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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白昊天的憂心 文 / 玉玄機

    北夏宮中

    清華宮門外跪滿了人,前面的是一眾年紀老邁的御醫,有一些體弱的,已經昏倒在地了,可沒有一人敢上前去扶。依舊跪著的,很多也微微打起了顫,滿頭都是虛汗。

    後面一排跪著的則是年紀不大的宮女太監,全都是這清華宮中聽差伺候的。一個個此時都冷汗直流,有的膽小的宮女已經嚇的隱隱哭出了聲。

    李保手中握著一支拂塵,鬆鬆的搭在另一邊的手臂上。雙眼如炬的盯著跪在台階下的眾人。

    所有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在這宮中待久了,自然知道大家的性命都是握在皇上一人手中的。如今皇上發了那麼大的脾氣,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是哪個倒霉蛋觸到了霉頭,就被拖了出去,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初秋的晌午,日頭雖烈,可這離城已是染上了秋色。一陣風吹過,幾片落葉在地上打著轉。

    瞬間涼風嗖嗖襲來,眾人都已經跪了半天,雙腿已然麻木的沒了知覺,卻是仍沒有一人敢挪動一點。

    那李保可是出了名的狠心,現下發生這樣的大事,只怕稍微一點動作,就惹來了他的注意。別皇上尚未下旨呢,倒叫他先奪了人的性命。

    正在此時,左相唐慶竟是一路小跑的進了清華宮,連那規矩也不顧了。

    隨便掃了一眼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也不多加停留,而是快步行至了李保的身邊。

    抬起衣袖,輕拭了下因為焦急跑動額上密密滲出的汗珠,又順了順氣,這才低聲開了口:「保公公,可知小兒是發生了什麼?惹得皇上一大早下旨招了下臣前來?」

    唐慶怎麼說也是一國之相,並不需要對著李保低聲下氣。但是老話說的好,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李保整日的在皇上身邊當差,偶爾吹吹風,也可能就影響了大局。所以唐慶一直對李保都是恭敬有加。逢年過節,大事小事的,也沒少給李保送銀子。所以一直以來,李保對唐慶也是格外禮遇,遇上什麼事兒,只要不是涉及太深,他也願意透露個幾句,買個人情。

    這皇宮本就寬闊的不成樣子,平日裡上朝,從宮門外下了轎攆再一路行至龍吟殿少則都要小半個時辰。更別說今日下朝剛剛回家,就被下了急詔,一路小跑來了**。唐慶此時已是一身是汗,開口說話也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

    李保見此,忙湊到了唐慶耳邊:「左相,令公子不知怎的,昨夜見時還好好的,今天一早,清華宮就來人稟報說是發了病。皇上下了朝便急急趕來,這御醫院的太醫全來啦,就連沒當值的也都一個不拉的宣進了宮。可直到現在,卻沒一個人能摸清公子的病情。嘖嘖,令公子那病,還真是嚇人,咱家看到就覺得可怖呢。皇上龍顏大怒,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才宣了左相你進宮,你快進去瞧瞧吧。再這麼下去啊,只怕這一干御醫都得給治了罪。」

    說完李保向清華宮門口處努了努嘴,示意他快些進去。

    唐慶一聽,心中頓時疑惑了起來。不是說有人送了唐逸白一種奇藥,可緩解了寒冰散的毒發,怎的今日會毒發了?算算日子,也並不符合啊。想來定有蹊蹺,當下一閃身子便進了屋。

    李保看唐慶進去後又轉回了身子,見幾個膽大的正偷瞄著他,當下冷了臉色,尖利著嗓子大吼道:「都還有膽子看?等下那唐公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看咱家今日不要了你們的賤命。」

    當即嚇的眾人再不敢抬眼,把頭埋的更低了。

    唐慶一進寢殿,就看到唐逸白睡在床上,渾身裹了好幾層厚被,可還一直瑟瑟發抖,口中低語著喊冷。

    白昊天此刻正坐在床邊的太師椅上,眉頭緊皺,滿面擔憂的望著唐逸白。

    太醫院院正王淮江滿頭是汗的正在為唐逸白診著脈,卻是面露難色,看來是毫無頭緒。

    唐慶見此,忙上前跪在了地上:「臣叩見吾皇。」

    白昊天回頭看了一眼唐慶,隨便揮了揮手示意他起身。又回過頭去一臉焦急的望著王淮江:「可是確診是何病?怎的突然像是掉進了冰窖一般。」

    王淮江起身跪了下去,顫顫巍巍的回道:「唐公子這病情甚是奇特,體內並無寒涼之症。可卻不知為何,有一股強大的寒流,似是能隨著血脈行走一般,充滿全身,故而有了這發寒的症狀。微臣行醫幾十載,也未曾見過這等症狀。贖微臣愚昧,只怕這病症只有傳聞中的鬼醫,才有診治之法。」

