐思語所說的,連妻兒都護衛不了,他算是什麼男人?還口口聲聲要護衛他的百姓,真是太可笑了。
深夜的時候,整個院中只剩下唐逸白一人。
他拖著自己的步子,從角門走進了沐思語的院子。胡齊他們看著他,眼中全是怨恨,可是並沒有阻止他進去沐思語的房間。
那間總是在晚上為他留一盞燈的房間,此時漆黑一片。屋中還殘留著她的味道,可她卻不知去了何妨。
唐逸白輕撫著沐思語的床榻,好像那上面還有這她的餘溫一般。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寒涼,甚至比寒冰散還要的刺骨,讓他的心都被凍結成了一塊,甩在地上,碎成了萬劫不復的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