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寒夜強忍著笑意低聲道:「皇上讓你獻舞呢。()」
「神經病,我又不會跳。」沐思語脫口而出。
她本聲音不大,可此時大殿一片寂靜,只有她一人說話,那句脫口而出的話,還是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當即眾人嗡的一聲低笑了起來,似是還有幾聲嘲弄傳入了她的耳中。
沐思語立刻紅著臉起身對白昊天俯了俯身,輕輕抿了下嘴,掩飾著心中的羞臊。
「咳,咳,皇上,本宮不善舞技,有梅妃娘娘的舞藝在先,若是我再班門弄斧豈不是自取其辱。就不在這裡獻醜了。」沐思語淺笑著答道。
若是她先說出的是這一番話,人們定會覺得她大度不肯爭鋒。可偏偏她先前卻一早說出了自己不會跳舞的事實。此刻這一番話,再聽來,只不過是掩飾之詞。
當下有妃子低笑道:「不會便是不會,還說什麼獻醜不獻醜的。這天宗的公主還真是面皮厚的了得。」
「姐姐小聲些,莫被那公主聽了去,掃了她的面子。」又有人開口貌似勸阻的說。
沐思語在心中偷罵道:「狗屁東西,若是真給我面子用得著說那麼大聲?明明就是說給我聽的。虛偽、陰險、無恥、狡詐、不要臉。」
這一頓腹誹過後,沐思語抬眼望向了白昊天,一臉自信的說:「跳舞本宮確實不會,不過小曲兒倒是會唱幾首。給諸位獻上一曲就是了,也算是為三皇子的宴席添個樂子。」
說完盈盈移步,到了大殿的中央。那些譏笑她的人,她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她本就沒有準備,不過就算是準備了,只怕也沒有樂師會演奏她要的曲調。
大家都是一臉笑意,等著看這所謂最為尊貴的天宗國公主出醜。
一開口。宛如天籟。那飄逸的歌聲猶如從天際飄來,似是一陣清風,吹進了每個人的心坎。眾人面上的譏笑不知道在合適變成了迷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抵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她的歌聲沒有曲樂的伴奏,卻別有一番風味。好似唱歌的女子,下一刻就會隨風而去,飛入月宮。
娓娓動聽的悠揚歌聲已經唱罷,眾人卻意猶未盡,深感餘音環繞。忍不住在心中低吟著那從未聽過的曲調。
沐思語看著眼前尚在癡呆中的眾人,心裡無比得意。哼,蘇軾老先生的絕世巨作,歷經千百年依舊傳唱不歇,還鎮不住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古人?
唐逸白一臉淺笑的看著她,滿目都是欣喜的光華。沐思語回眼看著他。狠狠翻了個白眼。唐逸白頓時洩了氣一般低垂下了頭。」好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凝月公主果然卓爾不群,一曲驚四座啊。「白昊天最早回過了神思。大聲的讚歎道。
沐思語俯身道謝:」不過是山野小曲兒,倒是讓皇上見笑了。「
說完抬頭挺胸的走回了座榻。
這時眾人又恢復了原狀,低語輕談的飲著酒。
白昊天與身旁的梅妃四目相對,情義纏綿。白昊天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惹得梅妃面色一紅。嬌羞的低下了頭。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輕抿著。拿飲酒掩飾著自己的歡喜和羞澀。
突然她抬頭瞪大了眼睛望著白昊天,一張羞紅的臉變成了通紅。白昊天本是笑看著她,卻見她通紅的臉色轉變成了黑紫,唇角溢出烏黑的濃血。白昊天面色凝重,收了笑意焦急的大叫道:」御醫,快傳御醫。「
眾人都被白昊天的聲音吸引,沒有一人多言,全都怔怔的看著倒在白昊天懷中的梅妃不住的顫抖抽搐著。口出一股股的黑血溢出,全都流到了白昊天金黃色的龍袍之上,那烏黑的血跡,像是一片濃墨,看的人觸目驚心。
李保在聽到白昊天的旨意後,已經立刻小跑了出去。沒一會御醫院院正王懷江就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
王懷江自知世態緊急,也未行禮就跪在了白昊天面前。將身上背的藥箱放在了一旁,拿過梅妃的手腕,撫了上去。
面色越發的凝重了起來,拿出藥箱中的銀針迅速在梅妃的幾大穴位上下了針。誰知那針才落下,梅妃整個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咬到一般,劇烈的痙攣了起來。
白昊天緊緊摟著梅妃大喝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些救治啊。「
王懷江顫巍巍的跪地回稟:」皇上,娘娘這是中毒了。微臣本想封住娘娘的心脈再另行想解讀的法子,可卻不知這是何毒,竟能衝破穴道。「
沐思語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些,目光不露神色的飄向了慕容傾月。此刻慕容傾月雖也是一臉焦急,眼眸中卻有一抹難掩的得意一閃而過。
白昊天一腳把跪著的王懷江踢翻在地:」你到底救不救得了梅妃?「
王懷江躺在了地上,像個被翻了殼的烏龜,手舞足蹈的掙扎了幾下才爬了起來。聽到白昊天的問話,立刻又跪了下去:」求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白昊天聽他求饒,也知他是無能為力,當即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了沐思語,有些為難的開了口:」沐凝月公主,請你來為梅妃瞧瞧吧。「
沐思語聽到白昊天的話,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了梅妃的身側,輕歎了一聲。手指沾了點梅妃口中溢出的污血放在鼻前嗅了嗅,對著白昊天點了下頭。