    白昊天一聽,當即怒上心頭:「鬼醫,鬼醫,朕若是能尋得那鬼醫來,還要你們做什麼。這宮裡養了你們百十來號御醫,竟都是吃白食的廢物。下去,下去,滾到外面跪著去。他一日不醒,你們就陪他跪一日。」

    王淮江能做到院正一職也是確有真才實學的,可偏這唐逸白的奇症,他是聞所未聞。看白昊天發怒,當下也不敢多言,爬起身弓著腰快步的退了出去,與眾人一起受罰去了。

    白昊天這時也是完全沒了法子,看著這個他自己認定的兒子生生受著折磨,他自己也是無比的痛心。幽幽的轉過了頭,才開口向唐慶問道:「逸白這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之前總是聽聞他身子不佳,卻不想真的病發時會是這般的駭人。」

    唐慶苦著一張臉回道:「唉,次次發病都是這個樣子。他這病說來也是奇怪,微臣這些年遍尋了天下的名醫,竟是沒有一人能診治的了。只有一位游醫,當年曾給過一個藥浴的方子。需用滾燙的藥湯浸泡幾日,方能緩解這症狀。可卻仍無法根治。」

    說罷,唐慶從袖口中摸出一張略微泛黃的藥方,看得出是有些年頭了。

    白昊天一聽,立刻喚了李保進來,把方子給了李保,命他速去籌備藥湯。

    宮中人手充裕,又是皇上親自下旨,自然什麼事都辦的極快。沒一會幾個小太監就抬來了一隻大浴桶,又將幾桶熱氣滾滾的藥湯倒了進去。

    李保自知皇上對唐逸白的看重,立即挽了袖子親自上前扶起了唐逸白,這就要為他更衣。

    誰知白昊天竟然站起了身,輕手輕腳的開始幫唐逸白寬衣。唐慶幾次想要幫手都被他拒絕了,只得悻悻的站在一旁。

    看著這高高在上的真命天子竟親自服侍唐逸白浸浴,他突然感歎了起來。晴兒,你看,他竟親自為你們的孩兒寬衣呢。若是你泉下有知看到這些,也是欣慰的吧。

    白昊天為唐逸白除去了衣衫,用手試了下水溫。剛一沾水,就被那滾燙的湯藥燙的縮回了手。

    「這麼燙,真的可行?」

    唐慶上前把手伸進了水中,忍著燙又攪了攪,點了點頭:「往常都是這樣的,不礙的。他此時渾身猶如寒冰,正是需要這滾燙的溫度。」

    幾人合力把唐逸白輕輕的放進了木桶,唐慶拿起木勺,習慣性的舀著水從頭淋了下去。

    白昊天焦急萬分,擔心著不知道這法子是否可行。

    唐慶卻沒有什麼擔憂之色,只是往復的澆著水。屋內除了那澆水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李保與其他幾個小太監早被白昊天趕了出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唐逸白才幽幽的醒了過來。整個人虛弱的只剩下一口氣似的,臉色煞白。

    他虛弱的看了一眼唐慶,又看了看白昊天,這才開了口:「父親,可是又為逸白擔憂了?」

    這低低的一聲猶如蚊子飛舞一般的輕微,卻重重的撞擊在了唐慶和白昊天的心上。

    他這一聲父親,卻是二人都渴望聽到的呼喚,有意無意的輕飄,倒像是並未指明一般,惹得兩人心頭都是一軟。

    唐慶正欲開口,白昊天搶先急急的出了聲,生怕唐慶一說話,就搶走了這當爹的權利似的。

    「怎的會發病的如此厲害,朕可真被你嚇到了。」

    唐逸白把頭輕輕靠在了浴桶的邊沿,更顯得人虛弱不堪:「不礙的,微臣自娘胎裡就帶了這怪病,時常病發倒也習慣了。只盼著今生若是能遇到鬼醫,也許還能治癒。如若不然,這殘敗的身子哪一日去了,倒也解脫。只是不能為父親盡孝,心有不甘。」

