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逸圓,我便讓冬兒去把德謙叫進書房。
待德謙得得地跑來,我吩咐冬兒道:「你去廚房看看,午膳準備的如何了。」
冬兒也是個心思機敏的丫頭,一聽我要打發她離開,眼珠稍稍一轉,一句話也未說便走了出去,可我也不傻,令邱銘遠去書房前守著,想偷聽,還得過他那關。
我拿出些銀子打賞給德謙,德謙連忙謝恩,我道:「這次的事多虧你機靈。」
德謙不敢居功:「還是王爺您洪福齊天。說來也巧,奴才剛到太子府門口,就見太子上了馬車要出門,險些就要錯過。太子一看是奴才就知道您出了事,問清了緣由便馬不停蹄的往宮裡趕。太子對您可是……」
「行了,太子對我如何,我心裡清楚。」我阻了德謙要為太子說好話的勢頭,德謙連忙低下頭,小心翼翼的說:「是奴才說錯話了。」我看他這模樣心裡特別不自在,彷彿驚弓之鳥一般,想來在太子府混差使也不是件輕鬆的活。
我站起身,走去搬了張凳子給他,「坐吧,在我面前自在些,我不是太子,沒他那麼些規矩,而且我也沒有懲罰下人的習慣,你不用害怕。」這舉動顯然又嚇壞了他,德謙瞪大眼睛望著我,好像看到怪物。我早已熟能生巧,直接把渾身僵直的德謙安坐在凳子上,笑道:「你看,這樣不是很好。」他還是愣在那裡,我繼續說道:「有個事我想交給你來辦。」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是冬兒那丫頭,你多注意她些,有什麼問題就來向我稟告。」如果派飛龍十三騎中的人去盯著那個小丫頭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想來那丫頭也整不出多大的事來,也算是給德謙找些事幹,不至於在我這裡太過無聊。
德謙一副受用的模樣:「您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吧。」
我微笑道:「你下去吧。」德謙退了出去,邱銘遠走進來:「王爺,今日在皇宮……」從皇后那出來之後他一直沒有機會問我,而我也並不願意主動提及。
我從一旁的書架隨意抽了本書,佯裝認真看書,嘴裡說:「我沒事。」
他走到我身邊,把書從我手中抽走,歎道:「皇后說的話,我在外面全聽見了。」
我撇了撇嘴,目光對上他,強笑道:「難聽的話又不是今日才有人說,我早習慣了。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真的不在意?」他微微擰起眉頭,探究的盯住我。
僵持了一會,我聳聳肩算是投降,「好吧,其實我還是很在意。」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天陰著,籠的一切全是灰濛濛的死寂,「但那又如何,人在屋簷下,勢必要低頭。這不過是來曜日之後第一個尋我麻煩的人,誰知道還會有誰,還會發生何事,我只有忍著,一直忍到,忍到……」該忍到何時才是個頭,我也不知道,瞇起眼看向遠方,迷茫且朦朧。
他來到我身後,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雖是隔著厚厚的衣衫,卻似乎還是從手掌上傳來一股暖暖的氣息,慢慢巡邊週身,心底壓抑的悶氣頓時被疏解開,人也變得輕鬆起來。
過了一會,他收回手,我轉身道:「你輸內力給我?」
他笑的有些無力:「這是我唯一能為王爺做的。」「可是你還中著毒……」我停住話茬,轉身跑出去,跑出兩步,又想起些什麼,扭頭對身後的邱銘遠說:「我去找鍾先生,你自己休息會——」
聞人翼住的悠竹苑最是偏僻隱秘,七拐八彎的走過去,竟花了我近半個時辰的功夫。下次真得讓人在園子裡被個轎子,或者馬車也行,不然就玲瓏這小身板,老那麼「長途跋涉」的可怎麼是好哦!
聞人翼這兩日倒是乖覺的很,不知是否因為我與他的約法三章。
我把跟著的護衛全都留在了苑外,自己則輕手輕腳走進去。先去臥房瞧了瞧,沒有人,再而轉去書房,扒開窗戶,從縫裡瞧見他正端坐在書桌前,也不知在寫些什麼,難道說這兩天他都在全心全意的看書寫字?