抬手把王懷江紮在梅妃身上的銀針撤去,從腰間摸出一包金針,素手捻針,在梅妃的後頸、虎口、胸前各下一針。
原本抽搐的梅妃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躺在白昊天的懷中。
捏開梅妃緊閉的下顎,端起桌上的剩茶就灌了下去。灌完一碗不夠,直接拿起了茶壺往下灌。沒幾下那一壺茶就下了梅妃的肚。這還不算完,順手又撈過了距離御席最近的白景玨桌上的茶壺,繼續灌水。
四下一片寂靜,眾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出不了聲,也不敢出聲。
梅妃靜靜躺在白昊天的懷中,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哇的一口,側頭大吐了起來。那灌下去的茶水全變成了烏黑的顏色,伴著血氣的腥味。吐了一地。
沐思語又為梅妃把了下脈,點頭道:「娘娘無礙了,只是需靜養幾月便可恢復。」
梅妃神智漸漸清明。一雙美眸全是淚水,低低的喚了一聲:」皇上。「
白昊天抱起梅妃就大步走出了大殿,只剩下眾人怔在了當場,不知是去是留。
沐思語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涼意,似是有人正不懷好意的看著她一般。回過頭去。卻又並無異常。
慕容傾月正了正聲說:「恐是梅妃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故而反了胃,大家莫要驚恐。今日本是三皇子的宴席,本宮與皇上也不便久留,免得礙於禮數,打擾了你們飲酒。大家繼續吧。本宮去看看梅妃。」
說完微微一笑。像是真的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走出了大殿。
眾人面色凝重的坐回了席位,寂靜了片刻便又恢復了喧鬧。皇后娘娘都說了梅妃是吃壞了東西。他們還有什麼可多慮的。自然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皇上皇后的離開,並沒有對宴席產生太大的影響。反倒是表演的節目越來越露骨了起來。一群衣衫清涼的舞女們妖艷的扭著腰肢進了大殿。半透明的紗衣之下是誘人的玲瓏身形,舞蹈動作大膽熱情,故意貼在眾位賓客身前搖擺著身軀。
大家自然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呼延寒夜還饒有興趣的喝乾了一位舞女傾身獻上的美酒,惹得眾人一片哄笑。都誇夜太子好風采。連北夏的舞孃都被他折服。
不知何時,風陌影和幾位大臣的懷中,竟然摟抱上了女子,嬉笑著飲酒。
白景玨更是放浪形骸的與懷中的女子口對口的渡著酒,有些酒水灑落在了他的脖頸上,那女子立刻傾身下去,舔了個乾淨。
之前的莊嚴肅穆好似一層礙事的封皮。此刻被扯了去,露出了皇家宴席原本的模樣。
大聲的喧嘩笑鬧充斥著整座大殿。梅妃險些喪命於此,好像是自動被眾人刪除了一般,再無一人提及。
唐逸白雖未與女子**,卻也饒有興致的看著舞池中的女子。偶有大臣前來敬酒,他也應付的得體周到。
沐思語趁著一眾女子**的舞蹈期間,偷偷溜出了大殿。信步走在皇宮中的小路上。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頂著軒轅凝月的稱號,出現在這裡。也許是因為李虎的那一席話,也許是因為自己好奇想來看看在宮中的唐逸白是個什麼樣子。
又也許,她忍受不了自己每日的胡思亂想,想來尋一個答案。
可是當她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再不重要了。
她見到了慕容傾月,那個恨的她牙癢了多年的老妖婆。可是人家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那樣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這就是她幻想了無數遍的敵人?
她見到了唐逸白,一身華麗的黑色長衫,頭髮高束,金冠加頂。風度翩翩,光彩耀目,可卻不是她心中認識的唐逸白。他應該是一席白衫,溫潤如玉才是。
白昊天?依舊是高高在上,威儀四射。卻也沒了她以往所見的慈父的模樣。隨便的一個舉動就牽引著大殿中所有人的心思,只是一個封賞,就差點終結了一個女人的性命。
好像一進了那座殿堂,所有人都變了樣子。就連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假扮著高貴婀娜,那一刻被萬眾矚目的時候,她也像是迷失在了漩渦之中,把自己當成了真的軒轅凝月。
只有呼延寒夜,保持著以往的樣子。嬉笑怒罵,誰也沒放在眼裡。也許這樣的他也不是原本的他,那他又該是個什麼樣子呢?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哪一種,才是真的。
沐思語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堅持的信念像是一下子變成了夢境,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就再也找不到了。
看著一盞盞華麗的宮燈,照的整座院子通明,卻無一人欣賞。它們這樣的燃燒,又是為了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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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中午才修好,所以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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