    白昊天一聽此話,疑雲頓生:「你說你這病是娘胎裡帶來的?那你娘……?」

    唐慶見唐逸白說到了這一步,便也不再隱瞞,開了口:「不瞞皇上,晴兒當年也如逸白一般,身子極其寒涼。微臣費盡心機才讓這孩子得以出生,只是晴兒卻日日受著病痛折磨,被微臣強留了幾年也就去了。倒是苦了這孩子,一出生就怪病纏身,這才有了如今涼薄的性子。是微臣無能啊。」說完,唐慶竟有了一副將要老淚縱橫的痛楚神情。

    白昊天心中已是幾番揣測,卻也沒辦法再說什麼。

    唐逸白突然又開了口:「若是能尋得那鬼醫,說不定能知道到底是何故。即便無法治癒,也算是能死個明白。」說完面無表情的看了唐慶一眼。

    唐慶見此,已是明瞭:「微臣近日倒是打探到了一些鬼醫的蹤跡,只是鬼醫這些年居無定所,傳聞又性子古怪行事乖張。若想找他給逸白瞧病,只怕只能找人帶了逸白前去,碰碰運氣了。」

    白昊天聽到這裡,也知這是唯一的法子。看著唐逸白虛弱的樣子,似是隨時就要撒手而去一般,心中也是極為擔憂和害怕。當即點了點頭:「等逸白身子恢復些,你就安排他去尋找鬼醫吧。若是真真治好了這病,他有什麼要求,朕也能答應。」

    看著唐慶一直沒有中斷的往唐逸白身上淋著藥湯,白昊天站起了身:「左相今夜就留在清華宮照顧逸白吧,有什麼需要吩咐下去便是。朕還有事處理,就先行離開了。」

    說完快步走了出去,連叩拜相送的時間也沒留給唐慶。

    唐慶見白昊天出了門,這才俯身到唐逸白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怎的又發病了?不是說那藥可以控制?你是故意的?」

    唐逸白無奈的笑了笑,低語道:「我想出宮,只有這個法子了,藥早停了,昨夜只著單衣,在風裡站了一宿。」

    「你這孩子,真是……」唐慶想要責怪,卻又無從說出,他最是瞭解唐逸白,這孩子認定的事,只怕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罷了,罷了。難得自幼便對生命了無希望的他,如今也有了想要守護的人。若是能為著她,讓他漸漸快樂起來,真正的享受人生,也是極好的。那樣的話,也是晴兒最想見到的吧。

    「你剛才晦暗不明的話,也是為了讓他動情?」

    唐逸白看了唐慶一眼,還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他:「不如此,他又怎麼會害怕,又怎麼肯放我出宮。他既然還對娘親有情,我便順勢利用了不是更好。何況他此刻已是起了疑心,也為日後行事埋下些引子。說不定他自己便能查清楚呢。」

    唐慶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疼惜:「你又何苦非要趟這渾水,你娘唯一的心願,便是盼著你快樂生活。」

    「並非我要趟這渾水,而是所有人逼著我必須來到這裡,我若一日不死,便一日不得安寧。倒不如親自來解決一切,求一個平安。你且放心,我並不會被仇恨蒙蔽雙眼,失了自己。現在我也有了希望,也有了想要追尋的東西,定不會迷失的。」唐逸白想到了沐思語歡快的笑顏,自己也覺得溫暖快樂了起來,人雖然萬分虛弱,嘴角卻還是掛上了微笑。

    沐思語和清風一路快馬加鞭向西南方進發,兩日後人就已經到了大理國邊境。

    又走了半日,那馬車就再也無法前進了。因為面前全是連綿的高山,大山之中,儘是茂密的雨林。

    山中雨霧瀰漫,一棵棵高大的喬木佈滿了山林,全長著巨大的葉面。每一棵喬木上,都密密的纏繞著粗壯的籐蔓,一直延伸至樹冠頂部,才開出一些白色的小花。也不知道這樹與籐這樣糾纏生長了多少年,似是已經完全成了一體。

    陽光透過喬木的樹間灑落下來一絲斑駁的光影。明明是晴天,卻時不時來上一場小雨。空氣陰濕悶熱。地上到處都是一窪窪的小水坑。

    眼中全是深不見底的青綠,無窮無盡。神秘幽靜的山林中,偶爾傳來猴子和鳥兒們的叫聲。細耳靜聽,還能聽到不知哪方的隱約的流水之聲。

    地上的軟泥之中,偶爾可見一些碩大的腳印,應是野象行走後留下的痕跡。

    清風望著這廣闊的叢林,心中感歎起了自然的偉大。

    沐思語卻遙遙望著遠方,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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