正想著,就聽裡面的人冷而淡的說:「你還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我歎了一聲,跟練武的人做朋友最是沒趣,要想玩個「你猜猜我是誰」的遊戲都沒有機會。我慢慢踱進去,站到他身旁看他寫字,伸手順著他的頭髮,拿哄孩子的口吻與他說:「這兩日真乖,在練書法啊?」
他手中的筆停了下來,微微側頭,瞇起眼瞟我一眼,然後又一言不發的自顧自寫了起來。只是我讓他這一眼瞧的從頭冷到腳,忙識相的收回手,不再打攪他,在書房裡轉悠起來,摸摸這裡,瞧瞧那裡,心裡則在想,該如何開口說服他乖乖交出銘遠的解藥。轉到書架邊,發現滿噹噹的全是有關醫術,毒物方面的書籍,心裡頓時暖烘烘的一熱。
「你把逍遙宮的書全搬來了?」我隨手抽出一本《伯夷醫經》翻看起來。
「再過些日子才能把宮裡的書運來,這些是大哥與二哥臨時找來的,我先看著,興許能用上。」
「二哥?」我闔了手上的書,轉身瞧他,「二宮主也來過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手下的筆頓一頓,但很快又寫了下去。
我感到有些不對,一邊想一邊說:「逍遙宮一共三位宮主,學長目前長期都呆在曜日,而你坐鎮魁星,原本你出來不是長期的,但現在你與我一道,逍遙宮便沒了主人,自然你二哥就要回去,可他又出現在曜日給你找醫術,那找完醫書他就該……」該回到魁星去了,突然想起消失的某人,腦子裡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大可能,甩甩頭,但是……似乎又並非全無可能,「你二哥,逍遙宮的二宮主,不會就是上官瑞吧?」
他似乎是愣了一愣,不言也不語。
顯然他是因我的突發奇想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露了破綻。我把書擱在桌上,挨到他跟前,讓他不得不看著我,「是不是?我想的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他把我推到一邊,「我還有事要做。」
我哪會善罷甘休,追問道:「是他,上官瑞!就是他!對不對?你回答我!」
半天,他磕磕巴巴的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答案顯然就是承認了,我道:「我記得以前凱叔跟我說過,說二宮主人脾氣很怪,還喜歡到處亂跑,又給自己的馬取了個很搞笑的名字。我住過他的房間,翻過他的衣服,他的體型與上官瑞幾乎相同,你說,是不是就是他?!」
他把眼睛斜到一邊,完全就是心虛的表情。
「果然是他。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微微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選擇三緘其口。
我聯繫起前後事件,豁然開朗:「上官瑞是二宮主。但他與小七卻早就認識,小七的易容術還是你二哥教的,所以當初八大派要進攻逍遙宮的消息他也一定一早就得知了。你與我說過,當初是你們幾個師兄弟得知了消息才趕去逍遙宮,那一定就是他!還有,最早你扮女裝時與我相遇,第二日上官瑞就找到了我們,怎麼可能有事情會那麼巧。後來他一直跟著我們,你就沒再出現了,直到後來你設計小七中毒,我差點被綁走,卻被他救了回去……再然後,我用自己與你換取解藥……你們設計讓我放了左家兩兄妹,好讓小七他們找到我,其實能順利救我出來,根本就是你二哥的『功勞』,還有這次你扮鍾千!從頭至尾,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你們的掌握之中!」我越說越激動,他卻冷著臉,一言不發的只是看著我。
對峙了好一會,他緩緩道:「你說的這麼大聲,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上官瑞騙了小七,他一直拿他當朋友,要是讓他知道上官是逍遙宮的二宮主,他……」我無法想像。
「所以我們才瞞著你。」
我更為氣憤了,這完全是背叛!
「那時二哥雲遊四方,他們巧遇又成為好友,完全是無意。後來得知八大派要攻打逍遙宮,二哥更加不好表明身份,但他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難道說二哥應該知情不報才算是對得起這個朋友?那師傅呢,養育他,教導他的師傅又該被他置於何地?」聞人翼平靜的敘述著,絲毫不見情緒波動,「整件事情,二哥是最痛苦的人,一面是朋友,一面是家人。如果是你,你會如何做?」
「我……」我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他冷哼道:「你只知關心你的小七,想著他如果知情會如何難過,但你又可曾想過二哥的心情。他那日去找你們,也是因為知道我與你們交手,他去,是想保護你們,阻攔我對你們下手,不然你以為我會有耐性等上半個月再出手?也許你的小七武功與我是伯仲之間,但要說起用毒,他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哪還有命留到現在!這全因二哥與我說,如果敢取他性命,便從此了斷兄弟情誼,更會為他報仇,我才作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本想賣個關子,但是那麼多人都猜到了,就揭曉吧~~
嘿嘿,的確,上官瑞是逍遙宮的二宮主,乃猜對了咩?
其實翼這麼容易承認,一來是他沒想到小易會突然猜到上官的身份,反應當時就有了破綻,如果實現有心理準備就不會這樣了。另外,就是翼面對小易時也並不想欺騙他,他還是不夠老奸巨猾啊,要換了書文,一定就不會穿幫了。翼某方面來說屬於潛心於武術與毒物的研究的那種人,其實偏單純的,有點心機又不是很有心機。(這些本來該在文中寫明,不過因為是第一人稱不知道怎麼寫,畢竟小易不能夠完全理解翼的想法)